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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分期

2012-04-12陈桂香

关键词:十月革命李大钊陈独秀

陈桂香

近年来,对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研究,已经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的“热点”。一般说来,马克思主义观包括如何认识和理解马克思主义、如何看待和评价马克思主义、如何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三个组成部分,是由“认识论”、“价值论”和“实践论”紧密联系构成的统一整体。“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就是中国共产党人关于如何认识、评价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学说体系。但是,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有其形成和不断发展的历史,各不同历史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观既前后相承、不断发展,又各有不同侧重和特点。因此,研究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应该深化到历史分期的阶段性研究。本文的研究对象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着重讨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分期问题。

一、“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断限

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是中国共产党人接受、认识、评价以及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以解决中国革命和建设问题的历史过程。它一方面始终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发展紧密联系,另一方面也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进程有密切的关系。因此,在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历史分期的问题上,我们应主要参照中国革命与建设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历史进程予以确定。1945年,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曾将建党以来的历史概括为:“七年是从建党到北伐战争,十年国内战争,八年抗日战争”①毛泽东:《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方针》,《毛泽东文集》(3),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92页。。这里所说的“七年”,就是从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到1927年4月12日的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结束的时期。美国学者莫里斯·迈斯纳也认为,“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第一个时期结束于1927年”②[美]莫里斯·迈斯纳:《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第1页。。这些论述对我们确定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断限有重要启发意义。

我们认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应该是指从俄国“十月革命”到1927年“八七”会议这一历史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观。这样分期,有如下两个主要理由:其一,就上限来说,首先,不能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视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起点。因为,从中共“一大”通过的《决议》和《纲领》来看,此时中国共产党人已经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实际而确立了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这一马克思主义观的形成显然需要经历一个更早的阶段。其次,尽管马克思主义早在1898年即已为中国人所知,这或许可以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起点,却不能成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起点。在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中,李大钊可能在1912年就已对“社会主义”有所了解,陈独秀在1915年已经知道“社会主义”与“马克斯”的关系。但这也不能成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起点。因为无论对李大钊还是对陈独秀来说,在“十月革命”之前,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都没有对他们的思想产生明显的影响。李大钊只是在“十月革命”之后的1918年7月1日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赞颂“十月革命”为“立于社会主义上之革命”①《李大钊文集》(2),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17页。时,才开始他的马克思主义历程的。而陈独秀要到1919年4月才认识到,“二十世纪俄罗斯的社会革命”将成为“人类社会变动和进化的大关键”②《陈独秀文章选编》(上),北京:三联书店,1984年,第381页。。他们之所以走向马克思主义,可以说都直接受到了“十月革命”的启发。不仅如此,“十月革命”还直接影响着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看法。其他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大都是在“十月革命”的直接启发下或至少是在“十月革命”、“五四运动”之后,才相继走上马克思主义道路的。其二,就下限来说。首先,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评价与实践,始终是与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与思考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以“八七”会议为标志,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将社会主义革命作为党的主要任务,并且将党的工作集中到领导工人运动上。党的“二大”以后,在列宁主义的影响和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的性质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做出了通过“国共合作”领导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决策。这一时期,党仍然主要依靠城市无产阶级进行民主革命,虽然已经开始重视农民在国民革命中的重要地位,但从来没有将农民革命视为中国革命的基本道路。毛泽东虽然初步意识到这一问题,但是,一则他的思考还远不能说成熟,二则他的思考也没有成为党领导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这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运用有着非常深刻的关系。只是在“八七”会议之后,中国共产党才真正开始在领导革命实践中,摸索如何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的实际结合起来,走出一条独特的中国革命之路。尽管其间经历了曲折与失败,尽管党内一直存在着不同思想路线的斗争,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科学马克思主义观终于发展成熟并对中国革命起着指导作用。其次,在“八七”会议之前,李达于1923年秋退党,李大钊于1927年4月28日牺牲。在“八七”会议上,陈独秀被解除中央总书记之职。此后,他不仅远离中共领导核心,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也有了明显的变化。瞿秋白虽然在“八七”会议之后一度成为党的主要领导人,但直到牺牲前他的马克思主义观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变化。至于毛泽东,只是在“八七”会议之后,才在长期艰难的领导中国革命的实践中,将其前期关于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应用于革命实践并逐步发展成熟。从这个意义上说,“八七”会议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一个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起点。因此,我们认为,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确定在从“十月革命”到“八七”会议这十年之间,是有充分理由的。

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历史虽然仅十年时间,但就其形成、发展及转变来看,仍然表现出明显的阶段性。我们以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从俄国“十月革命”到“五四运动”前的初步接受期、从“五四运动”到党的“二大”的形成确立期、从党的“二大”到“八七会议”的转变发展期。

二、从“十月革命”到“五四运动”前的初步接受期

这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从开始了解马克思主义到初步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阶段。辛亥革命前后,外国传教士在华所办的杂志、留日中国学生译介的日本社会主义论著、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派乃至无政府主义派等,都曾介绍马克思、恩格斯及其学说以及社会主义。在俄国“十月革命”之前,国内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介绍,已初步涉及到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与功绩以及他们的主要著作、唯物史观的某些观点,尤其是对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给予了相当重视,并用马克思学说批判资本主义罪恶,提出了中国能否走社会主义、走何种社会主义道路的问题①参见高军、王桧林、杨树标等编:《五四运动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介绍与传播》,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1-15页。。这些初步传播虽然对资产阶级改良派、革命派以及无政府主义派都产生一定影响,但却是相当有限的。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对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接触、了解马克思主义产生过影响,也是很难判定的。由于史料的缺乏,我们很难一一确定每个早期共产主义者接触、了解马克思主义的准确时间和具体情况。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创立者,李大钊在1912年就已经了解“社会主义”,并且在日本留学期间受到日本社会主义学者的影响,但直到他1917年4月29日发表的《政治之离心力与向心力》,“社会主义”这一概念仅在他的文章中出现过一次。陈独秀1915年9月发表于《新青年》1卷1号的《法兰西人与近世文明》,将“社会主义”视为“近世三大文明”之一,并了解到社会主义与“马克斯”的关系②《陈独秀文章选编》(上),第80-81页。。此外,他在《新青年》1卷2号发表的《今日之教育方针》一文,第一次提到了“唯物论”③《陈独秀文章选编》(上),第86-87页。。但是,无论是对李大钊还是对陈独秀来说,在“十月革命”之前,“社会主义”都没有对他们的思想产生明显的影响,陈独秀甚至认为社会主义不适合于中国④《陈独秀文章选编》(上),第170页。。因此,我们认为,“十月革命”应该成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形成的历史起点。

“十月革命”之后,最早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无疑应属李大钊。他自1918年7月起,先后发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新纪元》等文章,盛赞“十月革命”,明确指出“俄罗斯之革命是二十世纪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会主义上之革命,是社会的革命而并著世纪的革命之采色者也”⑤《李大钊文集》(2),第217页。,“俄国Bolsheviki所抱的主义”,“就是革命的社会主义;他们的党,就是革命的社会党;他们是奉德国社会主义经济学家马客士为宗主的;他们的目的,在把现在为社会主义的障碍的国家界限打破,把资本家独占利益的生产制度打破”⑥《李大钊文集》(2),第242、243页。。陈独秀这一时期也从民主共和角度对“十月革命”有同情的了解。1918年3月,他在驳斥梁启超的《共和平议》时就指出:“二十世纪俄罗斯之共和,前途远大,其影响于人类之幸福与文明,将在十八世纪法兰西革命之上,未可以目前政象薄之”⑦《陈独秀文章选编》(上),第254页。。这里所谓的“俄罗斯之共和”指的就是“十月革命”后成立的苏维埃政府。李达在留学日本期间,从1918年6月开始专攻马克思主义理论,阅读了日文本《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第1卷、《〈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等大量文献,在1918-1919年间翻译了《唯物史观解说》、《社会问题总览》、《马克思经济学说》等著作并在国内陆续出版,比较系统地介绍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

当然,从“十月革命”到“五四运动”之前这一时期,大多数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只是初步了解马克思主义。相对于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了解来说,“十月革命”的影响无疑是更为重大的。因为,“十月革命”对于那些正在探索中国出路问题的进步知识分子来说,更具有启示意义,对此后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形成有非常深刻的影响,他们也正是在“十月革命”的启发下,才开始重新体认早已传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价值。因此,这一时期还谈不上形成了某种确定的马克思主义观。即就李大钊来说,他虽然可能是最早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但对他来说,马克思主义仍然可以说是应该深入了解和潜心研究的对象,直到“五四”之后他才形成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一些明确看法。

三、从“五四运动”到党的“二大”的形成确立期

这一阶段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基本确立,并形成关于中国革命道路的基本看法的时期。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再次将救亡图存的重任摆在中国人面前,促使“五四运动”以后“社会改造”呼声的高涨。在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理想幻灭之后,受到俄国“十月革命”启发的进步知识分子,迅速接受俄国布尔什维克党所奉行的“革命的社会主义”。因此,“五四运动”成为大多数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转向马克思主义、形成其马克思主义观的重要标志。

李大钊经过“五四”前后的潜心研究,在“五四”之后先后发表了《阶级竞争与互助》、《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物质变动与道德变动》、《由经济上解释中国近代思想变动的原因》、《由纵的组织到横的组织》、《唯物史观在现代史学上的价值》等一系列重要文章,阐述马克思主义理论,并逐步确立了他的马克思主义观。陈独秀不仅领导了“五四运动”,而且在“五四”精神推动下,迅速完成了从倾向于马克思主义到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转变。1920年9月《谈政治》等文章的发表,标志着陈独秀已经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了。李达在“五四”后先后发表了《什么叫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目的》、《马克思还原》等阐述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著作,李汉俊、陈溥贤、杨匏安、陈望道等“五四”以后的译介及评述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认识、理解马克思主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文献。这一时期,蔡和森在法国以“霸蛮”精神,译出了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和列宁的《共产主义“左派”幼稚病》、《国家与革命》、《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茨基》等著作的重要章节,并组织在法新民学会会员讨论“改造中国与世界”问题。在国内,毛泽东也逐渐摆脱了无政府主义、“新村”建设等思潮的影响,在李大钊、陈独秀、蔡和森等的影响下迅速转向马克思主义。

“五四”以后大批马克思主义著作以及研究马克思主义的论著的译介和阐述马克思主义文章的发表,不仅使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取代了资产阶级革命派和无政府主义派,成为传播、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主体,也使他们的马克思主义观逐渐成熟。在党成立前后,大多数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已经完成了向马克思主义的转变。因而,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代表了大多数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纲领》和《决议》都没有明确表示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但《纲领》强调:

一,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本家阶级的政权,必须支援工人阶级,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除为止;

二,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直到阶级斗争结束,即直到消灭社会的阶级区分;

三,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公有。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1921-1925),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1987年,第3页。

《决议》则根据《纲领》精神指出:“本党的基本任务是成立产业工会”,“党应在工会里灌输阶级斗争的精神”,“教育工人,使他们在实践中去实现共产党的思想”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1921-1925),第6、7页。。因此,“一大”通过的纲领无疑是一个社会主义革命纲领,它体现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自觉地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革命的伟大实践。在“一大”之前,李大钊、陈独秀等已经形成了通过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实现中国问题的“根本解决”的思路。在党成立前后,李大钊、陈独秀、李达、李汉俊、陈望道等早期共产党人,在与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社会主义论战”中,都明确表示社会主义适合于中国、通过社会主义发展实业是必由之路的看法。“一大”以后,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的领导基本上是依照这个方针进行的,主要依靠城市无产阶级力量领导和组织工人运动从事社会主义革命。

以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为标志,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已经从介绍、宣传、研究发展到对社会革命实践的指导。这既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发展,也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形成确立的主要标志。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人的马克思主义观与其说符合马克思、恩格斯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勿宁更接近于列宁所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即李大钊等所说的“革命的社会主义”。而这种马克思主义观的形成与其说受到列宁主义的影响,勿宁说主要是受俄国“十月革命”的启发。当然,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这种马克思主义观还是相当幼稚的。这不仅是指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刚接受马克思主义不久就将其运用于革命实践,因而存在着理论准备严重不足的问题,而且是指他们的马克思主义观存在着明显的激进倾向。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在将社会主义革命作为党的纲领时,在一定程度上普遍性地忽视了马克思主义所特别强调的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在理论上注意到这一问题,但李大钊曾经对唯物史观的“经济决定论”感到忧虑,强调将唯物史观的“必然性”与“阶级竞争”的“能动性”结合起来,陈独秀则直接用唯物史观的“必然性”论证社会主义的必然发生。同样,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在“社会主义论战”中主张社会主义同样甚至能够比资本主义更好地发展实业时,着重强调了在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情形下资本主义的不可能发展,而对同样情形下社会主义革命如何可能的问题的论证却显得很不充分。

四、从党的“二大”到“八七会议”的转变发展期

这是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重要转变阶段,即在中国革命道路上,从进行社会主义革命转向致力于领导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性质的国民革命。这一转变是在列宁主义和共产国际的帮助和指导下完成的。

1920年6、7月间,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召开。列宁在大会上提交了《民族殖民地问题提纲初稿》,大会通过了《关于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补充提纲》。这次会议向中国共产党人传达了一个强烈信息:帝国主义已经把整个世界分了压迫民族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民族、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革命已经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但是,“殖民地革命在最初时期不会是共产主义革命”①《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第1辑)(1919-1928),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32页。,而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只有在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解放运动真正具有革命性的时候,在这种运动的代表人物不阻碍我们用革命精神去教育、组织农民和广大被剥削群众的时候,我们共产党人才应当支持并且一定支持这种运动”②《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第1辑)(1919-1928),第21页。。如果共产党能够领导民族民主革命取得胜利,并进行有系统的苏维埃思想宣传,那么,“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的帮助下,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过渡到苏维埃制度,然后经过一定的发展阶段过渡到共产主义”③《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第1辑)(1919-1928),第23页。。

列宁和共产国际关于被压迫民族和殖民地、半殖民地革命的性质与任务的思想,在共产国际于1922年1月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和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上得到贯彻。1922年5月召开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都提出反帝反封建的政治主张,列宁的民族殖民地革命理论对中国共产党革命方案的影响已经相当明显。此后,中共中央于6月15日公开发表《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正式提出建立民主主义联合战线的主张。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在坚持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最高纲领”的同时提出“最低纲领”,即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

从马克思主义观的发展来看,党的“二大”及其所提出的民主革命纲领标志着一个重大转变,即从激进走向务实,从机械地、片面地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走向重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的结合。这一转变的突出特征在于:承认社会主义应该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之上,从而也承认中国必须经过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发展阶段才能走向社会主义。当然,中国共产党人实现这一转变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列宁和共产国际的马克思主义权威的服膺和认同,还是出于运用马克思主义对中国革命的性质和任务、策略达到科学地认识,是个比较繁难而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在我们看来,中国共产党当时力量比较弱小因而难以独力承担起领导中国革命这一现实,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形成过程中提出的一些思考,如李大钊强调社会主义的应用“会因时、因所、因事的性质情形生一种适应环境的变化”④《李大钊文集》(3),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页。、陈独秀在1920年9月发表的《对于时局的我见》中关于中国革命任务的思考等⑤《陈独秀文章选编》(中),北京:三联书店,1984年,第11-12页。,都使他们能够比较迅速地理解、认同并接受列宁主义的指导和共产国际政策,从而也比较顺利地实现了马克思主义观的重大转变。因此,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这一转变,应该是内因与外因相互作用的结果。这一转变,启发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情况科学地结合起来。从“二大”到“八七”会议,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在无产阶级领导权、国民革命的前途、农民在国民革命中的地位等问题上不断探索,但始终是在坚持国民革命纲领的前提下进行的,也使他们的马克思主义观不断得到丰富发展。即使在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人仍然根据“二大”所确立的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纲领,在艰难困境中领导中国革命,并由此独立地探索出一条引导中国革命走向成功的道路,也不断地促进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观的成熟。

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时期其实还有一个已经开始了的转变,那就是从主要依靠城市工人阶级,通过领导城市工人运动、争取无产阶级在统一战线的领导权来领导中国革命,向主要依靠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阶级,通过农村土地革命来完成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任务转变。中国共产党在成立之初,按照马克思主义原则将城市工人阶级视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将领导城市工人运动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作为党的主要任务,很少考虑到农民在中国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即使在接受列宁主义和共产国际政策的指导而致力于领导反帝反封建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之后,也将城市工人阶级视为革命的主要依靠力量,仍然将主要精力集中在领导城市工人运动,普遍忽视农民革命问题。虽然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党的“四大”提出了“工农联盟”的问题,但有关农民在国民革命中的地位与作用问题,始终是党内争议比较大的问题。李大钊、瞿秋白等固然对农民革命的地位与作用给予了高度重视,但实际上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比被认为是轻视农民革命的陈独秀认识得更清楚。直到大革命后期,毛泽东才根据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封建地主阶级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生产关系中的地位,提出了农民、农村革命在打破半殖民地半封建生产关系、完成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甚至要比城市工人运动要大、中国革命的重心应该转向农村的问题。这一问题的提出,不仅预示着中国共产党领导国民革命的主要依靠力量的转变,而且体现着一种马克思主义观的转变,是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地将马克思主义科学地运用于中国革命实际,从而逐渐形成更为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观的伟大开端。如果说,“二大”以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的转变,是关于中国革命性质问题认识的转变,那么这后一个转变则可以说是关于中国革命道路问题认识的转变。这两次转变也是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观不断进步、向科学化发展的重要标志。当然,这第二次转变还仅仅是一个开端,要完成这一转变,不仅要经历艰苦卓绝的领导中国革命实践的考验,而且要经历非常复杂的党内思想路线斗争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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