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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共同体与东亚自由贸易区:日本的东亚地区合作构想与实践

2012-04-13

山东社会科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鸠山东亚地区小泉

杨 光

(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东亚共同体与东亚自由贸易区:日本的东亚地区合作构想与实践

杨 光

(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意在从经济上依托东亚经济发展来解决其自身的经济问题,并谋求地区经济合作的主导权。但是,在安全领域日本却借助美日同盟以及构建所谓的“民主价值观”联盟来遏制崛起的中国。这导致日本的东亚安全战略与经济战略的内在矛盾。不明确“东亚共同体”的成员与核心推动力,日本难以获得其他东亚国家的信任,而在不对等的美日同盟结构下,日本的东亚外交也引发美国对其离心倾向的猜疑。在亚太经合组织与东亚峰会等包容性多边组织存在的背景下,日本重构一个成员重叠的“东亚共同体”缺乏实际意义。在东盟主导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日本应该加强与中国互信来推动东亚地区经济合作,而非依据对抗性的权力政治逻辑来遏制中国。

东亚共同体;东亚自由贸易区;地区合作;日本

东亚地区合作主要包括地区经济合作和安全合作,前者具有先导性。随着2010年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实施,东亚地区经济合作进入一个新的阶段。韩国和日本也积极推进与东盟的自由贸易区建设。以“东盟+3”为基础的东亚经济合作的制度化水平不断提高,东亚的整体性也得到加强。依托东亚峰会,东亚的地区安全合作也在多边基础上有了很大的进展。

对日本而言,参与东亚地区合作是个相当复杂的课题。日本面对中国崛起具有紧迫感,不愿在地区经济合作进程中落后于中国,并且在安全领域遏制中国并制造对抗。在不对等的美日同盟框架下,日本依赖美日双边同盟来维系自身安全和地区安全,与东亚多边安全机制无法有效协调,同时又受到美国跨太平洋经济合作的压力。

自小泉政府以来,围绕东亚地区合作,日本政府先后多次提出建设“东亚共同体”(EAC)的构想。了解这一构想的内涵和指向对于把握日本的东亚战略和外交走向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以小泉政府和鸠山由纪夫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为核心进行历史考察,结合国际社会的回应解析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战略意图及内在矛盾,围绕东亚自由贸易区与美国“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分析日本的利益抉择,探究日本参与东亚地区合作的实质及其可能走向。

一、小泉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及其矛盾

东亚地区关于“东亚共同体”的构想较早体现为1990年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提出的“东亚经济集团”(EAEG)。2002年1月,小泉在访问东盟期间提出了建设“东亚共同体”的构想。他表示,“在日本—东盟关系基础上扩大东亚合作,创造一个‘共同行动、共同发展’的共同体”。①“Japan and ASEAN in East Asia:A Sincere and Open Partnership,”http://www.aseansec.org/2802.htm.2002年12月,在东京举行的首届“日本—东盟特别首脑会议”上,日本政府发表了《致力于新千年富有活力而持久的日本与东盟伙伴关系东京宣言》,其中写入了日本倡导的“东亚共同体”设想,“寻求建设一个具有旺盛的创造力与活力的外向性东亚共同体,在尊重普遍规则和原则的基础上,互相理解,维护亚洲传统和价值观”。②“Tokyo Declaration for the Dynamic and Enduring ASEAN – Japan Partnership in the New Millennium,”http://www.aseansec.org/15500.htm.2005年8月,日本“东亚共同体评议会”(CECA)发表政策报告《东亚共同体构想的现状、背景与日本的战略》,提供了日本构建共同体的政策思路。③“The State of the Concept of East Asian Community and Japan’s Strategic Response thereto”,http://www.ceac.jp/e/pdf/policy_report_e.pdf.

小泉政府转向积极倡导建设“东亚共同体”,并对地区合作表现出参与热情,有其特定的背景和战略意图。

进入21世纪,东亚地区化进程深入发展。面对东亚新的地缘经济形势,日本为打破经济长期停滞的困境,将其经济问题放到地区内来解决。面对中国与东盟国家合作加快,日本担心在地区合作中落后而遭致孤立和被“边缘化”,④孙 承:《日本的东亚共同体设想评析》,《国际问题研究》2002年第5期。急于同中国争夺地区合作的主导权。2001年11月第五届“东盟+3”首脑会议上,中国同意与东盟在十年内签订自由贸易协定(FTA)。中国在地区合作中的主动性给日本以极大刺激,加剧了其紧迫感和危机感。当时日本《产经新闻》有文章指出:“日本在推动东亚共同体设想的进程中落在了中、韩之后。”《每日新闻》的文章也指出,“如果日本在迅猛发展的地区合作潮流中迟迟不动,则将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⑤金熙德:《21世纪初的日本政治与外交》,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6年版,第145页。正是在此背景下,小泉在2002年1月匆忙走访东盟,与新加坡签订第一个自由贸易协定,并提出包括建设“东亚共同体”在内的“小泉构想”。

小泉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有与中国合作的积极因素,但其东亚合作的重点是东盟。就安全领域来看,面对中国崛起的地缘政治现实,小泉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的战略重心是防范和牵制中国,坚持美日同盟是日本建立“东亚共同体”的前提。小泉在2002年首倡“东亚共同体”时便指出,“现实中的地区合作必须建立在与区域外国家的亲密关系基础上。尤其是美国的角色不可或缺,因为它对东亚地区安全和经济联系贡献巨大。日本将继续加强日美同盟关系。”⑥“Japan and ASEAN in East Asia:A Sincere and Open Partnership,”http://www.aseansec.org/2802.htm.2005年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的现状、背景与日本的战略》报告也提出坚持日美同盟是建立“东亚共同体”的前提。如“东亚共同体评议会”成员伊藤宪一和田中明彦所言:“日本所要实现的东亚共同体必须设想为美国介入东亚、及进一步发展日美关系的共同体。”“如果将美国与其他区域外国家一样对待,东亚共同体本身就不能成立。”⑦[日]西口清胜:《东亚共同体的构筑与日本的战略》,《南洋资料译丛》2006年第3期。对日本而言,“开放”东亚也意味着借助地区外力量来制衡中国。小泉在2002年的倡议中指出,“东亚的范围可以超出其边界”,“东盟、日本、中国、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将成为共同体的核心成员”。“现实中的地区合作必须建立在与区域外国家的亲密关系基础上。……西南亚包括印度也同样重要”。⑧“Japan and ASEAN in East Asia:A Sincere and Open Partnership,”http://www.aseansec.org/2802.htm.在日本方面看来,中国意图以排除域外影响的“东盟+3”为基础来构筑“东亚共同体”从而发挥自身的影响力,于是提出以加上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的“东亚峰会”为基础来构筑“东亚共同体”来抑制中国。⑨[日]西口清胜:《东亚共同体的构筑与日本的战略》,《南洋资料译丛》2006年第3期。由是,日本积极鼓吹“东盟+6”模式的东亚共同体,同时打消美国对东亚排他性地区主义的担忧。

在谋求主导东亚地区合作的同时,又谋求利用美国及地区外力量来遏制中国,小泉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实际上无法实现日本的利益兼得。如有学者所论,“日本推动建立东亚经济共同体的活动,在大局上仍要服从于政治、安全领域防范和牵制中国的战略。日本政府在这一问题上显然面临着经济合理性与战略主观性的内在矛盾。”⑩吴怀中:《日本“东亚共同体”战略解析——以“东亚共同体评议会”报告为中心》,《日本学刊》2006年第3期。

不仅如此,小泉的“东亚共同体”构想还在价值理念上造成了与东亚传统价值观隔阂的矛盾。虽然2003年的《致力于新千年富有活力而持久的日本与东盟伙伴关系东京宣言》提出要建立“维持亚洲传统和价值观”的“东亚共同体”。但小泉政府真正坚持的是2005年“关于东亚共同体构筑我国的看法”中所列出的“民主主义、自由、人权”等所谓普世价值。这种以西方价值观为衡量标准的优越感无法使其他东亚国家认同小泉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

二、鸠山政府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及其矛盾

继小泉之后的安倍晋三政府、麻生太郎政府不再鼓吹“东亚共同体”构想。安倍政府提出了“自由与繁荣之弧”构想,推行价值观外交。麻生太郎在小泉政府时期任外相时曾提出日本在亚洲扮演“思想领导者”的概念,任首相后又提出了推动亚洲经济“增长倡议”。此后,福田康夫政府提出了“太平洋内海”的构想。这些名称不同的设想有着诸多共性:一是制衡中国,二是集中拉拢东南亚国家,三是限制不破坏美日同盟的排他性亚洲地区主义。①Yul Sohn,“Japan between Alliance and Community”,EAI Issue Briefing,No.MASI,2009 -05.

从根本上讲,小泉之后的日本各届政府内容和行动不一致的外交实际上反映了日本面对中国崛起的战略困境。但日本最终不得不接受并适应中国崛起的现实,及由此带来的东亚地缘政治和经济变化。因此,从麻生、安倍到福田政府,日本逐步缓和小泉政府时期所造成的冷淡的中日政治关系。而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日本更需依靠中国的经济拉动与东亚地区经济合作来解决其自身的经济问题。“入亚”成为日本民主党政府解决国内经济问题的重要途径。

2009年8月日本民主党在获得众议院选举胜利后,鸠山由纪夫在《日本的新道路》一文中提出建立“东亚共同体”。②Yukio Hatoyama,“A New Path for Japan”,The New York Times,August 26,2009.此后,日本政府在不同国际场合提倡该构想。在当年9月的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发言时,鸠山公开呼吁建立“东亚共同体”,以促进亚洲国家合作。在同月的中日韩上海三国外长会议上,日本外相冈田克也表示,日方将秉承开放的地区主义,积极推进对亚洲外交,努力构筑“东亚共同体”。在10月的第二次中日韩三国峰会和第四次东亚峰会上,鸠山又先后提出“东亚共同体”倡议。

与小泉相似,鸠山上任时也逢日本处于经济低谷阶段。③江瑞平:《当前日本经济衰退的主要特征》,《日本学刊》2009年第4期。鸠山提出建立“东亚共同体”也是对日本国内经济不景气状况的反应,意图借助东亚的经济动力来解决日本经济问题。但与小泉政府相比,鸠山政府对中国的崛起有了进一步的适应,对东亚经济合作领导权的诉求也表现相对低调。与小泉执政后即高度依赖美国不同,鸠山在当选前后曾高调谈论与美国的“平等关系”。他质疑金融危机对美元作为全球性货币的永久性地位的影响,并指出美国主导的全球主义时代正走向终结。鸠山上台后,日美两国政府围绕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印度洋上对美军舰艇的续油、美军冲绳普天间基地的迁移、日本承担驻日美军费用,以及修改日美地位协定等问题多有分歧。

无论是着眼于巩固新政党执政的国内政治需要,还是谋求对外战略上有新的突破,鸠山提出“东亚共同体”构想并不成熟,内在矛盾明显。

首先,鸠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没有清晰的框架与实质内容。其一,鸠山版的“东亚共同体”没有明确的目标与具体的构建措施。其二,鸠山政府在对“东亚共同体”构成的界定上自相矛盾。在《日本的新道路》受到美国方面的质疑和指责后,鸠山上任伊始便澄清“东亚共同体”构想并没有把美国排除在外的意图。在2009年11月亚太经济合作组织第十七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鸠山又表示“东亚共同体”目前还不到论及哪个国家该加入的阶段,却指出美国可积极参与安全课题。上述模糊性与摇摆性引发了外界怀疑鸠山的“东亚共同体”建设是实质性的战略调整还是外交口号。

其次,日本对美国的结构性从属关系未变,鸠山的“东亚共同体”建设难以实质性地“入亚”。日本保守媒体围绕鸠山“东亚共同体”构想所隐含的对美离心倾向曾多有批评。如针对鸠山在中日韩首脑会议上反思依赖美国,强调重视亚洲,《读卖新闻》题为《重视亚洲的前提是日美同盟》社论写道,“日本外交的根基是百分之百以日美同盟为基轴的。”《产经新闻》题为《不包括美国的共同体是危险的》社论则指出,“日本要在亚洲外交发挥领导力量的大前提是必须通过日美同盟的互动与协力。”④[新加坡]卓南生:《鸠山如何促销“东亚共同体”构想?》,《联合早报》2009年10月21日。鸠山政府从根本上也不能摆脱对美国的依赖。同样是在《日本的新道路中》中,鸠山表示日美安全条约仍将是日本外交政策的基石。他在执政后又立即向奥巴马表示,日美同盟关系不会发生改变。⑤Martin Fackler,“Japan’s New Leader Reassures U.S.on Alliance”,The New York Times,September 3,2009,http://www.nytimes.com/2009/09/04/world/asia/04japan.html?_r=1&ref=world.在2009年11月奥巴马访日期间,鸠山再次表示,正是因为有日美同盟这一“基础”,他才提出“东亚共同体”构想,并期待美国加强在亚洲的存在。这完全回归到了小泉的基调上。

第三,日本国内对中国的战略担忧与防范制约着鸠山版“东亚共同体”的构建。鸠山本人承认中国将成为世界上主要的经济体之一,经济规模将在不远的未来超过日本,但同时也强调中国将继续扩张军事力量。而“日本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和对中国崛起的心理调整决定了鸠山在某些方面必须对华强硬”。①张云:《中日韩三国外长会议于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前景》,《联合早报》2009年10月2日。中日之间没有充分的相互信赖使得鸠山的“东亚共同体”建设缺失重要的前提条件。利用“东盟+6”模式将所谓价值观相同的“民主国家”纳入“东亚共同体”中,即表明日本政府的目的还在于牵制中国,争取地区合作的主导权。就此而言,鸠山政府未从根本上改变小泉时期的外交战略思维,仍在“东亚共同体”内变相推行“价值观外交”。

上述问题表明,鸠山版“东亚共同体”的根本问题是日本如何解决其对外战略中的内在矛盾。一方面日本希望美国的军事力量在保证东亚地区的安全与稳定的同时约束其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过分行为;另一方面,日本希望在依托中国经济发展拉动亚洲经济增长的同时减少中国的军事威胁。鸠山的外交智囊、日本总和研究所所长寺岛实郎曾主张日本的外交思维是“亲美入亚”,并为日本设定了在美国和中国之间的“桥梁国家”角色。②符祝慧:《鸠山外交智囊倡议“亲美入亚”重视大中华贸易圈》,《联合早报》2009年9月14日。但这种实际上只求日本自身利益兼得的理想形态在现实中并无可行性。小泉政府在外交上片面追随美国,对中国采取政经分离的战略,结果恶化了中日关系,也使日本不能获得亚洲的信赖。日本在对美国和东亚的关系上实行政治安全与经济分离的战略,同样使其陷入此类困境。

三、日本对“东亚”和“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抉择

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自始自终都面临着国际压力。东亚其他国家以及美国对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回应并不积极。

美国自始就反对“东亚共同体”的概念。自2004年“东盟+3”领导人会议确定了“东亚共同体”目标后,美国便对“东亚制度一体化”表示质疑。为确保美国在东亚地区合作中的主导权,一方面美国用亚太经合组织涵盖“东亚共同体”,另一方面与韩国、东盟建立双边自由贸易区,自上下两端对“东亚共同体”实行限制。对于排斥美国的“东亚共同体”以及日本对美国的离心倾向,奥巴马政府高度警惕。鸠山在联大发表完演说后,奥巴马政府高层便向日方高层表达反对“东亚共同体”的立场,认为该构想有排斥美国的企图。

中国很早便积极参与“东亚共同体”构想的研讨与东亚地区合作。对于鸠山政府高调重提该话题,而且意图又不明确,中国政府最初存有意见,反应谨慎。作为对鸠山政府的回应,中国外交部表示建立“东亚共同体”是东亚合作的长远目标,是东盟和中日韩各方的共识。中方致力于同包括日本在内的东亚各国深化东亚合作,朝着“东亚共同体”的目标不断迈进。③2009年9月17日外交部发言人姜瑜举行例行记者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2009年9月17日。http://www.fmprc.gov.cn/chn/gxh/tyb/fyrbt/jzhsl/t584819.htm.在2009年9月联大期间,胡锦涛主席对鸠山在双边会谈中提议构筑“东亚共同体”没有做出正面回应。在同年10月的中日韩上海三国外长会议上,中国外长杨洁篪表示,中国是最早倡导和支持“东亚共同体”建设的国家之一,并积极参与了东亚合作和一体化进程。中方将继续以开放的态度同各方一道推进东亚合作。这是中国方面首次对鸠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做出正面回应,但主要还是原则立场上的。同年10月的中日韩三国峰会联合声明也只是将“东亚共同体”作为长远目标。当时中国总理温家宝强调要积极利用东亚现存的各种机制。在2009年10月下旬的第四次东亚峰会期间,温家宝再次表示把建立“东亚共同体”作为长远目标,遵循开放包容和循序渐进的原则进行。为避免给东盟造成中日两国或者中日韩三国将主导地区合作的印象,温家宝总理还专门提及,中国支持东盟在地区合作中的主导作用。

在2009年10月的中日韩外长会议上,韩国方面对日方的“东亚共同体”设想表示支持。在当月鸠山访韩期间,韩国总统李明博也对“东亚共同体”表示出积极努力的态度。但总体而言,韩国只是在原则上表示赞成。

对于鸠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曾明确表示:“澳大利亚、新西兰应该排除在外,因为这两个国家是欧洲人的国家,他们的政策与欧洲的政策相同,他们的心不在亚洲”。①廉 德瑰:《“东亚共同体”建设 鸠山版构想有局限》,新华网,2009年10月14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9-10/14/content_12227621.htm.在2009年10月的东亚峰会上,东盟对鸠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持观望态度。东盟秘书长素林表示,“这不是明年或后年的事情。”②《亚洲版“欧盟”构想背后隐藏着什么?》,新华网,2009 年10 月28,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9 -10/28/content_12346150_2.htm.东盟意在保持其在东亚地区合作中的主导权,坚持“东盟+3”和东盟地区论坛等现有框架。日本谋求在东亚的主导权将迫使东盟国家面临在大国之间进行选择的困境,同时担心自己的利益被边缘化。

随着2010年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实施,日本也积极推动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设。东亚地区合作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即深化地区自由贸易区建设和提高地区经济合作的制度化水平。

东亚自由贸易区建设是建立“东亚共同体”的经济基础。但在此问题上,日本并没有表现出充分的“共同体意识”。当前,东亚国家间仍然存在着经济发展水平和经济结构上的差异。但日本在地区自由贸易区的建设中仍存在严重的贸易保护主义问题,这突出表现在其农业保护政策方面。日本坚持和东盟签署“经济伙伴协定”,借此来免除农产品的贸易自由,这显然是缺乏地区整体利益意识的。

东亚地区合作中经济合作与政治和安全合作密不可分,后者的滞后往往制约着前者。当前,日本仍坚持美日双边同盟,并依据对抗性的权力政治逻辑来遏制中国。日本建议东亚自由贸易区的建设以东亚峰会的16国为目标,其地缘政治性的考虑十分明显,容易把东亚地区经济合作政治化。无论是中日政治关系的冷淡或安全领域的对抗,还是日本无法明确地区认同,都会影响以“东盟+3”为制度框架的东亚整体性合作。就此而言,也不难理解,为何日本版的“东亚共同体”会失败,因为其经济指向容易被理解为政治化的意图。

不仅如此,日本还受到来自美国的压力,摇摆于东亚合作与亚太合作之间。当前,奥巴马政府强调战略东移,“重返”亚洲,但它注重的是“亚太”合作而非“东亚”合作。在经济领域,奥巴马政府为了防止东亚合作排斥美国,积极推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这使日本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面临参与“东亚自由贸易区”和“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抉择。对日本而言,“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有助于日本的经济复苏和重建,以及美日关系的修好。但其中也不无“抗衡中国”的考虑。日本若从政治对立的角度将“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视为遏制中国的排他性组织而参与的话,实则将促成美国分裂东亚的战略,对东亚地区合作产生消极影响。这实际上是用地区主义来抗衡本该被消解的东亚民族主义对抗。如此,“东亚共同体”将是虚无的远景。

四、结论

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意在从经济上依托东亚经济发展来解决其自身的经济问题,并谋求地区经济合作的主导权。但是,在安全领域日本却借助美日同盟以及构建所谓的“民主价值观”联盟来遏制崛起的中国。这导致日本的东亚安全战略与经济战略的内在矛盾。不明确“东亚共同体”的成员与核心推动力,日本难以获得其他东亚国家的信任,而在不对等的美日同盟结构下,日本独立的东亚外交也引发美国对其离心倾向的猜疑。东亚的地区主义具有开放性特征,它也应该用来消解而非对抗地区内的民族主义。在亚太经合组织与东亚峰会等包容性多边组织存在的背景下,日本重构一个成员重叠的“东亚共同体”缺乏实际意义。而日本从政治对立的角度将“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视为遏制中国的排他性组织而参与的话,将促成美国在战略上分裂东亚的结果。在东盟主导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日本应该加强与中国互信来推动东亚地区经济合作,而非依据对抗性的权力政治逻辑来遏制中国。

F061.2

A

1003-4145[2012]03-0095-05

2011-11-06

杨 光,男,博士,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副教授。

本文系山东省社科规划项目“中国崛起视角下的美日同盟”(10DZZJ03),山东大学自主创新基金项目“威胁制衡——美日同盟与中国崛起”(IFW10014)与山东大学985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栾晓平E-mail:luanxiaopi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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