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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静成长道路上的情爱选择

2012-04-07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林道静春之歌江华

洪 艳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林道静成长道路上的情爱选择

洪 艳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青春之歌》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讲述了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林道静逐渐转变成一个合格共产党员的过程,其中贯穿了她与三个男性的爱情。有必要从心理个性、内心活动变化、创作原型等方面来分析林道静成长路上的情爱选择。

青春之歌;情爱选择;焦虑;神经症;创作原型

《青春之歌》是十七年文学中唯一一部以女性知识分子为主角的作品。作者杨沫对林道静与余永泽、卢嘉川之间的爱情描写很精彩,但对“一二·九”运动场面的描写缺乏宏大的表现力和运筹帷幄的统筹力,足见杨沫擅长描写爱情,不擅长描写革命。而且杨沫自己的内心也希望更多地描写个人爱情经历,革命只是点缀。但在当时的文化语境下,不可能赤裸裸地只写爱情生活,必须以写革命为主来为爱情披上合法的外衣。《青春之歌》的显线是描写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林道静逐渐转变成一个合格共产党员的过程;隐线其实“讲述的只是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传奇故事”①宋建华、刘冬梅:《〈青春之歌〉的再论证》,小说评论,2008年第5期,成功地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过滤之下的漏网之鱼。

一 选择卢嘉川——革命+恋爱的选择

孙先科在《〈青春之歌〉的版本、续集与江华形象的再评价》这篇文章中从版本、扬兄抑父(兄:卢嘉川,父:江华)这两个方面谈林道静与卢嘉川、江华的关系。本文试从林道静的心理人格谈论其在成长路上的情爱选择。“卢嘉川、江华是作者着力刻划的革命者形象,他们是作为把林道静引向更高人生境界的先进人物而加以浓墨重彩地渲染的”②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年,58页,卢嘉川在《青春之歌》的整个文本中扮演的一直是一个思想指导者、革命引路人的角色,林道静刚投身革命时的每一次成长进步都得益于卢嘉川,无论在革命成长的道路上,还是在个人情感上,她都对卢嘉川有着深深的依恋之情,林道静选择卢嘉川是革命+恋爱式的选择。卢嘉川被捕之后,林道静跟他失去了联系,她的内心是焦虑痛苦的,因为卢嘉川是她的革命引路人,她认为卢嘉川一旦被捕牺牲,她不但痛失所爱,更是断送了自己的革命前程,从此入党无望了。而且从她的潜意识来讲,她自己也明白,在常规情况下,卢嘉川被捕之后是凶多吉少,此时,她为了对抗焦虑,就会在潜意识中寻找一些情感寄托。20世纪最伟大的美国女性心理学家卡伦·霍妮在《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中提到:“如果一个人为了对抗焦虑、保障自己的安全感,而需要另外一个人的爱,他并不知道自己内心充满焦虑,并因此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感而拼命地寻找一些情感”①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年,58页。刚好在这个时候,卢嘉川的战友江华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江华也是她所信任的革命引路人,在长期的革命接触中,林道静自以为对江华产生了真爱,但这种爱其实是林道静对于江华作为革命引路人的一种感激或者情感反应。这一类因对抗焦虑而在内隐或外显中唤起的那个人会自动地被认为是重要的,因此林道静对江华的爱也只是一个爱的幻觉。“他所能感受到的就是眼前有一个人是他喜欢的或信任的,或是这个人让他痴迷。而那些他认为是自然产生的爱可能只是对别人的善意做出感激的反应。”②

林道静的真爱是卢嘉川,从卢嘉川刚刚出场时的描写就能看出来。当时林道静在杨庄教书,听到日军攻占秦皇岛的消息义愤填膺之时,巧遇同校教员李芝庭的内弟卢嘉川,“仿佛这青年身上带着一股魅力,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人吸在他身边。果然,林道静立刻被他那爽朗的谈吐和潇洒不羁的风姿吸引得一改平日的矜持和沉默”③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48页。林道静首次与卢嘉川见面就对他印象深刻,所以当第二次重遇卢嘉川时,“林道静的心里微微一动”,“那高高的挺秀身材,那聪明英俊的大眼睛,那浓密的黑发,和那和善的端正的面孔。”④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94页除夕夜,十来个青年男女在白莉苹家里高谈阔论,林道静与卢嘉川坐在屋子的一角畅谈国家大事,虽说只是短短一夜的时间,但林道静内心经受了暴风雨般的洗礼,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过去沉默寡言、常常忧郁不安的她,现在竟然坐在门边哼哼唧唧的唱着,好像一个活泼的小女孩。”⑤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103页连余永泽也发现了她的变化,他看到林道静的眼睛里荡漾着迷人幸福的光辉,但这迷人幸福的光辉不是余永泽带来的,而是卢嘉川带来的。相对于不顾国家危亡,一心追求个人前途的余永泽,卢嘉川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信仰,他对信仰的追求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卢嘉川俊朗的外形、不俗的谈吐给林道静带来了全新的感觉,“曾经令她感动和委身那个骑士和诗人的世界已经黯然失色。”①李杨:《50-70年代中国文学经典再解读》,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2006年,110页自除夕之夜那次谈话之后,林道静已经完全爱上卢嘉川,沉浸在爱情的幻想里不能自拔,卢嘉川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对林道静的评价是:有反抗精神,应该培养她,使她找到正确的革命道路。显然,此时,卢嘉川对林道静还只是一种上级领导培养、发展下级同志的情感。

杨沫在《自白——我的日记》中提到《青春之歌》中很多内容与她自身的经历有许多相似之处。《青春之歌》有着强烈的自传色彩,文中的男主人公余永泽、卢嘉川、江华都可以在杨沫的个人生活中找到原型:喜欢研究考据学、温情浪漫却自私平庸的余永泽的原型是杨沫的长女徐然的父亲张中行;谈吐不凡、为革命流血牺牲的卢嘉川的原型是杨沫的一位抗日战友路扬;革命经验丰富、引领林道静加入共产党的江华的原型是杨沫的丈夫马建民。

卢嘉川的原型、杨沫的抗日战友路扬,50年代上了朝鲜战场,“小说中的卢嘉川,就是母亲怀着对一个前线战友的深情,对一个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人的爱,用最真挚的感情塑造出来的。”②老鬼:《母亲杨沫》,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68页1951年,在杨沫构思《青春之歌》的时候,适逢路扬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他随19兵团到了朝鲜战场。“七七事变前,当母亲还没有认识父亲时,曾和路扬认识,并有过一段比较亲密的友谊。但后来因为误会,他们分手了。”③老鬼:《母亲杨沫》,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67页构思《青春之歌》的时候,杨沫虽然早已跟马建民结婚,但由于跟马建民的个性、兴趣、爱好差别很大,两人经常吵架,感情不大好。路扬的来信让杨沫又惊喜又高兴④老鬼:《母亲杨沫》,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67页,但杨沫当时已经是有夫之妇、四个孩子的母亲,路扬的惦记让她非常感动,但她自己也知道她与路扬的故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基于这种现实原因,杨沫在《青春之歌》中将她塑造的卢嘉川这个人物结局设定为革命流血牺牲。

二 选择江华——神经症患者的爱情让位于革命的功利选择

卢嘉川为了自己的革命信仰流血牺牲,林道静将这种还没来得及付出的爱寄托在与卢嘉川有相似之处(同样都是优秀共产党员)的江华身上,但从个人魅力和对林道静的吸引力来讲,江华远不及卢嘉川,他并不是林道静的理想对象,只是帮助她完成政治使命的工具。林道静的内心也非常清楚:在江华的带领下,自己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共产党员。林道静很努力地在江华身上找卢嘉川的影子,但她发现两人差距很远。无论是在林道静心中,还是在读者心中,卢嘉川都是一个完美、高大、谈吐卓越、信仰坚定的共产党员的化身。杨沫写林道静对卢嘉川的爱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是“无意而为之”,;写林道静与江华的爱情是“有意而为之”,掺杂着政治的痕迹。所以我们细读文本时会发现杨沫对林道静与余永泽、卢嘉川之间的爱情描写非常引人入胜,而当我们进一步想到林道静与江华的动人爱情时,我们会发现杨沫对林道静与江华的爱情描写没有投入太多的写作激情,远不及写卢嘉川。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其实,作者杨沫对小说中人物投入的热情是与对现实生活中人物原型的热爱成正比的。革命斗争经验老练,带林道静入党的江华的原型其实就是作者杨沫的丈夫马建民。杨沫在写《青春之歌》时,她与丈夫马建民的感情非常不好,杨沫也曾经在日记中写道:“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想想,只剩下因袭的习惯,或者还有一些因历史关系而造成的友情。”①老鬼:《母亲杨沫》,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200页杨沫对自己与丈夫之间感情的不融洽和怀疑,正是造成杨沫在描写江华时没有投入极大创作热情的重要原因。

文本中是这样描写林道静第一次看到江华本人的:“远远就看见在大门口立着一个高高的、身躯魁梧、面色黧黑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灰布中山装,戴着半旧的灰呢帽,像个朴素的大学生,也像个机关的小职员。”②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222页相对于卢嘉川,江华的出场描写就显得黯然失色。为什么会这样?孙先科认为:“在潜文本中,当叙事的规则由政治变为爱情,叙事的语调中扬兄抑父的感情倾向则非常明显。”他将原因归结为扬兄抑父。“在林道静真实的想像中,江华是一位父亲,父亲是应该实际的,在这一点上卢嘉川不如江华但作为爱人呢?显然,一个像父亲一样实际、老练、稳重的人是不宜作爱人的。”③孙先科:《〈青春之歌〉的版本、续集与江华形象的再评价》,河南大学学报,2005年2期倒不是基于孙先科所说的扬兄抑父的原因,对于林道静来说,卢嘉川和江华扮演的角色基本都是兄长的形象,孙先科认为江华扮演的是父亲这个角色,在文本中也找不到更多的证据。

美国的卡伦·霍妮在《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中指出,在我们这个时代,有很多性格神经症患者,这个概念不同于我们平常所说的神经病的概念。性格神经症是发生在性格方面的畸变,是潜伏于长期过程的结果,通常在童年期就开始,是一种有障碍的性格特质。林道静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症患者。“神经症患者的女子不可能爱上一个软弱的男人,因为她们总是希望自己的伴侣服从自己。因此,她们秘密地寻找英雄式的男人或超强的男人。”④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年,96页林道静一直都在永不止步地磨炼自己,以期望入党,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以她的这种个性,温情、自私的余永泽完全无法驾驭她,林道静离开余永泽寻找自己的新生活这是一种必然,就算余永泽再不舍,他也无法挽回这种趋势。江华是属于英雄式的一类男人,正好符合林道静的要求。“在神经症中的英雄崇拜,与正常人的英雄崇拜一样,可能感受到对方真正的价值和伟大……一种原因是由于他们自己有成功方向的愿望。”⑤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年,116页林道静对江华的感情一方面是英雄式的崇拜,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他的欲求。林道静当时的欲求就是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些以追求爱作为保护措施的神经症患者中大部分人会把自己对他人的欲求错误地当作是一种爱的倾向。”⑥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年,59页这种欲求则是林道静希望江华介绍她入党,林道静也知道江华绝对有这种能力,“‘你可以介绍我参加党吗?’江华坐在椅子上,头紧紧靠在墙上。他闭着眼睛忍过一阵剧烈的痛楚,然后睁开眼盯着道静,苍白的脸上露着微微的微笑:‘可是,革命也要考验你……道静,你要经得起考验,党是会给你打开大门的。’”①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234页从这段对话我们便可知林道静要求入党的强烈欲望。当江华忏悔给林道静的东西太少时,“林道静喘了一口气,苍白的脸,沉静而温柔,‘我常常在想,我能够有今天,我能够实现了我的理想——做一个共产主义的光荣战士,这都是谁给我的呢?是你——是党。’”②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539页江华之于林道静的最终价值与意义便可在林道静的这句话里找到答案,她选择江华在很大程度上是爱情让位于革命的功利性选择。自从江华出现在林道静的生活里,林道静总是无缘无故地把卢嘉川和江华放在一起比较。

在长期的工作接触中,江华爱上了林道静,勇敢地向她表白了:“道静,今天找你来,不是谈工作的。我想来问问你——你说咱俩的关系,可以比同志的关系更进一步吗?……”林道静听完江华的表白后,“她只觉得一阵心跳、头晕、脚下发软……甚至眼泪也在眼里打转起来。这个坚强的、她久已敬仰的同志,就将要变成她的爱人吗?而她所深深爱着的、几年来时常萦绕梦怀的人,可又并不是他呀……”③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515页为什么在听完江华的表白后林道静会流泪?与其说江华的表白让她欣喜若狂、感动流泪,还不如说她是因为卢嘉川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即将被江华替代而伤心流泪。她希望卢嘉川永远活在自己心中,但她又知道江华对她早生爱意,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爱人,所以当这一天来到时,她的内心是犹豫、复杂矛盾的。“像江华这样的布尔塞维克同志是值得她深深热爱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早已深爱自己的人呢?”④杨沫:《青春之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515页在情感与理智的搏斗中,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林道静做出了一个爱情让位于革命的功利性选择,最终接受了江华的爱。但是,“这是思想、理智、政治上的接纳,而不是感情上的接纳,因为她的爱情只属于那个英俊、潇洒的骑士卢嘉川。”⑤孙先科:《〈青春之歌〉的版本、续集与江华形象的再评价》,河南大学学报,2005年2期况且,“虽说与江华之间不像她与卢嘉川的爱情那样如火如荼,刻骨铭心,但她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看来没有什么希望的虚渺爱情再苦等下去了,她决定要再次弃旧图新、舍理想中的卢嘉川而取现实的江华了。”⑥张清华:《从〈青春之歌〉到〈长恨歌〉——中国当代小说的叙事奥秘及其美学变迁的一个视角》,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2期

江华对林道静的种种宽容和理解,渐渐地让林道静对江华的态度有所改观,因为她知道如果仍然对卢嘉川留恋不舍的话,江华对她的好,就无以回报了,所以,“林道静真正成为了这群为理想献身的同志的一员,林道静对卢嘉川的痛苦思念逐渐被对江华的巨大感激之情所取代。”⑦李杨:《50-70年代中国文学经典再解读》,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2006年,120页只是,作者杨沫因为与马建民的感情不和,对文本中的人物江华没有投入更多的写作热情,在描写他与林道静之间的爱情时也只是草草收尾。

[1]杨沫.青春之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2]老鬼.母亲杨沫[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

[3]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质人格[M].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8.

[4]李杨.50-70年代中国文学经典再解读[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6.

[5]程光炜.青春之歌文本的复杂性[J].江汉论坛,2004(1).

[6]宋建华、刘冬梅.《青春之歌》的再论证[J].小说评论,2008(5).

[7]孙先科.《青春之歌》的版本、续集与江华形象的再评价[J].河南大学学报,2005(2).

[8]张清华.从《青春之歌》到《长恨歌》——中国当代小说的叙事奥秘及其美学变迁的一个视角[J].当代作家评论,2003(2).

Lin Daojing’s love Choice on Her Road of Growing into a Revolutionist

HONG Ya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 571158,China)

Song of Youth has a strong autobiographic color.It is a story about a petty -bourgeois intellectual’s experience of turning into a qualified Communist Party member,and her love with three men.It is necessary to analyze the heroin Lin Daojing’s love choice from the aspects of Psychology of personality,inner mental activities and archetype.

Song of youth;Choose love;Anxiety;Neurosis;Archetype

I 206.7

A

1009-9743(2012)02-0005-06

2012-06-16

洪艳(1981-),女,汉族,湖北黄冈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责任编辑:张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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