家有闲夫

尚燕琴

孟非曾说过生活从下班开始，有些人莫明其妙公私不分，下了班还在吃不想吃的饭，见不想见的人。这年头，敢主动把自己闲下来的男人，才是真的酷。

先生是个不忙的男人，除去上班，他总是闲在家里。很多男人说自己忙，是身不由己，其实，闲与忙，均在人为。

下班后，对先生来说是很快另起一行，直接回家。有朋友同事约聚餐，他都托词推拒。我问他是何故，先生调侃说，上班是职业，生活才是主业，他要回到正道上来。

天气转热，白昼渐长，晚饭后的闲时也显得长了。女儿才上三年级，课业不重。于是他提议，每天晚饭后一家人去散步。我和女儿全都拍手赞同。我们一家三口悠悠然信步漫走。先生跟女儿从金星谈到变形金刚，从一株垂柳谈到物种起源进化与遗传，我听着都觉得趣味盎然。一家人饭后散步成了固定项目。

一天晚间，骤雨初歇，我们顺着林间小路走着，女儿眼尖发现地上竟有几只蜗牛。先生蹲下，和女儿用手捏起蜗牛，细细观察。最后两人准备将蜗牛放回树上时，不期然又发现几条绯红细长的蚯蚓。父女俩捉了几条蚯蚓，约好去公园钓鱼。

周末去钓鱼那天，恰好在路上碰到先生的朋友。看着先生拎着鱼竿、小桶，顶着太阳帽的闲适样，朋友说道：“让你跟我一起去逛车展，你推托不去，倒做起这样的消遣事来！”先生打着哈哈回说：“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时间，这么宝贵的财富，当然得留给我家人呀。”同事笑着摇头驾车而去。

周末的时候，我们睡到自然醒，不急不忙地用过早餐后，各自做着想做的事儿。我打开所有衣柜，整理换季衣服。先生打开壁柜，检视他的藏书。先生收藏了上百本旧书，比如60年代的《文史资料》等，因为平时很少翻阅，就存放在壁柜里。一个冬春下来，有些受潮，先生看看晴好的艳阳天，竟要晒书。我哑然失笑，不置可否。

家里只有内阳台，不好晒书，先生用箱子来搬运，楼上楼下，跑了十几趟，总算全部运到楼下院里。然后在车棚外一块宽阔的空地上，一本一本摆开晾晒。

做饭的时候，我从窗户看去，先生蹲在那里，翻晒时，看到某一页，顺带细细读起来。读罢再去翻下一本书。只依稀听说古时读书人曾有晒书的典故，没想到自家竟然也出了一个这样的古董。晴暖的夏日，一个一边认真晒书一边阅书的闲男人，是我从厨房窗户上看到的最好风景。

家里有个闲男人，挺好。周日午饭时，我跟先生随意说起自行车最近骑着有些重。因为难得离公司不远，我喜欢骑车上下班，自行车成了我的重要工具。午睡起来，沏茶的工夫不见了先生的人影。没一会儿，却见他扛着自行车进了家门。原来是要给我检查整修自行车。

我坐在客厅一边喝茶一边用旧花布缝制椅垫，扭头看着阳台上先生穿着居家背心，正在拆卸自行车轴承，旁边是零零碎碎的各种工具和配件。一直认为，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能搞定家里所有修理的活儿——更重要的是，他能有时间慢慢地亲自为我修理一辆旧自行车。在我看来，双手沾着油污，光着膀子在家施施然搞修理的男人，挺酷的。

邻居大姐敲门送还电脑吸尘器，一眼瞅见先生，冲着先生脱口而出：“你可真消闲哪！竟有时间做这些杂事。”先生呵呵一笑说，这可不是杂事，是正事，关乎太太吃穿住行之一的大事呢。邻居大姐转而啧啧感慨，真难得呀。继而念叨起她家先生，忙忙碌碌根本没个正常生活。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学校邀请父母同孩子一起参加趣味运动会，我拿着邀请信从单位得到半天假，没想到先生也来了。女儿高兴极了，要知道全班也没几个同学的爸爸能到场，更何况父母齐到。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优势，我们轻松地取得了第一名，女儿自豪又兴奋，欢蹦乱跳得像条出水的鱼。

周五晚上，梦到了母亲，醒来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回家看看，虽然距离上次回家才半个月。跟先生一说，先生说，现在就开车出发。母亲见到我们又意外又欢喜，正赶上亲友送来一只兔子，一大家子人吃吃笑笑，很开怀。又一周，天津的大姑姐打电话说，现在可是吃螃蟹的最佳季节呀，肥美至极。先生下了班拉着我们乘坐晚上那趟京津动车去解馋。一家人的活动就是这样，可以临时起意，随时安排，因为我们不会忙得没时间——尤其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先生，同样闲着呢。

不光是我们自己活动自如，朋友们也都说我们是最好约的家庭。周六上午刚吃过早饭，姐姐打电话，说他们一家要去采摘樱桃，问我们有没有时间一起结伴去。我立即回说，当然有时间，马上就能出发。当然是一家人集体行动。

家里有个闲男人，日子也显得简单随意又淡定，生活的味道更浓。其实也只有闲下来，才有时间过地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