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的特色分析
2012-04-29丁卫峰
内容摘要:苏轼词,以横放自由姿态,有血有肉地刻画了词人的性格、意志和个性气质,活生生地腾跃出遭挫折而不颓丧,处逆境而不沉沦的正直文人士大夫的形象,多侧面刻画了宋时那个封建年代文人志士的精神生活面貌。
关键词:苏轼 豪放 以诗为词
一.情感的升华与铸就
宋词在历代词中颇有名气,颇富盛名的当数苏轼苏东坡先生,他的词是很有造诣的,而且很有独特之色,或雄奇、清旷、飘逸刚健,又或婉曲、柔媚、秀雅纤巧,似“豪放”又有“婉约”。《沁园春·赴密州早行》是苏轼入仕不久,第一次以豪放词风写下的自由宏大抱负,“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其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看”抒发其欲辅圣君的大志,充满对自己治国平天下之才的极度自信。为朝廷能建功立业,是封建士大夫的目标所在,苏轼也不例外,尤其刚出仕不久,北宋时期的“冗兵”“冗官”“冗费”,搞得国家民不聊生,水深火热,加之边境外患,国家经济每况愈下,国要振兴就要改革图志,早有范仲淹的“庆历变法”,但只是昙花一现,失败告终。苏轼很想通过“通变”来达“救弊”,但他的政治主张反对王安石变法,不经意间站在保守派一边,为反“新法”摇旗呐喊助威,“乌台诗案”是他反新法的表现,王安石得势,苏轼一沦成为阶下囚。新旧两党相争,正如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苏轼虽遭贬,又锒铛入狱,但还是没有动摇他的意志,新法中的弊端,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化成文字,进行批驳。宋代有个特点:文人“搏斗”,唇枪舌战,“君子动手不动口”,用笔杆子加以文字表达。仕途不幸,命运坎坷,苏轼一贬黄州。穷贬处穷使他直直切切地体验到了人生的忧患和多难,而对人生的忧患与多难的真切体验,凝结了苏轼谪居黄州时期的沉重情绪,屡屡形诸文字。贬在黄州的第二年,苏轼正式接触了词,而且在那里,给自己命号“东坡居士”。在黄州,他的著作中最负盛名的当数“三咏赤壁”。“前后赤壁赋”堪称为散文中之极品,另一篇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它可算是苏轼词豪放中之典范。“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飞灰烟灭”是写三国吴将周瑜,而实际之中是作者自己的建功立业理想之体现。是什么力量使得苏轼在这种深处逆境中宁写出这等豪迈之词呢?林语堂先生称:“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①,乐天派也有其成为的原因。其实这都是与苏轼本身的生活习性、宗教信仰等有关,他能化解悲哀、排遣情景的心理历程,明显地借助了佛道两家的思想力量,但其主要还是来自他自身融汇了百家思想养料形成的与物沉浮、顺应外物,适应任真的“应物”之道。苏轼一直认为“贵、贱、寿、夭,天也”②,似乎一切荣华富贵命运是上天安排好的。他把名利看淡了,一切都心静如水,写下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豪言壮语,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纵山小”的气势,似作者不屈服的气概,因为不赞成王安石的变法,只求外放,又如孤高自诩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想起自己的弟弟子由,又触景生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何等的美好心灵向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作者旷达的性格造就了作品的风格。
文人大儒都爱建功立业,苏轼出身在一个书香门第家庭,从小和弟弟苏辙形影不离,相互照料,苏轼旷达,苏辙内敛,苏轼不拘小节,苏辙沉静严谨,虽然苏轼词作豪迈奔放,但他信奉儒家思想,向往功名事业,又倾心于老庄哲学,做着归田之梦。矛盾的心理是他自身也发出感慨“雅致困轩冕,遗恨寄沧州”(水调歌头)又由于他的矛盾心理,苏轼一生也未归田,成为农民。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能成为他的愿望和梦想,官场上的争权夺利,明抢暗斗深刻地伤害了他的内心世界。虽然这样,但他的内心深处唱主导的还是建功立业,辅佐皇帝,如果归隐,那就不能抒发政见,参政议政,以求“富民”了,看来还是出仕的殷切期望。
苏轼的情感很丰富,一段“亲情”“友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也能铸就文字,寄托崇敬思念之情。苏轼和前后三任妻子关系一直很好,这是和家庭自身分不开的。且不说对妻子怀念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也不说对弟子由的思念的“清颍东流”,且看他的对朋辈师友的热忱之情,“尊前一笑休辞却,天涯同是伤沦落”。(《前秋风》)由此可见其对恩师欧阳修的深刻感情,是恩师奖掖和鼓励,苏轼才致力于北宋的诗文革新运动,也才能从理论到实践取得了卓越成就,“出人头地”。苏轼是一名热爱生活的文人,他爱世间万物,也充满了浪漫主义激情,但他又不乏激越豪迈气概。他一度把自己和李白相比:唐有李白的豪放诗,宋有东坡居士的豪放词,而他在词上自我形象复杂多样,颇富立体感,让人看来,不由得联想起他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哲理韵味更能让人揣摩起词人的内心世界:复杂多变,变迭更替,同时也悟出人生真谛。
在现实生活中,苏轼的后半生一直处于新党和旧党斗争的夹缝之中,又几起几落,饱经忧患,生死离别,虽任地方官期间能体恤民情,为民办实事,但终未能实现富国强兵之抱负,晚年流放海南,最终又客死他乡,唯独只有在任地方官吏之时,借酒消愁,借景抒怀。现实生活的悲悲切切顾影自怜的落魄者,他没有去充当,而是脱颖成一个豪迈洒脱、个性鲜明的一代风气的大家。
二.破古今之风,开先人之河
自明以来,论词一般以“豪放”“婉约”为限,“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③,从词的发展看,认为宋之前的词均是颓废的“休闲曲”,至宋,范仲淹的一曲《渔家傲》可算是从题材上有了变化,但真正改变词作选材的归功于苏轼了。唐五代词作要不就是“香汗”“罗幕”,或者是“乱发”“春夜”,词儿可谓庸俗不堪,苏轼一改往日词作之风,使词可以脱离柔靡伤感的滥调儿,词的题材一跃而新。写景、记游、说理、咏史、言志、抒情等皆能纳入词中,“无事不可入,无意不可言”④,内容上得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丰富。
可以说,北宋词坛上,苏轼词突破了词必香软的攀篱,创作了一批风貌一新的词章,为词这一体裁的长足发展开拓了道路。纵观苏词,今存的三百四十五篇,词体革新众多方面,从内容上看是体现的反映社会功能之效,上到文人士大夫阶层心境,下写黎民百姓,扩大了词境。传统的表现手法有了突破,意境又有了升华,一些句式也有改变,以往的固定模式被打破了,“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之态,摆脱绸缪婉转之度”这是胡寅《酒边词序》中所评的苏词。虽然苏轼词中婉转之词占多数,但豪放词却在苏词中占有分量不轻的地位,它们堪称豪放词的典范,苏轼可以说就是豪放派词的“鼻祖”。东坡先生的妙文如横空出世,词又犹如天马行空,明人张綖说:词分有二,一为婉约,一为豪放。秦少游多婉约,苏子瞻之作是豪放。题材新鲜是有目共睹,而词中多倾入自我,表现个性也是多数,“莫听穿林打叶声”(《定风波》)借日常生活小故事,反映不畏坎坷,泰然处事的生活态度。题材扩充,以清新隽秀的语言,生动地描绘了农村生活,还写了各式人物,鹤发童颜,黄发垂髫,一切娓娓道来,可以说,凡能写进诗文中的生活内容,苏轼都写入词了,笔力和体制上的创变,加上写诗的豪迈和洒脱,融入了词作之中,雄健顿挫,激昂排宕,苏轼“以诗为词”。
“以诗为词”始于苏轼,元祐词人较相仿之。而最早于“以诗为词”,苏轼把陶潜的《归去来辞》改成词《哨遍》,将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扩成《水调歌头》,这就是词作的创制,吴熊和先生说:苏轼一面革新词体,一面又维护与保持词的特点”,苏轼既以诗为词,正其本源;又以词还词,完其本色,因而他的革新取得了惊人的成功。”⑤翻看宋之前的词作,都是调名外很少立题的,但苏轼改一往之习,不但词作始有标题,还配有小序,用以引人,文采颇为丰富。看苏轼的“以诗为词”不仅扩大了词体的表现力,而且有的配有鲜明的理想色彩,一些作品浮想联翩,上承屈原李白,下启辛弃疾等人的某些清旷奇逸之作,不是妄想,而是展望。“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客”借用李白的《月下独酌》之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些例子枚不胜举,引诗入词,丰富了词人的内心情感。“以诗为词”打破了传统上诗句的分界,变诗为词,诗词融为一体了。可见苏轼词突破了以前离愁别绪,男女恋情的传统,提出了词必为“诗之裔”的口号,在柳永词开拓疆界,扩大体制的基础上,最终突破了诗词为“艳科”的传统格局,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进一步加以变革。
诗歌体裁可以融入词,苏轼从内容和形式上解除了词的各种束缚,写景寄情寓意,可以记叙议论抒情,把作品刻画得淋漓尽致,可以用词代书信。题材选用的改变,当归功于子瞻,在语言和音律上也体现其大胆的创新,一曲词开端总来归功于东坡先生,而在语言和音律上也体现其大胆的创先,一曲词开端总来一段轻松自然景观,随之附一典故,或人物或故事,有时看似不连贯,但却终能成为一篇惊人的妙文。《行香子·过七里滩》开端:“一叶舟轻,双桨鸿惊”,让人如轻舟行于碧波之中,桨声激起的水声唤起了栖息的鸿雁,富有诗情画意,“水天清,影湛波平”道出了一种平和旖旎的富春图,情景并茂,词人在词中融入了美丽的景色同时也点缀了淡云般的喟叹和疏烟般的惆怅,虽然没有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悲凉萧杀,却反映了作者怀才不遇的郁闷之情,“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虚名”道出了人生的仕途艰险,虽然曾经显赫,但只不过是过后烟云,典故是古代文人常用的例子,自己和严陵同病相怜,满腹经纶只能一声长叹。苏轼是个“地主阶级士大夫矛盾心理最鲜明人格化身”,他的词作是反映达官贵人的矛盾心理,要么是效忠于朝廷,维护赵家皇朝,但在遭到别人排挤时又有一种失落之感,即使是自身的勉励也不过是个自我安慰。苏轼向往功名利禄的,特别是历史英雄人物在词曲中的运用,“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看出作者希望怀旧的基础上寄托了对古人的追忆,功名利益、崇拜英雄和向往英雄业绩,“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老夫是一个狂放不羁的猎者形象,似乎就是那个满怀边疆建功立业的粗豪勇武的将军,洒脱热情奔放,人虽老,但心不老,壮志豪情在胸藏,“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历代文学评论对苏轼评价:“自东坡一出,性情之外,不知有文字”、“东坡之词,纯以情盛,情之至者,词亦至”。把诗歌的表达方式融入了词曲中,通过历史典故,让人能够更充分地明白作者的思想感情,这就是苏轼的词作之风,诗歌内容融入了词作之中。
在词作上,内容可算一改进,音律上也有奇特的风格。在古代文学创作中,文学作品多数为歌唱而写,苏轼的第三任妻子王朝云是个“绝世佳人”,而苏轼和她的结合正好是古代文人笔墨中的“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故事,据说两人的感情胜过前两位妻子。王朝云是个小歌女,聪明活泼,在12岁时被苏轼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发掘并且买回家如同待亲人般养着,教她识文断字。打小时候,朝云就崇拜苏轼,而且“心有灵犀”,苏轼在第二任妻子离世之后,一直是朝云和他朝夕相伴。人生挫折一波接一波,朝云在苏轼接二连三的仕途打击下没有离弃,当苏轼有忧愁时,朝云也为其排解,苏轼是个才人,对朝云宠爱有加,每时间或兴诗词一首让朝云谱曲和之,俩人情同梁鸿与孟光“举案齐眉”,可以说朝云和苏轼两人的结合如同知音相伴,《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一曲道出了二人世界的亲密无间,同时也体现了苏轼词艺的高超。
苏轼词风影响了历朝历代,文人作品都在一定程度上继往开来,以诗为词是苏轼,以词为词是稼轩,就是后来的清人纳兰性德词风也继承了苏轼词风的特色,发扬了“悼亡词”的特点,苏轼可谓是词届的一颗璀璨之星,他的词作永放光芒!
注释:
①林语堂《苏东坡传·序》 百花文艺出版2000年版第五页。
②苏轼《苏轼文集》卷一0中华书局出版社1986年版第320页。
③陈鸿祥《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2002版江苏古籍出版社第128页。
④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版。
⑤吴熊和《唐宋词通论》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02页。
参考文献:
[1]蒋哲伦《词别是一家》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
[2]沈松勤《北宋文人与党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3]朱刚王水照《苏轼诗词文评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0版。
[4]刘石《苏轼词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6月版。
丁卫峰,江苏省南通商贸高等职业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