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危机应对政策的国际比较及启示

姜征宇，穆姗姗

(1.国家开发银行山东省分行，山东济南 250002;2.山东财经大学 金融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债务危机爆发后，欧洲各国与美国均采取了应对措施，出台了一系列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但危机的应对方式却大不相同。美国与欧洲债务危机都是过度负债的体现，是政府收支的不匹配性与严重的失衡。但由于两者在产生的根源、演进过程及表现形式等方面存在很大的差异［1］，美国与欧洲各国采取的危机应对政策也大不相同，本文对其应对政策、工具进行专题研究。

一、美国出台的危机应对政策工具

金融危机对美国经济造成了严重打击，为了应对危机，布什政府与奥巴马政府分别推出了各种应急措施，导致美国债务数量大幅上升。2011年8月5日，由于政治风险和不断上升的债务负担，标准普尔下调美国长期主权信用评级至AA+。为了应对此次债务危机，美国使用了多种政策工具。

(一)提高债务上限

金融危机的爆发使美国政府赤字激增，举债度日更是成了家常便饭。2010年5月，美国国债触顶，达到了国会所允许的14.29万亿美元上限。为了避免违约风险，振作市场信心，美国政府必须提高债务上限。2011年8月2日，美国两党达成协议，将债务上限提高了近9000亿美元，暂时消除了债务违约的风险。

(二)货币政策

1.长期低利率政策。金融危机打击了美国国民对市场的信心，美国个人消费支出下降，个人收入增幅放缓。受此影响，美联储宣布联邦基金利率将维持在0－0.25%的目标区间，并且在2013年中期以前，联邦基金利率都会处于极低水平。低利率可以刺激消费与投资，推动国民经济的增长。

2.量化宽松政策。2009年3月18日，美联储的首轮量化宽松政策出台，买入3000亿美国国债，收购7500亿美元房贷担保证券，将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扩大至1.15万亿美元，第一轮量化宽松政策为市场提供了1.725万亿美元的流动性，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经济下滑的趋势，但效果并不理想。2010年11月3日，美联储正式推出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买进6000亿美元的美国长期国债，并对债券资产的到期回笼资金进行再投资，以进一步刺激美国经济复苏［2］。经历了两轮量化宽松，美国经济形势有所好转，但也造成了流动性泛滥。对于美国是否会推出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社会各界仍处于热议当中。

3.扭转操作。2011年9月21日，美联储推出“扭转操作”的经济刺激计划，即在2012年6月前，出售剩余期限为3年及以下的4000亿美元中短期国债，同时购买相同数量的剩余期限为6年至30年的中长期国债。扭转操作通过延长债务期限，旨在压低长期利率，其效果与量化宽松政策相似，但不会改变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扭转操作政策可以使美国人得到更便宜的按揭贷款，同时也为企业提供了更低成本的资金支持［3］。

(三)财政政策

1.减税方案与就业促进计划。面对逐步攀升的失业率，奥巴马于2011年9月8日推出了总额为4470亿美元的就业促进计划，试图通过减税和加大基础设施投资等措施来促进就业和提振美国经济。但该计划在国会惨遭折戟，整个法案不得不拆分成几个部分逐步推进。2012年2月17日，美国国会投票决定将薪资税减税和长期失业者救济金政策延长至今年年底，上述政策也是奥巴马就业促进计划的一部分。该法案将进一步增加美国国民收入，延长约200万长期失业者获得救济金的期限。3月，奥巴马政府宣布将推动企业所得税改革，主要包括简化税制、降低企业所得税率、减少税收漏洞等内容。此次改革将减轻企业负担，有利于增加美国国内的就业岗位。

2.减少财政赤字。为了遏制债务危机的发展势头，美国开始实行紧缩的财政政策，2011年8月，美国两党就提高债务上限问题及减赤计划达成妥协，计划削减1.2万亿美元赤字。遗憾的是一揽子减税方案最终未能达成，美国只能启动1.2万亿美元自动减赤计划。减赤是美国保持经济稳定的必然选择，美国政府对此所表现出的态度也十分坚决。今年5月，美国承诺在未来十年内至少减赤5万亿美元。减赤计划的推出可以增强全球对美国经济的信心，有利于美国经济的复苏。

二、欧洲出台的债务危机应对政策

2010年以希腊为起点，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并迅速向欧元区其他国家扩散，多个欧元区国家主权信用评级遭到下调。为了应对愈演愈烈的主权债务危机，欧洲各国纷纷采取自救措施，欧盟、欧洲央行(ECB)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合力组成了救助危机的“三驾马车”。

1.紧缩的财政政策

面对债务危机，危机发生国对内采取严厉的措施，实行紧缩的财政政策。2012年2月13日，希腊议会通过了新的财政紧缩措施，计划通过削减工资、退休金和工作岗位等手段，达到年内削减32亿欧元政府开支的目的。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家也纷纷出台相应政策，通过提高退休年龄、增加税收等紧缩措施减少财政赤字。紧缩财政政策可以增加债务的偿还来源，但严厉的赤字减少政策也遭到了各国民众不同程度的反对，民众要求既要“吃药”，更要“吃饭”。

2.7500 亿欧元救助计划

欧盟各国存在着明显的交叉债权，希腊等国债务危机容易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使整个欧洲陷入危机的泥潭。为了帮助危机发生国家偿还债务，2010年5月10日，欧盟与IMF联手推出了价值7500亿欧元的救助计划，是欧洲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援助计划。这套救援机制有三部分组成，其中4400亿欧元由欧洲稳定基金(EFSF)筹集，EFSM与IMF分别提供600亿欧元和2500亿欧元。

该计划已经向希腊、爱尔兰、葡萄牙等财政困难的国家提供了不同规模的资金救助，成为稳定欧洲经济的坚实基础。以希腊为例，在2010年5月对希腊提供了1100亿欧元的首轮救助之后，2011年7月，欧盟联合IMF对希腊再提供1090亿欧元贷款。与上一轮救助有所不同的是，在这次行动中，私人部门也参与进来。

3.一揽子救助协议

2010年10月27日，欧盟第二次峰会就解决债务危机达成一揽子协议，对于欧洲和世界经济都具有重要意义。协议主要包括四方面内容:一是私营部门同意，对其持有的希腊国债名义减值50%，令希腊的债务负担减少1300亿欧元。二是欧元区救助基金规模放大到1万亿欧元，并同意EFSF杠杆化。三是要求欧洲银行在2012年6月前将资本金比率提升至9%。四是对希腊第二轮援助增加至1300亿欧元。一揽子协议的达成显示了欧洲各国团结协作、解决债务问题的意愿，有助于欧洲稳定金融市场，促进经济恢复和发展。

4.欧洲央行助力援救行动

为防止主权债务危机进一步恶化，化解市场压力，欧洲央行于2010年5月10日开启了对欧元区成员国国债的收购计划。目前为止，欧洲央行已经购买了希腊、爱尔兰、葡萄牙、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的国债。2011年底，欧洲央行出台了为期三年的再融资操作政策，通过向欧洲银行业注入流动性来弱化债务危机的不良影响。此外，欧洲央行连续两次下调基准利率，将利率维持在1%，希望通过降息促进欧洲经济增长［4］。

5.财政公约

在欧元区，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二元性是欧债危机大面积爆发的原因之一，建立真正的共同体，不仅要做到货币政策的统一，还要做到财政政策走向的统一。债务危机为欧盟敲响了警钟，促使其向建立财政联盟迈出了重要的一步。2012年3月2日，欧盟25国领导人在布鲁塞尔正式签署《欧洲经济货币联盟稳定、协调和治理公约》(英国和捷克未参与)，又称“财政公约”。财政公约包含两条核心内容:一是成员国必须把结构性赤字限制在GDP的0.5%以内，二是债务比率超过60%的国家，必须以每年1/20的速度降低债务水平［5］。财政公约的签署促进了欧元区的进一步整合，有利于其长远发展。

三、美欧危机应对政策工具的比较

(一)相同点

1.削减财政赤字

债务危机的表现为一国负债超出其可承受范围，因此削减财政赤字是各危机发生国家所必须采取的措施。为防止危机进一步蔓延，美国承诺在未来十年内减少赤字5万亿美元。随着减税政策的到期和其他紧缩政策的实施，美国开始实施紧缩的财政政策，财政赤字将逐步减少，同时有关经济学家也呼吁美国应警惕“财政悬崖”。在债务危机发生后，欧洲各国纷纷采取紧缩的财政政策。通过增加税收、降低工资和削减工作岗位等措施来减少赤字。

2.向市场注入流动性

为了刺激经济发展，增强公众对市场的信心，美联储采取量化宽松政策，以公开市场操作为主要手段，通过购买美国国债向金融机构注入流动性。量化宽松政策具有间接增印钞票的效果，可促使美元贬值和提高通货膨胀率。欧洲央行则实施了三年期的注资措施，为欧洲银行业提供流动性，用来缓解欧洲各国因主权债务危机而导致的流动性紧缩问题。

3.低利率政策

在应对债务危机的过程中，美国采取了长期低利率政策，在2013年中期以前利率都将处于极低水平。同时，美联储进行了卖短买长的扭转操作，进一步降低了长期利率。美元利率远低于通货膨胀率，国债收益率为负值，政府的利息负担减轻［6］。考虑到欧元区经济增长的暗淡前景，为刺激经济复苏，欧洲央行在2011年年末连续两次降息，现欧洲央行基准利率仍维持在1%的水平上。

(二)不同点

1.货币政策的灵活性不同

美国是一个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可以同时操纵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债务危机发生时，除了刺激经济和削减赤字外，美国还使用宽松的货币政策促使美元贬值，减轻了实际债务负担。而欧元区国家没有单独制定货币政策的权力，在举债过度的情况下只能采取紧缩的财政政策增强还债能力，却不能通过货币贬值来缓解财政压力，但过度严厉的紧缩政策不利于经济的复苏。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缺乏良性互动，为应对债务危机增加了难度。

2.危机应对政策的侧重点不同

从美国处理债务危机时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可以看出，美国侧重于通过刺激经济发展解决危机。债务危机爆发后，美国并没有过度紧缩财政，而是通过扭转操作、减税等措施促进投资与消费。而欧洲各国所采取的危机应对政策则是以紧缩政策，控制财政状况为重心，危机发生后，问题国家纷纷出台紧缩的财政政策，欧洲央行也一直向欧元区各国施压，要求后者严控其赤字水平。

3.美国自救为主，欧洲自救与外部救助的博弈

美国在应对危机时主要采取的是自救措施，如提高债务上限、量化宽松等。而美债危机之所以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的主要原因是美国两党的政治角力。一旦两党达成一致意见，美国完全有能力通过自救挽回颓势。欧洲却存在着自救与外援的博弈，问题国家寄希望于来自外部的联合救助，推出了紧缩计划却没有制定具体的实施细则，而其他国家则希望危机国家多采取自救措施。但外部援助只能让问题国家暂时避免违约和破产，紧缩性的自救措施又阻碍了经济的复苏，一时间欧元区陷入重重困境。面对此种情形，欧洲危机应对政策正试图从紧缩转向经济刺激，既紧缩财政，更要发展经济。

四、美欧危机应对政策对中国的启示

中国在短期内可能不会发生主权债务危机，但也应从美欧债务危机中获得教训，以便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从根本上杜绝主权债务危机发生的可能。

1.严格控制财政开支

在政府财政收入既定的情况下，财政支出越大，财政赤字就会越多，造成主权债务危机的可能性就越大。美欧主权债务危机的爆发，与这些国家财政赤字过高直接相关。因此，严格控制财政支出，是防范主权债务危机的重要措施。而我国在控制财政支出时，特别要控制消费性支出。我国的公车消费、公款吃喝、公款出国等每年高达数千亿元，消费性支出的增加，缩减了社会保障的支出数额，并直接导致财政赤字的增加，为主权债务危机埋下了祸根。

2.重视地方债务风险管理

目前我国的国家债务和财政赤字都远低于国际公认的政府债务标准，但地方债务特别是隐性负债却成为一个日益凸显的问题。危机爆发以来，我国地方政府隐性债务迅速扩张，同时地方投融资平台的规模也在快速膨胀。由于地方政府收入来源有限且不稳定，医疗和教育又属刚性开支，地方政府的财政赤字压力持续扩大。虽然我国的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占比远低于国家警戒线，安全性明显优于发达国家，但如果考虑到地方政府债务、国有银行的不良贷款和呆坏账损失、地方金融机构的支付缺口和以政府名义借入的债务等或有负债情况，我国潜在财政风险乃至金融风险确实不容忽视［4］。

3.大力发展实体经济，助推产业转型升级

在对美欧债务危机的分析过程中不难看出，危机发生国家大都过度依赖金融、房地产等第三产业来推动经济增长，而忽略了实体经济的发展，导致了国家经济缺乏生产性，经济基础不牢固。因此，我国应夯实实体经济发展的基础，积极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均衡三大产业的发展。强大实体经济支撑有助于我国抵抗外部冲击，保证经济健康、稳定增长。

4.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协调搭配

从美欧危机应对的不同处理方法与效果中可以看出，灵活使用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实施审慎的宏观调控是应对危机的有效措施。由于欧元区货币统一财政不统一的体制缺陷，在处理债务危机时，成员国各自为战，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缺乏良好配合，应对危机阻力重重。在我国，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既相互独立又有着紧密联系，在进行宏观调控时，应结合国内的实际状况与国外的经济形势，协调搭配，发挥政策叠加效应，促进我国经济可持续性发展。

5.寻找区域性货币经济合作的可能性

当前美国金融危机，尤其是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其危机传导范围呈现出广泛性、复杂性和失控性的特点。通常情况下，IMF可以作为最后贷款人向处于困境的国家提供帮助，但是由于时滞性以及问题国家难以符合贷款条件等原因，往往使得危机错过了最佳的救助时期。在危机背景下，我国有必要考虑建立区域性货币基金组织的可能性。2000年东盟十国和中日韩签署的“清迈协议”就是双边性的区域货币互换协议，但为了更好地实行区域合作和救助，该货币互换机制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1］郑联盛.美国债务危机VS欧洲债务危机［J］.世界知识，2011(17):23－24.

［2］钟伟，谢婷.美国持续量化宽松政策和主权债务危机困境［J］.国际经济评论，2011(1):40－49.

［3］蒋义仁.扭转操作出台，利率不是关键［N］.21世纪经济报道，2011－09－27.

［4］杨军成.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初探［D］.北京:中共中央党校，2011:32－35.

［5］陈华，高艳兰.债务危机应对路径的美欧国际比较［J］.财经科学，2012(2):36－42.

［6］缪建民.欧债危机与全球经济形势展望［N］.21世纪经济报道，2012－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