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背景下海南特区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研究——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的语言政策和规划对海南的启示

毛春洲

（海南大学旅游学院，海南海口 570208）

多元文化背景下海南特区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研究
——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的语言政策和规划对海南的启示

毛春洲

（海南大学旅游学院，海南海口 570208）

海南是个多民族多语言的省份，通行语言和方言多达12种。但是，在执行推广普通话政策过程中，政府对海南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不够重视或其它原因导致很多海南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面临边缘化甚至逐渐衰落的威胁。本文旨在通过对与海南文化背景类似东南亚地区语言政策与规划的研究，了解他们语言政策与规划失败教训或成功经验，希冀在建设国际旅游岛过程中，政府重视对海南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制定出合理的语言政策与规划，满足海南国际化和本土化需求，让海南多元文化能和谐健康地发展。

语言政策与规划;多元文化;东南亚;海南;启示

中国制定了一系列语言政策以保障少数民族享有与其它民族平等的语言权利，确保他们拥有使用和发展自己语言文字的自由，从而各民族之间能更好沟通和相互了解。

教科文组织2001出台了《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倡导文化多样性;在《多语并存世界里的教育》文件中提出“支持语言作为跨文化教育的一个主要内容，以增进不同群体之间的了解，并确保对基本人权的尊重”①教科文组织意见书《多语并存世界里的教育》第30页，巴黎: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出版2003年版。。

海南是一个多民族省份，目前有黎、苗、回、壮、瑶、侗等52个少数民族居住在海南岛。几千年来，海南各民族和不同语言之间相互交流与碰撞形成了具有海南特色的多民族、多语言的良好的区域文化生态，这是海南独有的文化特色，它在国际旅游岛的品牌建设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海南在严格执行国家推广普通话政策过程中，却忽略本地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的发展，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地方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的发展，使其面临边缘化甚至逐渐衰落威胁。

海南和东南亚主要国家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香港特别行政区一样，是一个多元种族多元语言的岛屿。这些国家或地区和海南无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多元民族和文化特色方面有很多共同之处。中国华侨华人主要集中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港澳地区。这些国家和地区与中国闽粤地区（海南曾隶属广东）有深厚历史文化渊源。研究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政府语言政策与规划尤其是少数民族语言政策和规划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影响对海南政府语言政策和规划有很好的借鉴作用。

一 语言政策与规划的涵义

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属于政府行为，是国家干预语言使用的主要手段，对国家的稳定、民族的团结、经济的发展都有重要影响。

语言政策是指广义的语言、政治和社会目标。这些目标通过具体的语言规划执行得以实现的。语言政策 （language policy）是对语言和政治关系的研究，“语言政策必须考虑到语言对个体、民族、社会及国家的意义，其中也涉及到认同的概念。”②它是社会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部分。语言政策研究大都是在探讨在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中，如何处理好国家统一的语言和各民族语言的关系，使语言规划更加合理。

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的名称，是美国语言学家Einar Haugen在20世纪50年代末首先提出来的。Haugen认为语言规划是社会规划中的一个部分，他认为语言规划是“为一个言语社区，建立目标、政策和过程的活动。”它可以包罗万象:小至新词使用的倡议，大到一门新的语言学习和运用的政策规定［1］。

二 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的语言政策与规划

（一）新加坡的语言规划状况

新加坡是一个多种族、多文化、多语言国家。华人占人口大多数，其次是马来人，印度人和来自其他国家的公民。除了官方语言汉语、英语、马来语和泰米尔语以外，新加坡使用的语言多达21种之多。［2］

新加坡曾是英国殖民地，殖民政府规定英语为其官方语言。殖民政府对其他种族和语言，采取放任政策，不予干预，致使各个民族之间难以沟通。

1965年建国后，新加坡政府十分重视语言规划。政府制定了四大官方语言政策和双语教育政策，开展了“讲华语运动”和“标准英语运动”，推行简体汉字，实行汉字横排横写。

（二）马来西亚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状况

马来西亚是个多民族国家，约有30多个民族。据报道，截至2004年3月为止，马来人口占最多数，达1300万人，占总人口约51%;华裔人数为610万人，占总人口约24%;其余为印度族和其他民族，其中印度族大约8%①中央社吉隆坡2004年4月18。。马来语是其国语和官方语言，英语为通用语，而华语是华人社区通用语。

按照马来西亚1961颁布语言教育法令，马来西亚要让马来语成为它的主要教育语言。因此，今天除未受过正规教育的老年人外，马来西亚大部分人都能讲马来语和英语。

（三）香港少数族裔人士的语言教育政策

根据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处公布的2006年人口统计情况来看①见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编制《香港二零零六年中期人口统计主体性报告:少数族裔人士》报告书第12－14页，2007年12月。，香港除占大多数的华人外，非华裔人口约有34万，这些少数族裔人包括菲律宾人、印度尼西亚人、白种人（主要是英国人和其他欧美人士）、日本人以及南亚和东南亚人（包括印度人、尼泊尔人、泰国人和巴基斯坦人）。

香港少数族群的语言问题和教育问题，一直是香港政府关注的问题。针对这些问题，香港努力制定合理的语言政策。面对少数族裔

学生的语言障碍，香港教育当局的立场是，尽量为这些学生提供融合到本地教育的渠道、机会和资源。尊重少数族裔学生母语教育，香港教育局对他们提供大力支持，照顾非华语学生学习中文的需要。委托大专院校营办学习中文的支持中心，为中文程度较低的非华语学生提供辅导课程。

三 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不同语言政策与规划产生的影响

（一）不合理语言政策导致的不良影响

1.殖民时期，新加坡殖民政府的不作为语言政策产生不良影响

在殖民时期，新加坡殖民政府把英语置于重要位置。英国殖民政府只关注英文教育，英文源流的教育有从小学到大学的完整体系，但是各族群语文教育则由各自开办的民族学校承担［3］。殖民政府长期的这种不作为的语言政策，导致新加坡出现严重的语言问题。在多元种族的新加坡，五六十年代，语言问题曾导致新加坡社会局面动荡;语言问题也是很敏感的政治问题，它往往引发了新加坡种族冲突和政治的冲突［4］。

2.马来西亚的单一化语言推广政策导致的恶果

马来西亚的单一化语言教育政策致使少数民族母语教育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尽管华语是华人社区通用语，根据郭熙（2005）［5］调查结果显示，从 1957 年至1997年间，华人人口增加了300万，但是华文小学和中学却各减少61所和26所。同样，泰米尔学校也在逐渐减少。他认为处于弱势的泰米尔语等语言将走向衰落。柯嘉逊（2001）指出，以目前情况来看，泰米尔小学根本谈不上发展，它们能不能继续生存，都还是一个问题［6］。

马来西亚单一化语言推广政策势必导致部分少数民族语言的衰落乃至灭亡，它将对人类带来一定的损失。这样的语言教育政策引起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的忧虑和关注，人们在探究什么样的少数民族语言的教育政策更符合社会和谐稳定和健康发展。相比马来西亚令人感到忧虑的语言规划而言，新时期澳大利亚的少数民族的语言教育政策或许更值得学习和研究。

（二）新时期香港和新加坡合理的多元化语言政策产生积极作用

1.香港合理少数族裔语言政策，满足国际化和本土认同要求

香港的语言政策和语言使用，成功地满足了国际化和本土认同要求。香港的教育委员会和主管教育政策的语文教育及研究常委委员会共同成立了一个“教学语言工作小组”，在1999年6月进行了一项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母语教学不但可以减少学生在学习时所遇到的障碍，更可帮助他们积极学习，发挥创意，发挥高层次的思维，拥有批判性思考的能力。因此，香港教育当局推出了有关教学语言的指引，要求所有中学在初中阶段采用母语教学［6］。

中国香港制定合理的语言政策，较好地解决少数族裔人士语言教育的问题，使香港社会得以和谐健康的发展。针对香港少数族裔的成功的语言教育值得借鉴和学习。

2.新加坡实用主义的多元语言政策，成效积极显著

新加坡四大官方语言政策和双语教育政策等对促进新加坡各民族和谐相处，社会健康快速发展产生了积极作用。这些政策和运动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实用主义的多语言政策。它是把国家历史渊源和地理位置与国家的现实状况和未来发展需求有机结合考虑下，制定出来的有利于国家发展和民族团结的合理的语言政策。这种语言政策充分体现了对国内各种族及其语言尊重，有效地避免了任何形式的语言沙文主义，也有助于各种族文化及其语言的传承和发展。

新加坡合理的语言规划与良好的语言政策，得到了新加坡公民的认可，也为世界上其他多语国家指导语言政策和解决语言问题树立了极好的榜样。

四 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语言政策与规划对海南民族语言政策与教育的启示

（一）推广、保护方言与普通话推广关系

东南亚国家语言政策与规划结果说明只有执行合理的语言规划与良好语言政策，才能处理好推广通用语和保护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如果推行单一语言政策如奉行只讲普通话，就会导致马来西亚推广单一语言政策导致的不良后果;如果倡导保护少数民族语言和地方方言政策，忽视通用语推广，将不利于不同民族之间的沟通。

（二）海南语言政策与规划的现状

根据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2009规划课题《海南特区多元文化与多元语言政策研究》课题组的调查报告①该调查报告由海南大学旅游学院王琳主持，毛春洲和李枚珍等共同完成。，发现海南少数民族语言政策和规划现状如下:

1.语言政策重普通话、轻本土语言

海南是我国的一个方言宝库。课题组调查显示，目前海南省的语言政策仍然是以普通话为唯一的学校教学语言，政府大力推广普通话，而忽视了本土语言和方言的保护。随着教育逐渐发达，越来越多的孩子只会讲普通话不会讲方言或本民族语言，这使得多元语言和文化传承成为我们下一步的社会语言学研究所关注的问题。

2.忽视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教育

黎族是只在海南才有的少数民族，有自己的语言但历史上没有文字，50年代语言学家曾创立的黎语文字也没有得到推广。海南话目前是海南省使用范围最广、影响最大的方言。调查表明，由于现行教育语言政策及其他社会语言因素的影响，黎语和海南话存在语言技能退化趋势。随着普通话语言使用的逐渐扩大，黎语和海南话的使用正日渐萎缩。

3.语言教育政策单一化

国际旅游岛应具备的多元化特征以及与之相匹配的语言教育政策的制定没有得到政府足够的重视，语言教育政策单一化，缺乏战略层面上的设计，这种与国际旅游岛发展和需要不相适应的现状在不久的将来就有可能显现出来，并有可能影响到地区的经济发展。

新加坡虽然面积不大，景点不多，但每年吸引了大量游客。据《世界新闻报》驻新加坡记者张雯雯分析，它能每年能吸引大量游客主要原因是:新加坡旅游局推出了“非常新加坡”政策，保护语言多样性，尊重不同民族的语言权利，凸出本土文化特色。游客能真正走入本地不同民族的生活，体验最真实的本土文化［7］。

4.当地居民对本族群语言和方言认同度高

调查结果显示，当地居民都非常认同本民族语言或方言，并希望创造条件使本民族语言或方言得到足够的发展空间，这为本土语言和文化的保护提供了坚实基础。

（三）东南亚岛屿国家和地区语言政策与规划对海南启示

1.以新加坡殖民语言政策为鉴，摈弃不作为或歧视的语言政策

海南是个多民族聚居省份，除汉族外，还有53个少数民族，其中黎族人口最多，黎族是全国18个超过100万人口的少数民族之一。

20 世纪五十年代末，由于推行歧视少数民族语言政策，导致讲黎语人数锐减;20世纪80年代后，国家制定推广普通话政策，人们推崇普通话，忽视本族语言或地方方言。黎语和其他少数民族语言一样，其地位受到某种程度的冲击和影响。

为了调查黎族语言在教育领域的使用现状，本课题组于2010年4月对海南黎族聚居地之一——海南省东方市的学生、教师及本地居民的问卷调查和深入访谈，发现:黎语仍是居民主要用语，但范围在逐渐萎缩;在校学生思维用语大多是普通话而非黎语。

针对目前黎族语言逐渐萎缩现状，海南政府应以新加坡殖民语言政策为鉴，摈弃不作为语言政策，不歧视少数民族语言或方言。应积极采取措施，制定相应语言政策与规划，保护海南独有的文化资源。

2.避免马来西亚悲剧重演，杜绝单一语言推广政策

海南省各地都有讲海南话的人，从第一语言人口比例来看，海南话的使用人数是最多的。建省以前海南话是除儋州、临高以及中南部少数民族聚居区之外说其他方言的人首先应掌握的第二语言之一。

本课题组调查发现普通话成为教育的主要教学媒介，普通话而非海南话成了海南学生首先要掌握的第二语言。在公共场合及对外交往时，他们往往使用普通话。

为了避免重演马来西亚悲剧，海南政府不能重视单一推广普通话，而忽略少数民族语言保护和传承。正如海南省政协委员、海南人民广播电台社教部李木2006年3月在省政协四届四次会议上所提交方案中陈述一样:我们理应“关注扶持海南方言的传承、研究工作”［8］。推广普通话是我国的国策之一，海南是方言区，更应大力推广普通话，但在推广普及普通话的同时，也应关注和扶持海南方言的传承和研究，二者并不矛盾。

本课题组调查研究发现，海南语言文字工作办公室的工作重心仍是推广普通话，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的保护仍未提上日程，保护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的重要性没有得到应有重视。

3.学习香港多元化语言政策，优化语言教育资源

随着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和深入，海南不同民族以及外来友好人士之间，语言、文化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沟通和交流，多元文化和谐共处、相互吸收、相互利用，在比较、融合、批判中不断地得到创新与发展。“文化多样性是交流、革新和创作的源泉，对人类来讲就像生物多样性对维持生物平衡那样必不可少”［9］。文化的多样性极大地提高了海南文化的丰富性，也为海南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良好社会环境。

为了满足海南国际化和本土化语言发展需要，学习香港的多元化语言政策，加大投资，优化教育资源，是海南语言政策和规划最佳选择。

政府可以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资助黎语广播电视或黎语文艺节目。比如“南京白局”（南京地区民间说唱，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得到了政府大力推广，上了秦淮河画舫。当地导游经过培训，掌握白局表演要领，把白局推广给更多游客［10］。

4.重视语言政策与规划，满足海南国际化发展

调查结果表明，尽管受访者对本族语言和方言认同度很高，但由于教育的现代化和商业化等因素，很多人对本土语言和文化的未来发展漠不关心，教育部门也没有重视海南多元语言和多元文化的保护，而是一味推广普通话。学生是多元语言和文化传承的希望，政府在多元语言和文化保护中起着重要导向作用。因此，加强本土语言与文化的保护意识，必须从政府部门做起。

［1］Haugen.E.林书武译.语言学与语言规划［J］，国外语言学，1984（3）.

［2］SIL annual report.language technology:SIL International Annual Report for2002［EB/OL］.http://www.sil.org/sil/annualreport/2002Report.pdf.

［3］郭振羽.新加坡的语言和社会［M］.台北:正中书局，1985.

［4］许小颖.语言政策和社群语言——新加坡福建社群社会语言学研究［M］.上海:中华书局，2007.

［5］郭熙.马来西亚:多语言多文化背景下官方语言的推行与华语的拼争［J］.暨南学报（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版），2005（3）.

［6］“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课题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7］张雯雯.新加坡吸引88万中国游客［EB/OL］.http://gb.cri.cn/2201/2005/03/24/1405@491780.htm.

［8］琼州大学课题调研组.发展和谐民族关系必须坚持的“多元一体”理念与“政治基础”——海南民族关系发展的历史回顾和现状调查［J］.琼州大学学报2006（3）.

［9］范俊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保护语言与文化多样性文件汇编［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10］姜晶晶.推广本地非物质文化遗产:南京白局上了秦淮河舫［EB/OL］.http://news.longhoo.net/nj/njxw/content/2012 －05/02/content_9035115.htm.

A Study of Multi－cultural Hainan 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Based on the Impact from the 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 of Some Countries and Area in Southeast Asia

MAO Chun－zhou

（Tourism College，Hainan University，Haikou 570228，China）

Hainan has various ethnics and languages，with more than 12 languages and dialects.However，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Putonghua，Hainan government has neglected Hainan dialects or Hainan minority languages，which，to some degree，has led to the decrease or extinct of some minority languages.Through the research into the 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 of some countries or areas of southeastern Asia，this article aims to gain some enlightenment from their experiences，which can also arouse the attentions of Hainan government to the 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 of Hainan dialects or especially minority languages.

Language policy;Language planning;Multi－culture;Southeast Asia;Hainan;Enlightenment

H1－01

A

1009－9743（2012）02－0011－07

2012－03－11

毛春洲（1973－），汉族，湖北武穴人。海南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英语教学。

（责任编辑:张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