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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里罗在《白噪音》中对科技理性的质疑

2012-04-13张雅萍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杰克理性科技

张雅萍

(中国人民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100872)

唐·德里罗在《白噪音》中对科技理性的质疑

张雅萍

(中国人民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100872)

美国后现代作家唐·德里罗的小说《白噪音》艺术地再现了20世纪80年代初后现代美国社会中以科技理性为主导的行为、思维方式,反思后现代人们的生活方式,质疑科技理性。小说的三部分——波与辐射、空中毒物事件、“戴乐儿闹剧”从结构上展现了美国后现代社会中“充满高科技产品的生活方式”、“工业生产造成的生态灾难”、“用高科技解决人的问题导致暴力”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正是后工业社会中科技理性主宰的生活方式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产方式相结合、科技理性为主导的思维模式与行为方式相结合,才造成了生态灾难和暴力。

德里罗;《白噪音》;科技理性

从18—19世纪的资产阶级工业革命到20世纪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再到二战以后所谓的“后工业化”社会,我们看到科技话语准则在赋予社会话语合理性的过程中日益上升,以至达到了主宰的地位。随着科学技术对社会作用的日益增加,逐步形成了一种科学研究和围绕技术实践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形成了一种世界观和方法论,可称为科技理性。“科技理性是一种主—客两分的对象性思维方式,具有用数学符号定量化地阐释自然的特点,即精确性;追求效益的最大化,具有功利性;还有一种对客体探求的无限扩张的倾向;而且,科技理性是观念性与行为性的统一。”[1]科技理性主宰的工业文明虽然为人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但也带来了诸多问题,如:人与自然的关系遭到破坏,人与人也日渐疏离,人们在享受富足的物质生活的同时却精神空虚、伦理道德缺失。

一些西方思想家一直关注科技异化的问题,认为科技理性及科学技术造成了现代社会的困境和危机,如海德格尔曾写道:“无论承认与否,技术对我们的制约和束缚无处不在。”技术对人实际的威胁“已经影响到人的本质”[2]。西方文学家从玛丽·雪莱到当代美国作家品钦、德里罗都一直关注科技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并将其艺术化。美国意大利裔作家唐·德里罗1985年发表的小说《白噪音》所展现的美国社会中,技术“不仅成为弥漫的、致命的威胁,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经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存在模式和思维方式”[3]。德里罗在该小说中艺术地再现了20世纪80年代初后现代美国社会中以科技理性为主导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小说的三部分——(1)“波与辐射”;(2)“空中毒物事件”;(3)“‘戴乐尔’闹剧”——从文本结构上清晰表现了作者对美国后现代社会中的问题所作的细致观察,展现了其内在逻辑,即:(1)“充满波与辐射的高科技生活方式”;(2)“工业生产造成生态灾难”;(3)“用高科技解决人的问题导致暴力”,这三者之间存在内在的紧密联系。与文本结构相应,作品中对科技理性的质疑也从三个方面体现出来:第一,质疑科技理性主宰的美国后工业社会中人们的生活方式;第二,质疑科技理性主宰下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产方式;第三,质疑以科技理性为主导的思维方式来解决一切问题。读者可以领悟到德里罗对现代科技发展的忧虑,清晰听到作家在该作品中对科技理性质疑的强音。

一、质疑科技理性主宰的生活方式

第一部分标题为“波与辐射”,主要讲述山上学院希特勒研究系主任杰克·格拉迪尼教授和他的第三任妻子芭比特以及各自前婚所生的孩子们一家六口的一些生活琐事,展现了20世纪80年代美国社会中典型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在家里,各种高科技产品、现代化的家用设施应有尽有,收音机、电视机、洗衣机、洗碗机、烘干机、微波炉、垃圾压缩机、烟雾警报器等等。人们在科技的突飞猛进中享受着富裕、舒适的生活,获得了所谓人的自由和解放。在这样的后工业化社会,消费主义盛行。杰克一家经常去超市购物,通过购物,他感到心满意足:“我似乎觉得,芭比特和我所买的一大堆品种繁多的东西、装得满满的袋子,表明了我们的富足;看看这重量、体积和数量,这些熟悉的包装设计和生动的说明文字,巨大的体积,带有荧光闪彩售货标签的特价家庭用大包装货物,我们感到昌盛繁荣;这些产品给我们灵魂深处的安乐窝带来安全感和满足。”[4]21

当杰克从银行的自动柜员机上核查存款后感到“解脱和感激的暖流”通过全身。他对银行自动取款系统心怀感激:“这个系统赐福于我的生活。我感觉到它的支持和赞同。系统的硬件,坐落在某个遥远城市的一间上锁的房间里的中央处理机!多么令人愉快的交互作用!我体验到某种深深的个人价值——但是并非金钱,绝非金钱——已经被证实和肯定。”[4]50虽然他坚决否认被证实和肯定的个人价值与金钱有关,但我们仍可以从中看到美国后现代社会的中产阶级代表对物和科技的崇拜。金钱、物和技术科学不仅统治了人的物质生活,而且奴役了人的心灵。超市成为教堂,商品和技术科学成为人们顶礼膜拜的上帝。

在消费主义盛行的社会,各种商品都过度包装。在杰克一家人的日常生活中,我们看到杰克家的餐桌上,“……全是打开的纸盒、揉皱了的锡纸、装土豆片的闪亮亮的纸袋、包着塑料薄膜的一碗碗糊状物、易拉罐的拉圈、弯弯曲曲的包扎绳……”[4]7由于各式各样的包装,人们对生活必需品的自然欲求已经扩张到对商品的崇拜和占有,文化因素渗入产品。杰克的同事默里在超市购买的普通食品和饮料都是“简易的白色包装”,默里对此非常欣赏:“我最喜欢的是这样的包装。杰克,你是对的,这是最后的先锋派。大胆的新形式,震撼人的力量。”[4]19可见,商品消费已成为文化消费。消费主义主宰的生活方式必然依赖大规模的工业生产,同时产生大量垃圾,这意味着对自然的无限索取和扩张。

然而,技术的发展使人们舒适的生活环境威胁到人自身的安全。杰克的女儿丹尼斯和斯泰菲所在的学校疏散全部小学生,因为“孩子们头疼,眼睛发炎,嘴巴里还有一股金属的涩味”[4]37。调查员们认为可能有多种原因,如油漆或抛光漆、泡沫绝缘材料、电气绝缘材料、电脑放出的射线、石棉防火材料、货箱上的胶带、消毒池冒出的水汽等等。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就连身穿米莱克斯服、口戴呼吸面罩、脚穿大靴子的检查人员在用红外探测仪对学校建筑物进行扫描时也突然倒在地上死了。这意味着用全副武装高科技产品也无济于事。虽然所有这些现代科技引领下的工业产品似乎使人们能够生活在远离危险的安乐窝里,但是作家德里罗却敏锐地意识到这样的安乐窝中潜在的危险,并在作品中戏剧化地将其表现出来。

此外,杰克一家生活的城市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波、辐射、噪音以及污染物,危害着人的身心健康。在杰克家里,各种噪音充斥着他们的日常生活:电冰箱运转时发出的振动声、粉碎机的马达声、洗碗机和烘干机的运转声。电视机和收音机的声音无处不在,充斥着整个文本,充斥着杰克一家人的生活。在超市里,“一种巨大的回荡着的喧闹声——好像是在灭绝一种野兽——充斥了这里广大的空间。”[4]92后现代社会中的技术不仅对人的物质存在产生重大影响,而且“现代技术最阴险狡诈的方面就是它或多或少对人的心理产生难以察觉的影响”[3]。人的嘈杂声、电梯的嗡嗡声、敲击的钟声汇集在一起,冲击着人的神经。高科技的生活方式给人们提供方便的同时,也增加了人心理的恐惧,以及死亡的偶然性。虽然现代化的超市、商城为人们提供了理想的购物场所,但老人特雷德怀尔姐弟俩却在一个硕大的商业中心里迷了路,在一大片令人茫然和吓人的东西中,不知所措地东游西逛,最后躲在一间废弃不用的糕点亭子里。姐弟俩迷失和困顿在商城里四个日日夜夜的结果是姐姐格拉迪丝后来死于持续恐惧。杰克也经常感到莫名的焦虑和恐惧,在半夜从死亡的梦魇中惊醒,大汗淋漓。而芭比特则出现对死亡恐惧的持续症状。

即便如此,由于人们享受着高科技产品带来的便利,所以仍然对高科技景仰膜拜。杰克的前妻特薇迪认为虽然现代旅行会遇到机械故障、恶劣天气和恐怖主义行动等威胁,但每个小孩都应该像学游泳和滑冰一样,年幼时就学习独自旅行几千英里,以便获得自尊和思想的独立,而且“一架飞机以音速飞行,也许是至今为人类所知的最后一种优雅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举动”[4]104。人们对这种生活方式习以为常,对伴随着这种生活方式的各种灾难司空见惯。默里所在的美国环境系的系主任阿尔丰斯谈到人们对电视上的灾难感兴趣的原因时说:“只有灾难会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想得到它们,依赖它们——只要它们在别处发生。这就是加利福尼亚出名的地方。泥石流、灌木林火、海岸水蚀、地震、集体屠杀,等等。我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些灾难面前麻木不仁,甚至觉得好玩,是因为我们心中感到,加利福尼亚活该遭受任何一种灾难。加利福尼亚人发明了生活方式的概念,光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的毁灭。”[4]72

作者借人物之口道出了各种灾难的原因,人们过度消费、过度浪费,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造成自然界失去平衡,必然会引起生态灾难。

二、质疑科技理性主宰下的资本主义工业生产

小说第一部分中人物在其生活方式中隐约感到的威胁在第二部分“空中毒物事件”中具体化了。该部分讲述杰克全家人在一次空中毒物事件中紧急疏散以及杰克受到尼奥丁衍生物辐射的经历,德里罗用艺术的形式表现了高科技的工业生产所隐含的威胁。由于“致命的化学物烟雾”,杰克一家随着车流撤离居所,步行的人们“身处旷野,紧挨他们的孩子,携带一切可能携带的物品,好像是某种古老命运的一部分,在厄运和毁灭中,与人类在荒原上苦难跋涉的整部历史相联系”。作者紧接着写道:“收音机里说:“信用卡上的虹全息图是一个阴谋,它使得持卡人产生购物欲望。”[4]135人们逃离化学毒物污染区与收音机里的话语表面上是不相关的,但作者将二者并置,暗示空中毒物事件是由无节制的消费和生产所造成的,可谓匠心独具。正是通过各种手段(信用卡只是一个代表),工业生产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不断创新,扩大生产,名为满足人们的生活需要,实际超越人们生活的基本需要,制造出马尔库塞所谓“虚假的需要”[5],诱使人们无节制地消费。究其根源,这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决定的。资本的逻辑就是无休止地追求利润,大量的生产必定需要大量的消费来支撑,而大量的生产代价便是对自然资源的无限开发和使用。

不仅如此,一些高科技工业的生产过程还会产生大量有毒物质,潜在的威胁会随时随地演变为生态灾难。正如杰克所说:“罐装车里的东西都是危险的。”[4]127实际上,有毒物质已经渗入到空气和水当中。杰克的独子海因利希虽然只有14岁,但他前额的头发已经开始往后秃了。杰克暗自思忖:“难道他妈妈怀他时服用了某种渗透基因的药物?我在什么地方犯了错?难道我养育他长大的地方,附近竟是我不知道的化学物倾倒场,有夹带工业废料的气流通过,可以引起头皮退化,造成灿烂的日落?(人们说,三四十年前,这一带的日落远非如此精彩。)人对于历史和自己的血统犯下的罪孽,已经被技术和每天都在悄然而至的怀着鬼胎的死亡搞得愈加复杂了。”[4]22从叙述人口中我们清晰听到对科技理性主宰下无限制的资本主义工业生产的质疑,使读者反思人们是否应该为了满足眼前无限的物质需求而盲目追求科技发展、技术进步,是否应该考虑科技发展长远的生态影响,以免产生本来目的是造福人类,结果却毁害人类的恶果,那可就真成了玛丽·雪莱笔下弗兰肯斯坦的怪人。

当杰克一家被疏散到拥挤的童子军营,海因利希有些兴高采烈地对一群人演讲,他的化学知识“新颖、现代”,他讲到尼奥丁衍生物是杀虫剂的副产品,“其原产品杀死蟑螂,副产品杀死其余的一切东西”。没有人知道各种化学产品的生产过程中产生多少有毒物质,这些化学用品及其副产品进入土壤、水,也就进入了人的食物链,长期危害人的健康。正如海因利希所说:“它一旦渗透到土壤里去,将会在土里存活四十年,比很多人的寿命都长。五年之后,你们将在自己的衣服和食品中,也在你们家的窗户和老虎窗之间,发现长出了多种的菌类。十年之后,你家的金属纱门纱窗将会锈蚀,并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和腐烂。壁板弯曲翘起;玻璃脆裂;宠物受伤。二十年之后你可能不得不把自己关在阁楼上,只能等待静观。我想从这一切中确实可以汲取教训,去了解你们的化学用品吧。”[4]144

的确,许多工业副产品都是剧毒物质,“空中毒物事件”中化工厂泄漏的所谓“尼奥丁衍生物”是“整个儿新一代的有毒废气。我们所谓的最新水平,其万亿分之一的量就能让一只耗子进入永恒状态”[4]153。人们以科技理性为主导,一味追求技术科学的不断创新和发展,却忘记了高科技的工业生产依赖各种化学原料,这些在工厂里的化学物质就像火山一样,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芭比特说:“新闻节目里每天都报道一桩有毒物质的泄漏事故:致癌溶液从储罐外溢,砷从烟囱冒出,放射污染的废水从发电厂排放。”[4]191作者在叙事中提到电视上播放全民癌症测试的节目,这隐喻工业生产对人与环境的负面影响,人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所谓“癌症时代”。杰克在空中毒物事件中暴露在尼奥丁衍生物中两分半钟,他的身体里正在生长一个星云状团块。他自己也意识到所有这一切都是杀虫剂副作用的一种结果,感到他的死亡问题上有某种人为造作的东西。由此可见,叙述者或者说是作者本人已清醒认识到,高科技的工业生产已经严重威胁到人的健康和生命。小说第一部分中杰克和芭比特对死亡的恐惧在第二部分已经成为不得不面对死亡的现实。

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扩大生产和销售,占领更多的市场,人们在工业生产中不断科技创新,而不去考虑这些生产是否会影响环境,对自然造成破坏,最终破坏地球的生态平衡,结果祸及人类自身。德里罗正是通过描写灾难质疑高科技的工业生产,用艺术的形式使人深思。

三、质疑科技理性主导的思维方式

科技主导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都已成为小说中人物的存在方式,在科技理性主宰下人已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那就是:人祈望高科技解决一切问题,包括生态危机和人内心的焦虑和恐惧,甚至死亡。小说第三部分标题为:“‘戴乐儿’闹剧”,主要叙述杰克得知芭比特为获取所谓高科技抗恐惧药物“戴乐儿”曾经与该药物研制项目经理明克进行性交易后向明克扣动了扳机。“戴乐儿”实际是科技工具理性的象征,药物装在一个聚合物的薄膜套中,形状有点儿像飞碟,是个流线型的圆片,一头有个极小的用激光钻的孔,“它是合成的、不可融解的、精工制造的。”[4]201药物可以按照规定的速度在较长时期内释放出来,完全是高科技的产物。当芭比特面对恐惧时,她想到用高科技的药品来解决问题,因为她具有一种科学研究和围绕技术实践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她起初认为只要把有害的症状分解到它最简单的成分就可以理解它,然后分类、列表绘图就可以使症状消失。她还打电话给科学家和科技作家,结果都没有效果。后来,她应征了一条广告,成为药品“戴乐儿”的试验对象。而且,为了能够试用该药物,她放逐了伦理、道德、情感,向研制该药物的项目经理明克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芭比特认为人一生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分子在大脑某处急剧活动的结果,而且每一种情感或感觉都有其自身的神经传递素,她坚信“戴乐儿”是专门用以抑制大脑中与死亡恐惧有关的神经传递素的。按照这样的理论,人就是“化学的神经冲动的总和”[4]219,在这种思维逻辑下,善与恶、激情、嫉妒、仇恨都成为“一团乱麻似的神经元”,而所有的罪恶都“降为细胞和分子”[4]220之后,自然也就逃脱了道德、伦理、正义的谴责。

这是科技理性表现的极致,因为医学的对象是人,而人的心理问题更是难以用科技来解决,但芭比特却对此药物的作用坚信不疑,不惜用贞操来交换。可见,科技理性已深入人的头脑,而且驱逐了人的伦理道德,在对人的异化方面大获全胜。芭比特服药后不仅没有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反而事与愿违,她逐渐记忆力减退,而且忧郁、茫然,虽然她竭力否认,但正如杰克所说:“你的遗忘症是你吃药的副作用。”[4]221不仅如此,由于出卖自己的身体,她的心理上增加了新的压力和困惑。她诉诸于科技的行为不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使自己牺牲了对丈夫的忠贞,并由此引发了杰克杀人的暴力行径。

杰克在“空中毒物事件中”暴露在尼奥丁衍生物中两分半,当他面对死亡时,他的同事默里说:“你可以将你的信心寄托在技术上。它把你弄到这儿来,它也能把你弄出去。这就是技术的全部要旨。”[4]315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技术统治人的生活并造成死亡威胁,而人还是指望通过技术科学手段来超越死亡。面对可能出现的死亡,杰克虽然认识到“戴乐尔”在巴比特身上的副作用,但他自己仍然禁不住想起那碟形的药片。他抱有侥幸心理,认为该药物可能对某些人而不对另外一些人有效,希望它是尼奥丁危害物的一种有益于健康的对应物。他想象着该药物从自己的舌头后面打个滚,然后进入胃里。之后“药的核心部分融解,释放有益的化学物进入我的血液,淹没我大脑中恐惧死亡的部分”[4]232。可以说,这种技术之上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在杰克头脑中也根深蒂固。结果,杰克谋划了向明克开枪并拿走“戴乐儿”存货的行动,最后走向犯罪。

“戴乐儿”实际运用的失败说明人类要想用高科技来解决“物质主义”带来的精神问题是徒劳无益的。技术科学虽然给人类带来了繁荣的经济和丰裕的物质生活,但同时也破坏了人们赖以生存的自然平衡,给自然休戚相通的人类心灵和精神造成了挤压和异化。不改变人的生活方式和科技理性思维的范式,一味地诉诸科技来解决人类的精神问题显然是一条行不通的道路。科技并不能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解决任何问题,缺乏道德伦理价值的判断,最终会导致暴力。

德里罗在《白噪音》中通过描写美国后工业社会中科技理性主宰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展现了人们无止境的物质需求和欲望,这与资本主义制度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生产方式融为一体,这样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必然导致人们对高科技的崇拜以及对自然界的无尽索取。结果是,环境严重恶化,人类面临深刻的生态、社会和文化危机。对社会中的个体来说,科技理性在消费社会中与功利主义价值观相结合,便产生了物化的人格。小说中的人物沉沦于富足的物质生活,指望高科技解决所面临的问题。但人物的经历揭示,如果失去伦理道德价值,科技理性最终只能导致暴力和死亡。德里罗对技术决定论的质疑与现代主义对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怀疑和批判是一脉相承的,而这实际上承袭了卢梭等浪漫主义者对原始积累的批判精神。该小说对科技理性统治的社会和生活提出质疑,使我们思考伦理道德价值以及生态环境眷顾的必要性。

[1]陈芬.科技理性的价值审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0.

[2]Heidegger,Martin.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 and Other Essays[C].Trans.William Lovitt.New York:Harper & Row,1977:28.

[3]Moses,Micheal Valdez.Lust Removed from Nature,New Essays on White Noise,Ed.Frank Lentricchia.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7:63 -84.

[4]唐·德里罗.白噪音[M].朱叶,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5]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6.

Don DeLillo’s Query about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ationalism in White Noise

ZHANG Ya-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

White Noise,by the American post-modern writer Don DeLillo,artistically represents the way of thinking and behavior controlled by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ationalism in post-modern American society.Set in early 80’s the 20th century,it makes the reader rethink post-modern lifestyle and question sci-tech rationalism.Structurally,the three parts of the novel——Waves and Radiation,The Airborne Toxic Event and Dylarama——correspondingly imply the lifestyle full of hi-tech appliances,biological disaster caused by industrial production,and violence resulting from resorting to hi-tech to solve all problems.The three aspects are innately related to each other.It is the combination of the lifestyle and capitalist production,and that of the techno-oriented way of thinking and behavior that lead to biological disaster and violence.

Don DeLillo;White Noise;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ationalism

I106.4

A

1001-7836(2012)01-0129-04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01.050

2011-09-16

张雅萍(1968-),女,甘肃张掖人,讲师,从事英语教学及美国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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