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甩鞭》与《喊山》中的“身体”

2012-04-12毛郭平

关键词:油菜花身体

毛郭平

(长治学院中文系,山西 长治 046011)

《甩鞭》与《喊山》中的“身体”

毛郭平

(长治学院中文系,山西 长治 046011)

葛水平的小说《甩鞭》与《喊山》中将人的身体定位在熟人社会。这一社会中身体本身即能成为人们实现需求的方式和目的,无需任何的掩饰。但是身体却不能摆脱其所处位置——生理位置与文化空间的束缚。

身体;身体位置;生理位置;《甩鞭》;《喊山》

奥尼尔将现代社会中人的身体分为五类:世界身体、社会身体、政治身体、消费身体和医学身体。[1]这五类身体究其实质又可以简单划分为“生理的身体”和“交往的身体”。无论“生理身体”还是“交往身体”,都是就身体的功能而言的。谈及身体的功能却不得不考虑“身体位置”的问题。即人的身体除占据一定的自然位置,还占有一定的文化空间。费孝通先生将社会分为熟人社会和陌生人社会。在熟人社会中,身体立足在其生理属性上,会兼顾其交往功能;在陌生人社会中,身体主要立足于文化为身体造就的空间中,身体本身则慢慢为其文化所掩藏。葛水平的《甩鞭》与《喊山》两部小说将人的身体定位在传统乡土社会,也将“乡土中国的生存经验充分地感性化和肉身化”。[2]

在熟人社会中,“我们话也少了,我们‘眉目传情’,我们‘指石相证’,我们抛开了比较间接的象征原料,而求更直接的会意了。所以,在乡土社会中,不但文字是多余的,连语言都并不是传达情意的唯一象征体系。”[3](P16-17)一切都“熟”,每个人的所有信息基本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这样,人们的沟通交流无需依凭更多的言辞,不需要有更多的隐喻和表征手段,身体自身所占据的位置使得身体本身可以作为言说的主体和方式,身体本身即能成为人们实现需求的方式和目的,身体成为人们沟通交流的重要手段。

《喊山》所表现的社会完全围绕着身体而展开。韩冲与琴花的关系因了身体这一中介。韩冲凭借琴花的身体满足了自身的身体需求,琴花也因此得到了对身体的补偿(包括服饰和粮食)。同样,腊宏和红霞的关系也多与身体有关。腊宏在谋害了他人的身体之后,也对红霞的身体进行控制,使得红霞从此之后成为哑巴。而腊宏因误踩炸药丧失了自己的身体,使得韩冲、琴花、腊宏与红霞四人联系在一起。因为身体的关系,琴花能充当哭妇(其身体曾经得到了韩冲的补偿,且有身体交换的筹码),红霞可以喊山(少了腊宏对自己身体的束缚),韩冲不得不进看守所(其剥夺了腊宏身体的存在)。“身体”成为人与人的交往代码。这一代码本身就具有直接性的特点,不需要任何的点缀,身体本身就是意义。

这样,人们会把对社会关系的处理置换成对身体的处理,身体因而成为解决问题的最根本的渠道。唐弢在《略论吃饭与打屁股》中说:“中国的皇帝用两件法宝治理天下,一件是米饭,另一间是板子;他用米饭来养活所谓良民,却用板子去鞭打莠民的屁股。”[4]这两件法宝实际上都关系到人的身体,一方面用米饭来养活身体,另一方面用板子惩罚身体。如果说皇帝或者当权者用对身体的处置方式作为权力的筹码,那么,普通老百姓则效仿之,将身体当作度量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标尺。《甩鞭》中的麻五从城里将王引兰“救回来”以图自己的一时之欢,并许诺铁孩最后将王引兰的身体送给他,然而在麻五经历了一番身体“体验”之后,所有的承诺便消失得无影踪了,铁孩只有在两人的身体欢愉之时忍受着无数的身体煎熬。铁孩于是在一个适当的社会中用惩罚身体的方式“回报”了麻五曾经的食言。当麻五的身体遭受凌辱之后,王引兰又将自己的身体给了李三有,铁孩同样是用摧毁李三有身体的方式,试图让王引兰的身体回归于自己的身体。当王引兰得知事情的原委时,也用惩罚铁孩身体的方式杀死了铁孩。人们表达爱恨情仇的手段主要依靠了身体。占有身体或者消灭身体尽管略显粗暴,其实则表明了身体的自在性与自为性。也可以说,人们对社会与他人的感知唯有依靠这一实在物——身体,其他的途径相较而言都显得有些虚妄。

在陌生人社会中,每个人对他人的了解总是肤浅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个人对他人的认知往往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时间的原因,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简短的时间内是无法把握他人的内心的;二是因为空间的原因,在陌生人社会,由于人口的流动,空间也相应地发生变化,人对人的了解不可能从多个方位进行,所以,萍水相逢式的认知总是多了份感性的成分,这一感性认知的切入点便是身体的外在装饰。通过身体的外在装饰来做出简单判断,最终导致身体会增加很多的前缀。同时,每个人也试图在陌生社会中表达自己,以图能够很快地融入这个社会。这样一来,也就多了份装饰,这一装饰最终使得每个人都走向了标准化、整一化,装饰也因而成为人们认知他人与社会的入门读物。这样,身体便被掩映在诸多的前缀中而无法自我言说,也就悄悄地成为一种不在场状态。身体的不在场导致了人们的沟通越来越趋向于间接化和隐喻化。

即便是在熟人社会中,身体也还是有很多的前缀的,这份前缀究竟能否为身体的言说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全因一种“位置”。“‘身体’所处的位置不同,他的行为和话语的价值分量也就不同,这个位置是人在世界中生存时通过与‘他人’的相互作用而共同确定下来的。”[5]这一位置的形成一方面有其自然的生理属性(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另方面还得益于一种社会文化空间(即一定的社会对身体的位置进行规约)。

身体的生理属性无论在何种社会都有它的惯性,即人们会潜意识地认同出生与其社会身份之间的关系,无论是消极方面还是积极方面。《甩鞭》中的铁孩始终将“为了两张羊皮给麻五”当了十年的长工的这一身份铭记在心,并成为虐杀麻五的有力借口。“长工出身”是传统社会对铁孩身体位置的规约,他也对这一身体位置表示了认同,所以十年的长工生涯中他并没有表示公然的反抗。即便在一个对传统规约进行颠覆的社会,铁孩依然在悄无声息地遵循这一规约,毕竟他弄死麻五和李三有时,并没有采取光明正大的处置方式,而是偷偷摸摸地进行。这恰表明在社会规约掩饰下的身体的生理属性之于一个人的意义。《甩鞭》中王引兰对“奴”字的解释颇能解释身体所处的生理位置:“女人生来就命定不是一个人活的,因此就得有一个人,用绳子牵着,在‘女’字旁又加了一个‘又’字,就成了‘奴’。”

费尔巴哈说“人吃什么就是什么”。[6]自然赐予的食物造就了人的身体,人对食物的选择也形成了身体的位置。《喊山》中的红霞因为“吃”,使得她的身体处在了不同的位置上。小时候因为眼馋店铺里的糕团子,被人偷卖到了腊宏家;从四川逃到岸上坪,整天吃腊宏讨吃来的、晒干了、生了虫子的馍和米团子为生,成为哑巴;腊宏死后,哑巴吃上了韩冲送的“粉浆饼子”,慢慢又不哑,成为“红霞”。

身体所处的位置具有一定的示范性作用。在熟人社会中,人会对身体所处的位置进行认可,尽管这一认可有时是通过强制的方式来完成并最终形成惯性的,身体所处的位置也就与权力紧密相关,并成为附着在身体上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便是示范性作用。这一示范性作用使得身体所处的位置就更加稳固。社会文化也就慢慢潜入身体中了,从而形成身体的另一种位置——文化的位置。也就是说外在的、原本并非身体必须的要素开始融入身体,成为人的身体的一种意向对象。这一意向对象对不同的身体而言,并不一定能形成相同的意向,从而可能导致了人与人之间沟通渠道的不畅。

《甩鞭》中的“油菜花”和“甩鞭”关乎到王引兰身体的归属。王引兰对生命的理解体现在这句问话上,“鞭声能够让油菜花开得更艳包谷长得更壮吗?”因而,面对满是油菜花的地,王引兰浮想联翩。即便是看到了野菊花,她也会将之想象为油菜花,因为油菜花与春天有关,与身体有关,油菜花开放了,也就意味着生命的春天来临了。然而,将理想聚集在油菜花这一行为,却招致他人直接性地推断“开油坊的恶霸”。油菜花这一意象完全没有了那份美丽,成了与实际生活相关联的词语。这一认知的差别实在是王引兰对东西与身体之间的关系的理解不同于他人所致。“在一个变动很少的社会中,从实际经验里累积得来的规范时常是社会共同生活有效的指导”,尽管所有的人都将油菜花与身体联系在一起。但那些“翻身”人只不过完全顺从社会的这一传统与规范——油菜花与油、与人的身体的直接享用有关,而王引兰却将油菜花与身体的关系在直接利用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种新的诠释——春天的美。这一偏离在熟人社会会被他人理解为离经叛道。

对社会规范的背离可能会使身体失去正确的位置。尽管这一位置也是社会所规范出来的,背离规范的身体也总是试图回到社会规范的“正确位置”上。《喊山》中的韩冲尽管可以我行我素,与有夫之妇琴花有身体之接触,但此一行为却导致了自己的身体最终没能逃脱社会规范的潜规则。韩冲正是因为身体处在不恰当的位置,这一身体因而未能得到社会文化位置的接纳,最终也将得不到应有的身体位置。

小说《甩鞭》和《喊山》的书写对象定位在仍处于“熟人社会”的太行山地区,这一地区的人们依旧在通过“身体”来运作社会的各种规范,从而使得身体成为人们考量问题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由此,身体及身体所处的位置成为这个社会关注的焦点。

[1](美)约翰·奥尼尔著,张旭春译.身体形态:现代社会的五种身体[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

[2]郭剑卿.葛水平的乡村想象与草根文化认同[J].小说评论,2010(3):113-116.

[3]费孝通.乡土中国[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4]中国文学网http://www.literature.org.cn/article.aspx?id=3618.

[5]段建军,陈然兴.人,生存在边缘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6](英)布莱恩·特纳著,马海良,赵国新译.身体与社会[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郭剑卿〕

The M eaning of Body in Ge Shui-ping'sNovels

MAO Guo-ping
(Chinese Department,Changzhi University,Changzhi Shanxi,046011)

In Ge Shui-ping's novels,there weremany people who depended on the essential goods in the acquaintance society.The body of the people became the tool of communication each,nevertheless,the people cannot communicate well if the location of the body ismisread.

the body;the location of the body;physical location;"Whiplash";"The Mountain Call"

I206

A

2011-10-10

毛郭平(1979-),男,山西洪洞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

1674-0882(2012)01-0091-03

猜你喜欢

油菜花身体
我们的身体(上)
菜花谣
油菜花
我们身体的由来
人为什么会打哈欠
从油菜花田里穿过的雨
油菜花开
我de身体
油菜花
我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