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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在东汉文学发展中的地位

2012-04-07田瑞文

关键词:文学家文学创作洛阳

田瑞文

(平顶山学院 文学院,河南 平顶山467000)

洛阳在东汉文学发展中的地位

田瑞文

(平顶山学院 文学院,河南 平顶山467000)

在东汉文学地理空间由西向东转移的过程中,洛阳起到了重要的传承作用。这种转移在兖、豫、青、徐等地的文化发展中也有鲜明的体现,地方文化中心的繁荣发展进一步促进了京城洛阳的文学繁荣。以班固为代表的东汉士人,在洛阳的文学活动和所取得的文学成就,凸显了洛阳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东汉;洛阳;文学史;班固

洛阳在东汉文学的发展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它既是东汉文学创作最主要的地理空间,又是东汉文学的书写对象。洛阳对东汉文学发展的意义,不在于它本土出了多少文学家,而在于作为都城它吸引了无数的文人,以及文人在此的豪情奔放抑或浅唱低吟构成的东汉文学的多重音响。

一、东汉文学地理空间的转移

东汉一朝,文学地理中心发生了由西向东的转移,在这转移的过程中,洛阳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西汉时期,关中长安是当时文人辐辏的政治文化中心。随着东汉王朝定都洛阳,这种文学地理格局便发生了由长安向洛阳的转移。虽然东汉甫一建立,文人即迅速云集京师,但东汉光武、明、章帝时期活动在京城的文人中,来自三辅地区的仍然占有很大比例。东汉一朝,可考的籍贯在三辅地区的文人共有22人,而光武、明、章帝时期就有13人之多。这充分说明,随着东汉王朝政治文化的发展,关中文化地理中心地位的衰落和洛阳文化中心地位的日益崛起。13人中,第一代文人所占数目较多。所谓第一代文人,是指定都洛阳后由全国各地云集而来的文人,他们进入洛阳前通常已经盛名在外。正是他们的到来才使得东汉初年的学术和文学创作迅速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准,为东汉中兴作出了重要贡献。

第一代文人中许多来自三辅地区,比如苏竟、冯衍、朱勃、马援、班彪、王隆等。出现这种情况最根本的原因是西汉时期三辅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繁荣发展。不管是在国家兴盛的武帝时代还是在日趋衰落的西汉末年,统治者对文献的整理、文化的发展都非常重视,这促使了西汉文化的繁荣发展,是西汉文学兴盛以及本土作家层出不穷的一个重要原因。西汉末年的战乱,在葬送长安曾经繁华富庶的同时,也摧毁了文化繁荣发展的根基,文人的逃离宣告了三辅文化中心地位的终结。东汉中兴,文人奔归洛阳,文化中心也随之由长安转向洛阳。从文人籍贯分布上也可以看出这种趋势。东汉初年三辅籍文人还很多,但和帝之后三辅籍文人数量急剧减少,而著名的文学家除马融、赵岐之外,就再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人物了。

南阳籍的文人更多的是皇室成员,如刘苍、刘睦、刘毅、刘騊駼、刘珍、刘宏、刘复、刘京、刘辩、刘协等。刘复被曾朴《补汉书艺文志并考》集部收录,刘京被姚振宗《后汉艺文志》收录。刘辩、刘协作为皇帝也有诗文存世,如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收录了刘辩临终前的《悲歌》,费振刚《全汉赋》从《北堂书钞》中辑录了刘协的《星德赋》。因此,皇室成员中的文学创作肯定是存在的,而文学成就应当也不会太低。

刘苍、刘京、刘毅、刘騊駼等人的文学创作主要是歌颂东汉王朝。姚振宗在《后汉艺文志》别集前特列文史类,收录12家13部,只是此“文史”不是诗文评,而是歌功颂德之作:“以诗、赋、论、颂之关乎史事者,类为此篇,其文皆发扬盛美,润色鸿业,朝夕论思,日月献纳,非私家编录可比,故冠于别集类之首焉。”[1]本此精神,姚振宗在此类中收录了刘苍的《光武受命中兴颂》、班固的《典引》、刘复的《汉德颂》、刘京的《颂德诗赋》,傅毅的《显宗颂》、王景的《金人论》、杨终的《封禅书》和《嘉瑞颂》、崔骃的《四巡颂》、史岑的《和熹邓后颂》、刘毅的《汉德论》并《宪论》、王逸的《汉诗》和曹朔的《汉颂》。这12人中有4位是皇室成员。这至少说明,皇室成员的文学创作多为歌颂刘氏皇室的。“(永平)十五年春,(明帝)以所作《光武本纪》示苍,苍因上《光武受命中兴颂》。帝甚善之,以其文典雅,特令校书郎贾逵为之训诂。”[2]1436临邑侯刘复是光武兄伯升之孙,当朝廷重用了不能言说但性情沈正的王扶时,刘复著《汉德颂》盛称扶为名臣,[2]1298以肯定王扶的方式标榜东汉王朝重贤用才的美德。刘京“数上诗赋颂德,帝嘉美,下之史官”。[2]1451“(刘)毅少有文辩称,元初元年,上《汉德论》并《宪论》十二篇。时刘珍、邓耽、尹兑、马融共上书称其美,安帝嘉之,赐钱三万,拜议郎。”[2]2616除皇室子弟外,其他如班固、傅毅、王景、崔骃等人在京城的文学活动中,歌颂王朝的中兴或者帝王的美德显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创作主旨。

东汉中后期,沛郡籍文学家渐趋增多,这和曹氏家族多文学家有关。终东汉一朝,可考的沛国文学家虽然有15位,但在东汉前中期只有4位。从曹操起,沛国的文学家大多是曹氏家族成员或者与其关系密切的人。这和东汉后期曹操逐渐掌控东汉政权的局势有关。随着曹操在邺下奠定基业,东汉文学的活动中心也从洛阳转移到邺下。

综上可见东汉文学活动中心转移的大概:它起于长安,中经洛阳,形成了东汉文学繁荣的局面,其中京都赋的出现更是丰富了“一代之文学”的汉大赋的内容,而沉沦下寮、仕不得进的文人的浅唱低吟,又在客观上促进了五言诗的萌芽,并为后世五言诗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这些都是洛阳作为东汉文学活动中心对中国文学发展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从长安中经洛阳最后到邺下,文学地域空间的转移虽然缓慢,但坚定而不可逆转,东汉洛阳的文学史意义也正藉此得以凸显。

二、地方文化中心与京都洛阳之关系

东汉诸如兖、豫、青、徐等地方文化中心颇为发达,从文学地理分布上再次表明文学地理的东移趋势。另一方面,地方文化的发展滋养了东汉士人的文化修养,地方文士为谋求进一步发展,多集于京城洛阳,客观上促进了洛阳的文学发展。

东汉初年,出名的文学家有33人之多,其分布区域较为集中:司隶校尉部13人、豫州刺史部7人、荆州刺史部5人、幽州刺史部3人,这四州共有28人,占13州总人数的84.8%。而在各个州中分布又较为集中在某些郡,司隶校尉部13人全部出自三辅地区,豫州则集中在梁国、汝南、沛国,荆州则主要是南阳,幽州为涿郡的崔氏家族。除了幽州涿郡之外,其余的分布主要在关中、中原地区。这些文学家主要分布在传统的文化区域中,新的文化生长点尚未出现。以洛阳为观察点,关中文化区、荆楚文化区开始向洛阳转移。比如关中文化区的冯衍、杜笃、马援、班彪、傅毅,荆楚文化区的桓谭、刘复、刘睦、刘苍等人,在东汉定都洛阳不久,就先后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来到京城。这些文人的到来,推动了京城的文化建设和文学创作。因此,东汉王朝的中兴不仅仅是政治的中兴,而且是文化的中兴。

东汉中后期,文学家主要集中在中东部地区,传统的关中文化区和荆楚文化区的文学家分布明显减少,著名的文学家也几乎没有出现。各州的具体分布情况为:豫州13人,司隶校尉部11人,兖州10人,徐州9人,青州5人,荆州5人,扬州5人,冀州3人,凉州2人,幽州1人,交州1人,益州、并州均无。从以上各州的分布情况看,豫州、司隶仍是主要分布区,但兖州、徐州、青州、荆州、扬州、冀州的人数则明显上升,这就改变了东汉初年文学家主要集中在关中、中原、荆楚地区三足鼎立的局面,兖、徐、青、扬文学家的逐渐增多,也说明东汉时期文学从西向东的转移。这只是一个大体的走势,尚难看出内容具体的细节变化。

从各州郡具体分布看,这种转移更为明显,司隶校尉部虽然总人数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东汉前期主要分布在三辅地区的情况已不复重现。东汉后期,司隶校尉部中文学家主要分布在河南(2人)、河东(2人)、河内(3人)地区,而三辅地区只有3人。弘农郡杨氏家族虽然只有杨修1人,但事实上仍足以代表弘农郡的文化水平。从这个对比中,也可看出传统三辅地区的衰落和河内、弘农以东地区文化水平的逐渐提高。

兖、豫、青、徐、扬地区的文学家也逐渐增多,只是相对集中在某些郡国中。豫州主要集中在传统的文化区汝南(3人)和新兴的文化区沛国(7人)。沛国文学家人数的激增,一方面固然与曹氏家族成员多文学创作有关,但同时也充分说明洛阳以东地区文学家人数增多的现实。这种情况在兖、青、徐地区表现得尤为明显。兖州的陈留、东平、山阳在东汉初年未出过一位文学家,东汉中后期却出现了许多,其中不乏一些著名的文学家,如陈留的蔡邕、边让、阮瑀、路粹、蔡琰,东平的刘桢,山阳的王粲、仲长统等。徐州在东汉前中期只有2位文学家,而东汉后期则达到9位,集中分布在东海(4人)与琅邪(2人)。青州人数虽然少,但较为集中地分布在平原(2人)与北海(3人)。扬州的吴郡(3人)、会稽(2人)也是文学家分布较为集中的区域。综上可以看出,齐鲁文化区与吴越文化区为东汉后期文学家分布的主要区域。相对于东汉初年,在文学家地域分布转移的过程中,东汉都城洛阳起到了重要的承传作用,主要表现在,东汉洛阳作为京城对文人的吸引以及为文学创作活动提供的地域空间,这个空间因其为当时的京都而具有独特性,它不仅是一个单纯的地理空间,更是文学书写的对象。

三、洛阳文学史地位的凸显

洛阳对于文学史的意义,不在于它本土产生了多少文学家,而在于它是东汉文学发生、发展的重要活动区域。东汉初年,光武帝对文士采取拉拢政策,其“未及下车,而先访儒雅”的行为所产生的直接效应就是四方学士“抱负坟策,云会京师”。[2]2545这些来自四方的学士,对东汉初年京城洛阳的文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他们的到来使得洛阳的文化中兴与政治中兴几乎同步实现,造就了东汉初年政治文化的繁荣景象。伴随着王朝政治的日趋稳定和中兴局面的出现,第一代文人也相继离世:夏恭大约卒于建武五年(公元29年),苏竟大约卒于建武六年,班彪卒于建武三十年,桓谭大约卒于建武三十一年,冯衍卒于永平三年(公元60年),杜笃卒于建初三年(公元78年)。随后活跃在文坛上的几乎完全是东汉建立后成长起来的文人,因为没有经过西汉末年的乱世之象,也没有太多的历史遗留问题,所以他们在文坛上的活动较少受到历史和政治因素的影响。伴随着王朝的中兴,盛世景象所造就的盛世豪情在他们的作品中有着充分的展示。班固《东都赋》对洛阳不遗余力地赞美,背后所依凭的正是东汉王朝的盛世局面。曾经的那个已经远逝的西汉王朝,尽管在皇室血缘上仍然与此保有联系,但是行走在盛世中的人们,因为历史的距离而并不太在意前朝的荣光。他们充分感受着眼下盛世景象带给人们内心意气风发的豪迈之情,表现在文学中便是讽西都而颂东都,对东都洛阳的正确选择充满了无限的自信。这种时代情绪使汉大赋在东汉的发展找到了一个新的支点。以夸饰为主要特征的汉大赋在西汉末年的发展因与时代的严重脱节而陷入难以为继的窘局,东汉京都赋的出现挽救了行将消亡的汉大赋,同时出于对新兴王朝的歌颂,汉大赋的夸饰特征得以与具体的社会实践相结合,从而实现了文学创新与社会宣传的双重目的。这对汉大赋的发展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班固对王朝的歌颂,得到了当时社会的认同,傅毅、王景等人都通过赋论文章来支持班固的看法。这种意气风发的豪迈气概革新了文学的精神面貌,推动了东汉文学的发展。

与第一代文人试图忠君导主、进言劝谏不同,第二代文人对东汉王朝的统治几乎完全采取认同的态度。这两种不同的心态,源自于他们不同的生活体验。以第一代文人桓谭为例,他出仕的目的在于践行忠君导主的士人价值追求,但光武帝只是看到了桓谭在音乐方面的才能,“帝每宴,辄令鼓琴,好其繁声”。[2]904虽然光武好乐的行为被宋弘所纠正,但桓谭也因此不再为给事中。桓谭最终因反谶而得罪光武帝,“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2]961桓谭反谶的失败以及最终郁郁寡欢地死去,正是第一代文人在洛阳遭遇的典型代表。他们试图对这个新兴的国家有所帮助,但很难获得王朝统治者的信任,所以他们虽然在王朝甫一建立即来到京城,但并不一定会有一个大展身手的光明前景。后来的文人在京城洛阳的境遇与此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他们也由家乡来到京城,但他们几乎是与这个帝国共同步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所以很容易找到与新兴王朝共同的兴趣点。他们对王朝的赞扬与歌颂,在得到统治者的赞许与认同时,也推动了东汉文学的繁荣与发展。

文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京城,他们的文学活动是推动东汉文学发展的内在动力。在这个问题上,班氏家族的文学活动最具代表性。修史是东汉京城文人活动的主题之一,文学创作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事项,班固许多经典的文学作品都是在洛阳创作的。政治的动向必然会反映在文学创作中,如果没有京城的政治环境,被《文选》冠于其首的京都赋就不大可能产生。京都的生活不仅仅为文人打开仕进之门取得方便,还深刻地影响到了文学的创作,扩大了文学的描述范围,丰富了文学创作的主题,使以夸饰为特征、远离现实生活的汉大赋在东汉时期得到了创新性发展,不仅增强了文章对现实生活的参与能力,而且使得东汉初年的盛世豪情也极其自然地实现了与夸饰描写手法的完美结合。

除主动对统治者进行歌颂外,受诏作赋也是京城文人文学活动的主要内容。“时有神雀集宫殿官府,冠羽有五采色……帝敕兰台给笔札,使(贾逵)作《神雀颂》。”[2]1235贾逵只是上颂者之一,《论衡》中载有百官上颂的盛况:“永平中,神雀群集,孝明诏上神爵颂。百官颂上,文皆比瓦石,惟班固、贾逵、傅毅、杨终、侯讽五颂金玉,孝明览焉。”[3]由此可见,虽然百官颂上,但能够进入皇帝法眼的还是那些具有文学色彩的作品。文人这种同题相作的行为,客观上促进了文学创作水平的发展和进步。班固的文学水平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得以展示和提升的。文学创作固然与文人的天生才性有关,但同时和文学创作的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这在班固身上有着非常突出的表现。如果没有东汉初年的论都之争,就可能不会有《两都赋》的出现;如果没有同题相作的相互切磋与较量,文学创作水平的提高可能就不会那么明显。而这一切,都有赖于文化氛围浓厚的京城为其提供的创作条件和创作环境。

在文化尚未非常发达的东汉时期,洛阳作为国家的都城,不仅有全国最为丰富的藏书之所兰台、东观等,也是文人云集的场所,文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和文章来往,在客观上有利于文人文学创作水平的提高。所以,东汉洛阳虽然其本土并没有出现大的文学家,但作为全国的文化中心和文学活动中心,对东汉文学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1]姚振宗.后汉艺文志[M]//二十五史补编.北京:中华书局,1955:2416.

[2]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3]王充.论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321.

Literature Status of Luoyang during Eastern-Han Dynasty

TIAN Rui-wen
(College of Chinese Literature,Pingdingshan University,Pingdingshan 467000,China)

In the period of East-Han Dynasty,Luoyang was an important link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iterature development shifting from west to east.In turn,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culture in such areas as Yan,Yu,Qing,Xu further promoted the prosperity of Luoyang literature.The literary activities and achievements initiated by representative figure Ban Gu highlighted the importance of Luoyang in literary development in the Eastern Han Dynasty.

Eastern Han Dynasty;Luoyang;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Ban Gu

I206.2.342

A

1672-3910(2012)01-0008-04

2011-10-16

平顶山学院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资助基金项目(2011006/G)

田瑞文(1982-),男,河南新蔡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先秦两汉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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