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协调发展的历史演变和新格局
2012-04-12■蔡武
■ 蔡 武
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协调发展的历史演变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协调发展经历了改革开放前高度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条块经济阶段、改革开放后体制转轨前中期的行政区经济阶段和改革开放后体制转轨后期的经济区经济阶段3个历史阶段。
(一)改革开放前高度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条块经济阶段 (1949年至1977年)
新中国成立后,沿用前苏联的经济模式,实行计划经济和产品经济体制,排斥市场机制。在行政体制上以中央集权为主、地方分权为辅,中央集权并主导全国经济,地方政府只是被动执行国民经济计划的行政机构,相互之间主要是纵向联系,横向联系很少。区域政策的取向是以平衡布局发展为目标,以国家的利益为主,区域利益主体没有独立性,区域内部产业结构配置以及区际利益协调、产业分工格局均由中央政府统一安排。当时前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在全国各地作了合理配置,成为了后来各个经济区形成与发展的基础。此时期,我国的经济区划经历了几次大调整。20世纪50-70年代,我国区域经济基本格局定位于 “沿海”与 “内地”。 “大跃进”时期,中央条条与地方块块之间的权力关系发生转移,扩大了地方的计划管理权限,强调各省区建立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各省区不顾各自的资源禀赋条件,盲目追求生产要素的区域内封闭式组合,导致了资源的浪费和生产的破坏;60年代初,根据当时国际国内形势,中央提出搞三线建设,沿海部分企业迁往内地及其 “三线”地区,改变了原来工业生产力过分集中于沿海地区的经济布局,促进了内地各省区军事工业和重工业的发展,建立了门类比较齐全的现代工业体系; “文革”期间到改革开放初,中央进一步强调地方工业独立体系,小而全的工业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加剧了工业布局的分散化,但由于把有限资源过多地投放到了内地重工业的发展,沿海和东北地区投资很少,这些区域特别是老工业基地的经济有所萎缩,直到改革开放前期这种趋势才开始逐步扭转。
(二)改革开放后体制转轨前中期的行政区经济阶段 (1978年至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
行政区经济是指由于行政区划对区域经济的刚性约束而产生的一种特殊的区域经济现象 (刘君德,2006),是我国在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过程中出现的,与区域经济一体化现象相悖的一种特殊的具有过渡性质的区域经济类型。在这种形势下,行政区划界限划定了各省市区的生产力布局和发展规划、基建、环境治理等经济活动。在这一时期,中央开始向地方政府和企业放权,地方政府成为利益主体,经济权力开始膨胀,但政企仍未彻底分离,市场发育也不完善,形成以行政区划为边界、各自为政、重复建设、恶性竞争的 “诸侯经济”。这一时期大体经历了3个阶段。1979-1984年,财政体制改革使得各地区竞相发展见效快的加工工业,导致投资膨胀和区域产业结构的雷同;1985-1988年,原材料的供给不足使得各级政府和企业竞相争夺原材料,导致加工产品价格轮番上涨和严重的通胀,许多农副产品与原材料又出现过剩,大量资源浪费;1989年中央为治理过热经济而采取紧缩政策,加大了企业的市场压力和需求约束,地方政府又搞地区封锁,区际经济交流终止。此时期,在区域发展上实施沿海开放战略,将重点放在东部沿海地区,鼓励区位优势和开放条件较好的东部先发展,在东南沿海建立了5个经济特区,开放了14个沿海城市,同时,区域经济的布局演变为东、中、西三大地带及其少数边穷地区。
(三)改革开放后体制转轨后期的经济区经济阶段 (20世纪80年代末至21世纪初期)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目标的改革及投融资、外贸等体制的重大改革对行政区经济制度产生了巨大冲击,政府经济职能由直接管制向间接调控转化,市场的发育大大增强了生产要素的跨区域流动,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使企业成为市场经济的主体,企业投资开始跨界扩张。90年代初开发浦东新区,并推进沿江沿边开放,大大促进了长三角、珠三角经济区的快速形成与发展。90年代初中期,中央提出了7个跨省市区的 “七大经济区”战略,强调发挥区域比较优势,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1999年西部大开发战略开始实施。本世纪初又提出了西部的 “三大经济带”,中部的 “长江、陇海、京广、京九、京哈”等交通轴线地区,东部的长江三角、珠三角、环渤海、闽东南等经济区。随着青藏铁路建设取得进展,西气东输、西电东送等重大项目的开工,西部大开发也开始提速,中部的城市则以资源型城市转型为实践。2005年,中央又提出了 “四大板块和八大经济区”的方案,即全国分为东中西和东北四大板块,其中东部划分为北部沿海、东部沿海和南部沿海3个综合经济区,中部划为黄河中游、长江中游2个综合经济区,西部分为大西南和大西北2个综合区,东北即为东北经济区,总共为八大综合经济区。
大都市圈经济兴起,内部区域经济合作与一体化初步显现。城市经济圈是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一种集约、高效的空间组织形式。大城市圈通过 “极化”和“扩散”两大效应,调动、控制和管理区域资源,使之得到不断优化,并带动更大区域的发展。这种区域经济要素的最大优势在于突破行政区划界限的壁垒,区域之间由相互封闭走向相互开放,由恶性竞争走向互惠合作,在此期间形成了以京津为中心的环渤海都市圈、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都市圈和以广州、深圳为中心的珠三角都市圈,各大经济圈内部也形成了若干以中小城市为主体的次级经济区或城市群;迈入21世纪,随着国内经济体制的市场化改革和加入世贸组织的机遇,我国经济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区域经济亟待整合以提高自身竞争力。2004年6月初,首届 “泛珠三角区域合作与发展论坛”在粤港澳三地举行并签署了 《泛珠三角区域合作框架协议》,由此启动了 “9+2”泛珠三角区域经济合作。2004年2月的 《廊坊共识》、5月的 “北京高层论坛”,6月达成 《环渤海区域合作框架协议》等,表明环渤海经济圈就此着手扩张。2003年8月,“15+1”的城市领导齐聚南京,探讨新长三角一体化之路,传统长三角向江西、安徽等省扩张也日益明显,表明长三角建立 “泛长三角”的倾向初显。2个CEPA的相继签署,也拉开了我国区域经济合作与一体化的序幕。
我国区域经济一体化与协调发展的新格局
目前,我国区域经济呈现 “东部率先发展、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的四大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新格局,区域经济增长的重心有 “北上西进”的趋势,跨区域产业转移和重组的势头强劲,城市群或大城市圈在区域发展中的主导力量不断增强,区域经济一体化不断加快,跨区域经济交流与合作进一步加强,推动了区际互动发展,区域合作已从各地方政府主导转变为市场主导,大企业在跨区域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更加突出,全方位对外开放格局已经逐步形成,跨国区域经济合作日益加强,正在努力构建 “两线两圈一中心”的区域经济新格局。
(一)构建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新格局
统筹区域协调发展是 “五个统筹”的重要内容,是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十一五规划 《纲要》明确了走向东中西各展所长、良性互动、地区间公共服务与人民生活水平差距逐步收敛的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新格局的目标和路径。 《纲要》关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总态势可概括为:四大广域政策覆盖区、四类主体功能区和八类问题区。
四大广域政策覆盖区即 “四大板块”,东部板块、中部板块、西部板块和东北板块。我国目前已初步形成东部率先发展、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的四大区域经济合作发展的新格局。
“四大板块”的发展重点和路径各有不同。东部沿海地区依托自身的经济基础,积极参与国际分工,不断提升综合竞争力,继续保持领先发展势头;东北三省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和国有企业改革改组改造,加强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建设,支持重大装备研发制造,力争在装备制造业振兴方面取得突破,重振昔日雄风;西部地区通过国家支持、自身努力和区域合作,由传统资源时代向现代产业时代推进。
四类主体功能区,是依据各地区资源环境承载能力和发展基础与潜力,按照优化开发、重点开发、限制开发和禁止开发的不同要求,发挥区域间比较优势,明确不同功能定位的区域,从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促进经济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与可持续发展。
八类问题区包括限制开发区、禁止开发区、民族地区、革命老区、边疆地区、集中贫困地区、三峡库区、资源枯竭型矿区,这类地区的划分有利于提高区域政策的针对性和力度,缩小地区差距,实现东、中、西部地区良性互动和协调发展。
(二)区域经济增长重心北上西进,跨区域产业转移和重组势头显现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重心在东南沿海地区,这是由该区域所具备的各种条件决定的。随着东南沿海经济的扩张和投资报酬递减规律的作用,投资有北上西进的强劲趋势,北部沿海和西部地区有足够的理由成为潜在经济增长核心区。近年来,珠三角、长三角由于土地、能源等生产要素的日益紧缺,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环境压力的提高,面临调整产业结构的紧迫压力,而北部和西部地区劳动力价格和要素成本相对较低的优势正好凸显。北部地区随着市场化进程的加快和大批国有企业的改革改制,投资环境日趋改善,民营经济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我国目前正迎来重化工业阶段,北部尤其是环渤海地区重化工业基础雄厚,有重化工业腾飞的条件。西部大开发实施以来,西部经济快速发展,青藏铁路、西电东送、西气东输等一批标志性项目提前完成,基础设施得到巨大改变,各地丰富的区域资源正亟待转变成市场和产业优势,要促进我国经济的全面起飞,必须在全国各地构建许多辐射能力更强的新增长极,解决南北经济发展差距问题,形成东中西互动、优势互补的区域协调发展格局。
投资 “北上”主要集中在环渤海地区,特别是天津滨海新区,随着国家推进滨海新区开发开放的措施逐步到位,环渤海地区的钢铁、石化、煤电、装备制造以及港口和现代物流业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滨海新区还是以金融创新为重点的综合改革试点。投资 “西进”进展较慢,总量较小,但是随着东部地区的产业转移会呈加快之势。近年来沿海很多地区进一步发展面临 “地荒”、 “民工荒” 等难题,东部地区产业结构亟待调整升级,从而需向中西部地区转移一批劳动密集、高耗能及资源型产业以及一部分加工贸易企业,西部地区的环境压力将逐步增大。我国沿海地区和东北老工业基地接纳国际产业转移的规模将进一步扩大。在生产要素和部分产业由东向西、由中心城市向周边地区转移扩散的同时,包括高端劳动力、资本、部分产业(包括其高端环节)也将进一步由中西部地区向沿海地区转移,中心城市的积聚效应也将进一步加强,形成互补、互利、共赢的产业分工体系,实现经济结构调整和生产力的合理布局。
(三)城市群和大都市圈的主导地位凸显
城市群是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由若干个临近的经济联系密切的地级市组成的具有一定主体功能的城市经济区,是一种集约、高效的空间组织形式,它通过调动、控制和管理区域资源,使之得到不断优化,并带动更大区域的发展。我国城市化自上个世纪90年代很快进入加速期,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京津冀三大城市群已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龙头,一大批中等城市成长为大城市,新的城市群不断涌现,城市圈内部一体化进程加快,形成多极化的、辐射带动力强的区域增长极。根据现有发展基础和 “四大板块”发展规划,我国有条件加快发展的大都市圈或城市群 (带)主要有:长三角城市圈、珠三角城市圈、京津冀城市圈、辽中南城市群、山东半岛城市群、海峡西岸城市带、武汉城市圈、南京都市圈、中原城市群、长株谭城市群、皖江城市带、昌九工业走廊、成渝城市圈、关中城市群以及环北部湾城市群等,这些大大小小的城市群和城市圈的形成及其相互之间的分工、合作和竞争,将加快区域经济的一体化进程,并主导区域甚至全国经济的发展格局。
(四)区域经济合作取得明显进展
跨区域经济交流与合作进一步加强,推动了区际互动发展。各地区出于增强竞争力的内在要求,开始突破传统的制度性障碍,推进区域经济整合,发展各种横向合作。笔者认为在未来5年到15年,我国将形成由珠江经济带、长江经济带、陇海-兰新经济带、京津-呼包银经济带和大东北经济区构成贯穿南北的 “四带一区”的区域合作的新格局。4条连接东西部的经济增长轴线和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改造和振兴将构成我国区域经济增长的新格局。北部湾与环渤海湾、长三角与珠三角以及海峡两岸一起,使我国沿海区域经济形成 “两角两湾两岸”新格局。长三角、珠三角、泛长三角、泛珠三角区域、京津冀地区、东北老工业基地以及西南三角经济带等区域开始步入加速有组织有制度保证的实质性一体化和区域整合的新阶段。陕甘宁川的区域合作、南宁-贵阳-昆明经济区等各具特色的经济区,成为推动西部大开发的重要力量。区域经济合作和生产要素大规模区际流动,增强了区际互动发展关系,各区域板块将呈现出加速整合、协同发展的图景。
区域合作从各地方政府主导转变为市场主导。随着市场化进程的推进,现代企业制度的逐步完善,政府进一步减少了对国有企业施加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企业的微观主体地位得到加强,中央在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方面的努力和推进全国统一市场体系建设方面力度的加大,使得地方保护将进一步受到限制,企业跨区域交流的障碍将进一步消除,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集团将逐步成为区域经济合作的主体,成为地区经济协调发展的支柱,由此奠定了地方政府和企业为实现自身经济目标的最大化,而寻求跨地区、跨行业策略联盟的市场基础。在历经几十年地方政府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之后,市场主导型的区域经济发展迈出实质性步伐,我国区域经济格局也将由此改变。
(五)全方位对外开放格局逐步形成,跨国区域经济合作日益加强
我国对外开放的空间格局由上世纪80年代的沿海逐步扩大到90年代的沿江、沿边和广大内陆城市,目前已基本形成了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积极参与国际经济循环的对外开放格局。从总体趋势看,已经形成由特区、沿海开放城市、沿海地区、省会城市直至内地各开发区所组成的对外开放格局,向东、向北、向南和向西全面立体开放的格局也基本明确,沿海和沿边的对外开放环带也初具规模。我国区域发展格局与周边地区区域集团化发生紧密的关联,我国与相邻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技术合作得到加强,逐步形成若干个经济联系比较密切的次区域经济合作区,这为我国各地区进一步发挥地缘优势,带动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也必将有利于我国逐步建立起多层次参与国际经济循环的格局,加速我国对外开放的进程。从全球角度看,我国区域发展格局的演变受经济全球化和全球经济中心向亚洲转移的激励和制约,我国跨国合作的次区域经济合作区主要有:东北亚次区域经济区,主要有我国的华东、华北和东北地区及日本、韩国、朝鲜、俄罗斯、蒙古;东南亚次区域经济区,主要有我国的华南、西南地区及东南亚诸国;南亚区域经济合作主要有我国西部地区与印度、巴基斯坦等国;中亚次区域经济区,主要有我国的新疆及西北地区和中亚诸国等。
构建 “两线两圈一中心”的区域经济新格局。目前,我国还处在工业化和城市化中期,工业发展和城市化建设需要大量的能源资源,构建连接中东、非洲的中缅战略通道即 “南亚线”以及连接中亚、俄罗斯的中土、中俄战略通道即 “西北亚线”,使之成为新时期能源资源补给的新通道和加速对外开放的新窗口;以珠三角为龙头、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环北部湾开发为契机,辐射带动广西、云贵地区发展,加快推动形成以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和泛北部湾经济合作为两翼,以南宁-新加坡经济走廊为中轴的中国-东盟 “一轴两翼”区域经济合作新格局,加快粤港澳区域合作和泛珠合作,推进珠三角和港澳地区的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积极推进我国与东盟各国经济一体化,借势推进 “东南亚经济圈”的形成和发展;以京津冀为龙头、以天津滨海新区开发为契机,整合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辐射带动中原、关中、内蒙古和东北地区发展,并向兰州、乌鲁木齐延伸,借势加快环渤海地区的区域整合,积极推进我国与东北亚各国经济一体化,构建 “东北亚经济圈”;以长三角为龙头、以海峡西岸经济区建设为契机,辐射带动武汉经济圈、长株潭经济圈、成渝经济区发展,推进长三角、海峡西岸经济区与台湾的融合和经济一体化,在此基础上培育和发展以上海为核心的 “亚太经济中心”,最终形成基于 “两线两圈一中心”的、全方位对外开放的区域经济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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