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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的话语:宗璞小说研究综述

2012-04-07辰,宋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南渡宗璞论者

吴 辰,宋 军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571158)

一 宗璞短篇小说研究综述

(一)政治批判期(1957-1979)

关于宗璞创作研究,从1957年《红豆》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以来就一直没有间断过。1979年出版的《重放的鲜花》一书再度收录《红豆》一文之前,这篇作品在大多数场合下都是以一个反面的、供批判的文本身份存在的。1957年《批判<人民文学>七月号上的几株毒草》一文一经刊出,便奠定了在整个新时期之前,《红豆》作为一个批判性案例存在的基调①这一类的研究文章有:孙秉富:《批判<人民文学>七月号上的几株毒草》(《中国青年报》1957年9月6日)、文美蕙:《从<红豆>看作家的思想和作品倾向》(《文艺月报》1957年12月)、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人民文学》1958年9月)、姚文元:《论文学上的修正主义思潮》(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8)。。以至于作者本人在1958年北京大学海燕文学社批判《红豆》座谈会上也做出了自我批评,认为自己的思想并没有站得比江玫、齐虹更高,虽然在理智上是想对齐虹作出批判,但是从情感上对小资产阶级人物形象的欣赏还是在作品中自然地流露出来②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J].人民文学,1958(9).。本阶段对与宗璞作品的研究,主要是围绕《红豆》一文思想倾向是否健康来展开的。其中,以姚文元的论点最具有代表性和总结性:“作者也曾想……刻画出知识分子江玫经过种种复杂的内心斗争,在党的教育下终于使个人利益服从于革命利益”,然而,作者并没有完全按照当时主流叙写模式去进行文学创作,一旦进入具体艺术描写,作者的感情就完全倾向于小资产阶级哀怨的、狭窄的、诉不尽的个人主义。当时有论者认为《红豆》过多表现了作为革命阶级的江玫人性中的软弱,过分使革命利益屈服于了个人情感,不符合当时的政治审美模式,所以在当时评论者眼中,江玫和齐虹的恋爱是“不值得留恋和惋惜的”①姚文元.论文学上的修正主义思潮[M].新文艺出版社,1958.。张少康在海燕文学社批判《红豆》座谈会上发言认为,江玫在其阶级立场转变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对齐虹产生厌恶感情,这是不符合江玫阶级立场的,并将江玫与林道静作比较,将思想和感情都统一于阶级立场里。从文本中江玫送别齐虹的态度上来看,江玫的阶级立场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陶醉于小资产阶级的个人温情和感情洪流中。其他与会者也认为,在江玫身上看不到任何革命力量的增长,江玫实际上是一个被扭曲了的共产党员的形象。作者一味粉饰齐虹的形象,实际上宣扬了革命的残酷性和革命对个人情感生活的侵犯,不但没有肯定应当肯定的,反而肯定了应该否定的,充当了宣传资产阶级思想的角色②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J].人民文学,1958(9).。本阶段,即使在现在看来比较温和的说法也是:“似乎作者的意图在反映江玫在革命熔炉里的成长”,而就其艺术上所达到的效果却突出了江玫在革命和生活冲突中的痛苦,并玩味这种痛苦,革命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个人生活的陪衬③伊默.在感情的细流里——评短篇小说《红豆》[N].人民日报,1957-10-8.。谢冕也认为,江玫这种在革命与个人苦痛之间的挣扎是真实人性的表现,是真实的,是可以理解的④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J].人民文学,1958(9).。此后,对宗璞作品的研究就渐渐销声匿迹了,作者本人也作了深刻检讨,并承认了自己的小说“在读者中散布了坏影响,感觉负疚很深”⑤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J].人民文学,1958(9).。作者于1960年创作的《桃园女儿嫁窝谷》等作品,便明显表现出向主流意识形态靠拢的特征,作者本人也说这类作品“没有什么代表性,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⑥宗璞:《红豆》忆谈[A],风庐缀墨[M].远东出版社,1998:6.。

这个时期对于宗璞的作品研究,主要集中在《红豆》一篇文章上,而且,评论者评价作品的角度多处于阶级立场,带有普遍的“政论”和“驳论”性质。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一书中,著者认为,以姚文元为代表的本时期的一些评论者们对于被他们批判的作家作品的清算,是没有什么理论依据的;而是借重了那个时代的权力话语,并没有构成对文学的真正批判⑦孟繁华、程光炜.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03-104.。这些论者们善于运用“修正主义”、“小资产阶级感情”等阶级立场分明的语言去评论文学作品,构成了那个时代“斗争的语言”,这种语言运用到文学评论中,其实质是政治和阶级话语对文学领域的侵犯和干预。一则构不成真正对文学作品文学性的批判和探讨,二则严重干预了文学内在的自身规律,影响了文学健康发展。不过,在这样的话语环境下,我们还是可以看到,还是有一些评论者是欣赏《红豆》的。例如在海燕文学社批判座谈会上,汪宗之就认为,《红豆》艺术性和风景描写是很有诗意的;齐虹踩破江玫的红豆发夹是作者“高明的象征手法”,预示了两个人的爱情悲剧⑧张少康、张天翼.“红豆”的问题在哪里[J].人民文学,1958(9).。虽然这些肯定的声音仅仅停留在文本表层,但这些与当时主流评论界不同的声音,将成为下一阶段研究宗璞作品的先声。

(二)文本研究期(1979-)

1979年,《重放的鲜花》一书由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收录了宗璞的《红豆》、路翎的《洼地上的“战役”》等文。此时,沉寂了20余年的《红豆》又一次引起世人关注。事实上,《红豆》一文成为了宗璞文学创作上最受评论者关注的文本,对《红豆》的阐释构成了宗璞研究一个重要部分①对于《红豆》的研究占到对宗璞文学创作研究的40%左右(统计数据来自www.cnki.net)。。评论者们对《红豆》的关注主要集中在文本中存在的叙述裂缝上。李建军指出:“小说的核心是人物,而不是别的”,“小说是处理人物与作者、人物与人物之间关系的一种艺术。这关系本质上是一种伦理关系,体现出作者如何对待任务和读者的心情态度”②李建军.内部伦理与外部规约的冲突——以《红豆》为例[J].小说评论,2009(2).。《红豆》作为一部知识分子成长题材小说,主要人物齐虹、江玫、肖素三者人物形象和关系在这类研究中是比较受到研究者关注的。这样一部以男女爱情故事为线索的小说,在大多数论者看来,其主题却是“叙述了一个革命与爱情冲突的故事”,揭示了一个“祖国高于一切,革命高于一切的主题”③赵晓芳.爱,是不能忘记的——试析宗璞《红豆》的叙述“裂缝”[J].名作欣赏,2007(4).。对三个主人公人物形象塑造的研究从《红豆》一经发表就没有停止过。以往研究认为,三个不同阶级身份的人物塑造是有着政治性象征色彩的,作为“性格和心理具有那个向上的时代的青年知识分子的特征”④王昆建.宗璞小说创作简论[J].昆明师专学报,1982(2).的江玫,与作为资产阶级代表的齐虹,两人的爱情悲剧正是“爱情——特别是在阶级矛盾激化、双方壁垒分明的时候——是不能超越阶级的”⑤李子云.净化人的心理——读宗璞小说散文选[J].《读书》,1982(9).。

而随着80年代“重写文学史”思潮的出现和90年代“再解读”研究方式的提出,更多研究者把目光从以阶级论角度去分析人物形象转向了从各个不同社会心理角度对人物形象作出全方位解读。洪子诚在其《中国当代文学史》一书中指出:“小说又包含着复杂的成分,存在着叙事的内部矛盾”,“投身革命与个人情感生活,在小说中没有被处理成完全一致”⑥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128.。有论者以色彩概括三位人物形象——“雪白的江玫”、“象牙白的齐虹”、“鲜红色的肖素”,认为小说“从爱情本身出发,表现了知识分子在大痛苦与大快乐交织的时代洪流中所面临的人生选择和内心矛盾,体现了作者对爱情、对人性的关怀”⑦叶回苏.即当岁月中的年轻人——重读十七年文学之《红豆》[J].群文天地,2010(4).。通过塑造这些与作者本人身份有诸多相同之处的人物形象⑧程蔷.她心头火光熠熠,笔下清风习习——评宗璞的小说创作[A],宗璞文学创作评论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61.,展现了宗璞在小说创作中一以贯之的人道主义精神⑨宋如珊.论宗璞小说《红豆》的人物塑造[J].江汉论坛,2010(4).。有论者进一步以叙事学视角分析作品中人物,认为《红豆》是一篇以第三人称“限知观点”叙事的作品,以江玫作为视角人物,是属于宗璞评价自己小说时所说的使用了“外观手法”的作品。这种分析角度拓展了对于小说文本的阐释空间,宗璞认为“写作手法是为内容服务的,怎样写要以内容而定”。那么,这种“外观手法”的运用也一定是和内容有着直接的联系,论者联系宗璞小说创作的“个人化写作”性质,认为这便是宗璞“温婉细致而又略带感伤的文风”形成的原因⑩宋如珊.论宗璞小说《红豆》的人物塑造[J].江汉论坛,2010(4).。

通过人物形象展现出来的爱情叙事也得到了评论者们的充分关注,而关注的角度集中于对文本中“革命叙事”与“爱情叙事”两种叙述姿态的拮抗而产生的文本裂缝的阐释。在对这种“背离叙事”的研究中,以现象学与阐释学为基础的“填补空白”成为了主要研究手法。李建军从“小说伦理”角度分析这种“背离”,认为在一个时代的严格而狭隘的文学规约体系下,小说的内部伦理被撕裂和扭曲着,同样,小说中的人物,也面临着被简单化甚至妖魔化处理的命运,而宗璞在写作《红豆》的时候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她虽然努力按照新时代所制定的“政治”和“文学”规约进行创作,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和西方经典小说的熏陶,使她无法放弃文本内部的规律,同时也无法回避另一种更加合理或更加符合人性的小说人物建构策略,从而形成了“内部伦理与外部规约的冲突”,“小说的内部伦理被彻底瓦解”①李建军.内部伦理与外部规约的冲突——以《红豆》为例[J].小说评论,2009(2).。这种瓦解造成了“文本中的个体话语被集体话语全面解构,显示出50年代个体话语生存的尴尬”②萧文.50年代,直面个体话语的尴尬——《红豆》个案解读[J].井冈山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而这种尴尬在论者看来,一方面来自于外在政治环境的规约,另一方面也是作者宗璞自身心中集体话语中心情结的体现。文本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在叙事上的差异显现了作者内心个人话语与集体话语的冲突③萧文.50年代,直面个体话语的尴尬——《红豆》个案解读[J].井冈山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这种叙述裂缝还存在于文本中革命话语遮蔽下女性话语的顽强显现。论者认为《红豆》在语言上是颇有女性话语特征的,在主观视角下,“理智和情感相悖所形成的叙述裂隙”,正是女性话语生长的地方;而独特的语言选用与迂回的叙事使得革命与爱情的双重叙述显得缠绕复杂,从而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审美效果④郑新.时代夹缝中的人性张力——浅析《红豆》的爱情话语[J].扬子江评论,2010(4).。而在“显在的皈依”下,作者通过“高级知识分子的艺术诉求”、“对革命与政治的道德化解读”来表达对革命话语违背“人伦之道”——即知识分子群体精神自主的“潜在的反抗”⑤王力可.显在的皈依与潜在的反抗——谈宗璞《红豆》的创作[J].科教文汇,2009(12).。这种对主体情感诉求的追求在文本中有着人性的光辉,这也正是宗璞小说中对“人”的主体地位的一贯追求。但是这种研究方式正如罗长青所说,是“一直被置于‘革命/爱情’的批评陈规之中”的,它遮蔽了“知识分子对艺术的诉求”⑥罗长青.《红豆》——被革命爱情双重主题遮蔽的知识分子艺术诉求[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2).。该观点从本质来说还是承认了宗璞小说创作中对“人性”的诉求与追寻。

在宗璞创作研究中,不容忽视的还有其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的身份与作为一个女性的自我意识与叙述姿态,以及对“人”的肯定。宗璞在《找回你自己》一文中说:“认真地,自由地做一个人”,“每个人都应当像人一样,活在人的世界里”。论者指出,在宗璞的文学世界里,基础是寻求人生之根本的回归自我,一方面在于维护个体生命的尊严,另一方面在于肯定自我的生命欲求。其理想境界在于追寻人生的价值,在于对人生之爱的追寻,与对人生困惑“我是谁”的超越⑦陈新瑶.“人”的呼喊与欢唱——析宗璞文学创作的价值追求[J].黄石理工学院学报,2008(4).。“无论在作品里,还是在生活中,宗璞都强调‘我’的本色,‘我’的生命;追求的是‘我’的声音,‘我’的写作”⑧王云介.不思量,亦难忘[J].世纪评论,1998(1).。与其他具有女性人格意识的作家不同,宗璞在对自我追问中,女性人格意识的叙述使得“一个个自主自强,有独立意识的女性知识分子形象”成为了其小说主人公的构成主体,“表现了作者对女性生存境遇、生活状况及个人价值等方面的思考”,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让“女性形象自主选择话语权”⑨朱红杰.试述“十七年文学”中宗璞小说的女性意识[J].重庆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1).。“爱情”在这个意义上成为女性对宏大叙事话语的一次无意识突围,是革命历史叙事下面潜抑进行的生命伦理叙事①郭力.《经典解读:革命叙事中的女性生命风景线》[J].学习与探索,2007(1).,是对革命伦理的道德反讽。有论者注意到文本中江玫真实身份的揭开对江玫走上革命道路的重要性②李建军:《内部伦理与外部规约的冲突——以<红豆>为例》(《小说评论》2009年第2期);萧文:《50年代,直面个体话语的尴尬——<红豆>个案解读》(《井冈山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宋如珊:《论宗璞小说<红豆>的人物塑造》,(《江汉论坛》2010年第4期);赵晓芳:《爱,是不能忘记的——试析宗璞<红豆>的叙述“裂缝”》,(《名作欣赏》,2007年第4期);毕光明:《难以突破的禁区》,(《名作欣赏》2010年第4期)。,从而揭示了“家庭”这一伦理观念对宗璞小说中人物形象塑造的重要性。体现出了宗璞文学创作中“以德为文”的内在支撑因素③郑新.以德为文——试析宗璞小说的内在支撑因素[J].江西社会科学,2004(9).,而这正是宗璞创作中“诚”方面的体现。有人归结宗璞的创作时说,“以韧的个性赞颂韧的品行,以韧性的文学,书写韧性的人类精神”④张抗抗.宗璞先生的韧性写作[J].群言,2007(12).,进而有论者提出在以“诚”、“真”、“雅”、“韧”为特征的宗璞文学创作中,有着更深的哲学意蕴。宗璞在《行走的人》一文中说:“一个有哲学头脑而又有艺术实践的人是有福的,一个沐浴在西方艺术之中而又曾为中国文化所‘化’过的人更是有福的”。作为一个知识性女作家,“她的作品体现出一种东方传统哲学文化和西方人文精神汇合而形成的精神内涵”⑤韩大强.论宗璞散文的哲学意蕴[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1).。不以厚重见长的宗璞,在思辨与哲理上是胜人一筹的。在近年以来的宗璞创作研究中,“背离”叙事研究仍占有很大比重,宗璞作品中知识分子在“革命”与“个人”在“十字路口”徘徊游移成为大多数研究者关注的对象⑥这类研究的比例大约占到研究总数的50%左右(数据来源于www.cnki.net),如:孙先科《话语“夹缝”中造就的叙事》(《作家作品研究》2006年第4期)、王进庄《“十字路口”情结的执拗于超越》(《当代文坛》2006年第6期)、李建军《内部伦理与外部规约的冲突》(《小说评论》2009年第2期)等。。这类研究不约而同聚焦于以“德”为中心的宗璞小说中内在家庭人性伦理与外在革命宏大话语规约之间的冲突、融合与背离,构成了宗璞研究的主体。而也正如某些论者所说,这类评论并没有从“革命爱情”叙事模式中看到宗璞小说的“文心”,也就是“知识分子的艺术诉求”⑦罗长青.《红豆》——被革命爱情双重主题遮蔽的知识分子艺术诉求[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2).。而这种艺术诉求是贯穿于宗璞创作之中的,必须纵观地看待宗璞的文学创作,作出历时的考察⑧毕光明.难以突破的禁区[J].名作欣赏,2010(4).。

在“人性”的彰显中,我们看到了“五四”精神在冯家的传承路迹。宗璞家学源长。近年来,有人将宗璞创作精神本质与其家族中另外一位女作家冯沅君作对比,梳理出一条“五四”自由精神传承脉络。论者认为:“冯沅君和宗璞均为学者型的女作家,但作为先觉知识分子,她们的作品不约而同的闪耀着一种人道主义精神,这种精神具体表现为追求自由、渴望民主和广博的爱心,她们的作品反映了二十世纪中国女性的苦难,是中国文化悲剧与社会悲剧的反衬”⑨金鑫.在自由与规范之间——从冯沅君到宗璞[J].社会科学辑刊,2004(4).。“而冯沅君的苦难感是生命价值受挫时的哀叹,宗璞的苦难感有很大的文化悲剧的意味,具有理性的形而上的意义”⑩金鑫.在自由与规范之间——从冯沅君到宗璞[J].社会科学辑刊,2004(4).。这构成了沉重而悲怆的对自由精神的追求,并使读者看到了“士”精神在冯家两代人身上的传承⑪王彩萍.士的精神的现代传承——论宗璞的小说[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还有论者将宗璞与杨绛散文创作加以比较,得出了学者型作家在语言上“淡雅隽永,本色从容”的特色,以其对当下文学界做出典范⑫谢玉珊.淡雅隽永,本色从容——杨绛宗璞散文创作之比较[J].社科纵横,2005(2).。另有论者将《红豆》与《人到中年》《青春之歌》加以比较,试图分析知识分子在当代中国两个不同历史时期社会环境中的命运①刘雄仕.去与留的抉择——关于宗璞《红豆》与谌容《人到中年》[J].名作欣赏2009(27);吴苏阳.《红豆》与《青春之歌》对爱情的双重理解[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1).。

评论者们还注意到宗璞作品中的色彩与光对其文学世界的意义。论者指出:“色彩是视觉感受的敏感要素,抽取色彩表现事物,而且许多颜色合聚一处,这要几乎与中国诗的色彩处理,借助于阅读想象写出和谐或者造成对比”,“宗璞自称‘改不了山水旧癖,烟霞痼疾’,不同的景物,不同的色彩,能够写出‘强烈浓重’或者‘明丽而又有韵味’,相同相近的颜色或者同一景物,宗璞一样写得丰富、细致”②洪建.宗璞散文中的色彩[J].阅读与写作,2009(11).。譬如宗璞在《西湖漫笔》一文中写道:“黄龙洞绿的幽,屏风山绿的野,就九曲十八洞绿的闲”,足以见得宗璞对色彩差异的敏锐感觉。色彩变化又是宗璞散文中的一个特色。论者指出:“宗璞散文对色彩的描绘,最令人欣赏的还是因为阳光的变化而带来的旖旎斑斓”③洪建.宗璞散文中的色彩[J].阅读与写作,2009(11).。在《真情·洞见·美言》一文中,宗璞说:“见到的一切,就不能只是观之以目”,而这也是其散文创作中色彩丰富与变化的原因。另有论者总结这一特点为“绘画美”,指出宗璞的文学世界是与绘画艺术世界相通的,“善于运用语言艺术来着色人文,致力于色彩世界的苦心创构,用色彩来编织瑰丽的感情的锦缎”。宗璞在创作中还根据文本特定的艺术情境,常常动用反复性着色的艺术技法,“力求同中求异,间或已略有差异的别种色调,使事物的色彩美统一中有变化,变化中显统一”④贺国光.淡妆浓抹总相宜——谈宗璞创作的绘画美[J].甘肃教育学院学报,2002(1).。还有论者从意蕴出发,来分析宗璞语言的隽永风格,得出“知识渗透的丰富性”、“亲切自然的朴素性”、“表现力度的深刻性”、“率真轻灵的诗意性”、“语气表达的灵活性”、“意向生成的倾向性”等六个方面是其语言特色“淳朴雅致”的“潜在成因”⑤吴延生.宗璞散文“淳朴雅致”的语言特色潜在成因分析[J].名作欣赏,2007(18).。“淳朴雅致”的语言正符合作者宗璞对文学“雅”和“真”的追求,也是宗璞文学创作内在精神和“在不同文化语境下的静默与操守”⑥郑新.宗璞小说创作风格简论[J].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8).的体现。

本阶段的研究打破了之前对于宗璞研究以意识形态为主的局面,研究角度多样,但是主要成果集中于所谓的断裂叙事上。断裂叙事或叙述裂缝较早即被研究者提出,但究其实质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界定。从研究者成果来看,宗璞的叙述裂缝不仅仅是浮于文本表层的“爱情/革命”的双重叙事,更加体现在“启蒙/革命”的两重叙事裂缝,而就后者,研究者们似乎缺乏一些很深入的分析(女性话语与革命话语的冲突,笔者倾向于将其归于“启蒙/革命”的双重叙事范畴之下,但即使是这样,有关“启蒙/革命”的双重叙事研究在对整个宗璞作品研究中也只是很少一部分)。还有的评论者注意到了宗璞小说创作的“多元化元素”,认为宗璞小说创作“既有对现实主义传统的继承,又有一定的新探索”。事实上,对宗璞小说中现代派手法的运用,早期的评论也有涉及 。甚至有的评论者认为宗璞小说创作可以称得上是“新时期现代主义小说的滥觞”。但是,就这个问题,评论者们似乎没有更加深入地挖掘下去,只是在一些综论性质的论文中一笔带过地提到。

二 关于宗璞长篇小说研究

关于宗璞长篇小说《野葫芦引》的前三部——《南渡记》《东藏记》和《西征记》的研究相对滞后于对《红豆》等短篇小说研究。最早的评论来自一些老一代文艺工作者。卞之琳在《读宗璞<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一文中给该文以较高评价:“就题材而论,这部小说填补了写民族解放战争即抗日战争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空白;就艺术而论,在新时期小说创作的繁荣当中独具特色,开出了一条小说真正创新的康庄大道的起点”①卞之琳.读宗璞《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J].当代作家评论,1989,(5):41-44.。卞之琳在这里提到了两点让他感到欣悦的地方:题材和艺术。首先,卞之琳认为,在以中国抗日战争时期为背景的小说中,有书写进步学生的(杨沫:《青春之歌》),有书写市民阶层的(老舍:《四世同堂》)。而宗璞的《南渡记》则为这一重大历史时期的叙事中增加了一个新的叙事角度:“精神贵族”的高级知识分子阶层。卞之琳认为,高级知识分子阶层“也是作为社会变动的神经末梢的知识分子的一个也不应缺少的方面”②卞之琳.读宗璞《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J].当代作家评论,1989,(5):41-44.。而在艺术上,卞之琳认为,宗璞小说中“艺术的潜移默化”使得这部作品具有了较强的教育性。卞之琳还较早看出《南渡记》与《红楼梦》之间的相似处。《南渡记》在继承了《红楼梦》“利用巧妙插曲”的古典章回小说特色之外,大胆摒弃了《红楼梦》中大量服饰、建筑、饮食上的堆砌辞藻,放弃了对“细节真实性”的把握。《南渡记》中的序曲和间曲部分也平仄合律,显现出作者对古典文学和西方现代派叙事手法的深度把握和灵活变通,宗璞惯用的现代主义叙事学技巧与现实主义小说和古典章回小说的融合,使得《南渡记》在艺术上产生了独特的审美特色。后来,宗璞在谈到自己关于《南渡记》的创作时说,“至于说是不是像《红楼梦》,如果能够像一点,我当然很高兴。……写小说不受《红楼梦》的影响,我觉得是很少见的”③贺桂梅.历史沧桑和作家本色——宗璞访谈[J].小说评论,2003,(5).。同时,卞之琳也指出《南渡记》一些弊病:开场的出场人物介绍,使得作品“一开场就像放花炮一样爆出了众多人物,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也就有点模糊不清”④卞之琳.读宗璞《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J].当代作家评论,1989,(5):41-44.。而冯至在评论中则肯定了作品在创作上对“妇女”、“儿童”形象的描写和自叙传的性质:“你写的儿童和妇女,性格多样,生动自然,显示出女作家的特点。相形之下,大学里的教师们,比较平淡,有些逊色了。……这本书里蕴含了你不少的童年回忆”⑤冯至.《南渡记》读后[N].文艺报,1989-5-6.。

而这个时期,马风对《南渡记》提出了批评。他认为宗璞的《南渡记》中存在着较强的“史诗情结”,而这种“史诗情结”使得文本在阅读中实际产生的效果与作者的预期产生了“背反局面”⑥马风.论宗璞的“史诗情结”——对《南渡记》文体的一点疑议[J].文学评论,1990,(4):125-131.。这种“史诗情结”使得文本产生了一系列“戏剧性”的巧合,诸如小娃在肠套结的时候恰逢一个日本军人的小孩得了同样的病,且与小娃年纪差不多大,要求同一个医生开刀。这“三重巧合”使得文本“太富于‘戏剧性’了,未免有点‘假’”,“不能不动摇了它的思想力量和美学品味”⑦马风.论宗璞的“史诗情结”——对《南渡记》文体的一点疑议[J].文学评论,1990,(4):125-131.。将日常生活“抗战化”则是文本失败的又一个方面,而这种处理日常生活的方式,是作者“史诗情结”所决定的。文本中描写的两个事件:吕清非老人以死殉国和卫葑与新婚妻子别离在论者看来,则构成了“生离”和“死别”两个“英雄”的业绩,这也是她“史诗情结”的体现。叙事上的巧合是为了“塑立英雄的形象”,结果却“破损了英雄形象”。小说中《棺中人语》的叙事嵌套更是“中断了小说叙述的连贯性”,是“对于小说有序章节的破坏”,也是“对小说平实的叙述风度的破坏”,使“小说的整体艺术形象由于缺乏和谐感、稳贴感而变得扭曲了。这种扭曲显然来自小说家对小说问题形态的高度寄托而出现的紧张和躁动。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艺术形象的扭曲也分明裸露了小说家艺术心态的扭曲,而后者无疑是前者的诱因”①马风.论宗璞的“史诗情结”——对《南渡记》文体的一点疑议[J].文学评论,1990,(4):125-131.。论者马风建议作者松动她的“史诗情结”,对自己今后的创作进行调整,不要再“挣扎”。对于《南渡记》,马风基本上持否定态度。

曾镇南在《<南渡记>的评价与现实主义问题》一文中,对马风的论断做了驳斥与批判,认为所谓“史诗情结”是马风“生造出来强加给宗璞的莫须有的东西”②曾镇南.《南渡记》的评价与现实主义问题[J].文学评论,1991,(1):50 -65.,马风的论断是不能成立的。首先,就马风提出的“挣扎”这个问题,曾镇南认为“根本没有作家因为想创作‘史诗’而苦苦‘挣扎’的意思;作家所讲的‘挣扎’在‘野葫芦’和现实之间,说的无非是作家因为现实的日常生活的负累而无法全神关注与创作的苦恼心境而已”③曾镇南.《南渡记》的评价与现实主义问题[J].文学评论,1991,(1):50 -65.。《南渡记》作为宗璞“童年、少年亲身经历的,她自己就是南渡的众多人物中的一个”的那段历史,其“史诗情结”其实就是“从宗璞特殊的生活经历中产生的、深深含蕴在她童心中的亡国之痛和抗日之光,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对历史和时代的责任感”④曾镇南.《南渡记》的评价与现实主义问题[J].文学评论,1991,(1):50 -65.。按照曾镇南的看法,马风所认为文中存在并加以嘲讽的“重大”、“戏剧性”因素,正是文中闪耀着“美学光彩”的部分,一些诸如吕清非老人自杀等的描写,是在抗日战争历史语境下,对个人在时代中的行为所作的“艺术的升华”,“正是童年的宗璞所刻骨铭心地感受到的一种悲惨的、历史性的情绪”。这使文中充满了“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亡国之痛和抗日敌忾”。“时代的巨变和个人的命运,和人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饮一啄,一呼一吸都是息息相关的。这就是生活的逻辑,也是建立在生活逻辑的基础之上的艺术的逻辑”⑤曾镇南.《南渡记》的评价与现实主义问题[J].文学评论,1991,(1):50 -65.。马风的评论在曾镇南看来,是受到了“近几年来变的时髦起来的庸俗的自然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而忽视了现实主义创作的基本艺术特征的表现。

作为宗璞的好友,黄秋耘称《南渡记》是“空谷足音”⑥黄秋耘.“报国心遏云行”——读《南渡记》的随想[J].当代作家评论,1989,(1):64 -66.;而作为历史学家的资中筠则认为,“小说写的是‘史’”,“全书就是一部抗日战争时期的北校南迁史”。这个角度奇特的历史正是小说的价值所在⑦陈乐民、资中筠.细哉文心[J].读书,1990,(7):3 -9.。小说在平静语调下描述了“北校南迁”时知识分子众生相。吕清非与凌京尧在与日军合作与否上截然不同的选择,让我们看到了知识分子在国破家亡境况下的艰难选择。抗日救亡语境下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塑造在对《南渡记》和《东藏记》的评论中始终是一个重要问题。王蒙在评论这两部小说的时候说到:“作者写的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在抗日战争初期的经历。这在我们的文学画廊中并不多见,见到的也是一点轻薄讽刺而已。从正面写,远远要比幽它一默要困难,但是作者的此书确实显现了真正的高雅而不是伪贵族的吹嘘做作”①王蒙.读宗璞的两本书[N].中华读书报,2001-10-31.。刘心武回忆宗璞走到地安门白米斜街的时候“以回家般的神态迈进了那个院门”,而那里正是《南渡记》中“香粟斜街”的原型所在,“其一把辛酸泪,尽自心臆来,岂一般纯虚构作品可比”②刘心武.野葫芦的梦——对《南渡记》《东藏记》的一种解读[J].粤海风,2002,(5).。可见,《南渡记》和《东藏记》是基于作者宗璞对于高级知识分子身份的体认而写出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心史”。对于其中所涉及的高级知识分子的人物形象,雷达认为:“现在描写各个历史时段的知识分子的作品多了起来,不少作者把他们的幽愤和思考,聚焦在知识分子问题上,以致我们在激赏其思想锋芒的时候,往往会遗憾于它们写得‘不像’,不够味,未能传达出中国知识者特有的气韵风神,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有些课不是一天两天能补齐的,而宗璞的‘两记’基本做到了,他们的特点恰恰是‘像’,是传神”③雷达.宗璞《东藏记》[J].小说评论,2001,(6).。小说中最重要的特色是“对中国知识分子人格操守,道德理想,文化品性以至心灵历程的探索和描绘”④雷达.宗璞《东藏记》[J].小说评论,2001,(6).。小说对殉国的吕清非和叛国的凌京尧的描写,都“摒弃了简单化的社会学判断,寄予深厚的同情和理解”。

出于知识分子本位的对知识分子在大动荡历史语境下的种种选择,宗璞在《东藏记》中的叙述是深刻而别树一帜的。刘心武则认为,“书中的知识分子很奇特,因而在整个社会结构里,也就很边缘”⑤刘心武.野葫芦的梦——对《南渡记》《东藏记》的一种解读[J].粤海风,2002,(5).。如“樾”、“巽”、“杬”、“葑”等。这种独具匠心的人物姓名设计,使名字变成了一种符码。这种偏僻的文字代表了一种边缘化的符码系统。边缘化的知识分子与话语的中心互动,形成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话语的一种存在方式。刘心武认为,“社会应该是有中心也有边缘的,中心与边缘的良性互动应是社会的一种保健方式,中心没必要强行扯动边缘不许其存在,边缘也没必要无故敌视中心制造麻烦,更不能任粗暴的力量搅动得中心与边缘混沌一涡整体耗损。就个体生命而言,或从边缘朝中心游动,或从中心向边缘滑行,只要没有危害社会他人的动机,各遂其愿,都无可厚非”⑥刘心武.野葫芦的梦——对《南渡记》《东藏记》的一种解读[J].粤海风,2002,(5).。

潘海军意识到了“流亡”在宗璞《南渡记》里的意义,他援引萨义德《知识分子论》中的观点认为知识分子的流亡性质永远使知识分子被或主动放逐于权力中心之外,离开主流话语叙述体系和权威意识⑦[巴勒斯坦]爱德华·萨义德.知识分子论[M].单德兴.北京:三联书店,2002:57.。论者提出了“流亡意识”的“情感结构”论点,认为这其中蕴含着一种独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知识分子在非常时期“精神镜像的展示”⑧潘海军.“流亡”意识与诗性之美——简谈宗璞小说《南渡记》的审美风格[J]劳动关系,2009,(4):95-98.。另有论者认为《东藏记》和《南渡记》“以日常生活的叙事方式揭示了20世纪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坚守与漂泊的恒常存在状态。坚守信念与理想,在命运里漂泊。二者的依托和相斥构成了知识分子在二十世纪中国最常见的一种心灵状态⑨王永兵.漂泊与坚守——论宗璞《南渡记》、《东藏记》中的知识分子形象[J]理论学刊,2004,(3):118-121.。而《东藏记》作为《野葫芦引》的第二部,与第一部《南渡记》相比,其中新添加的人物尤甲仁显得格外有意味。从鸵鸟一般做学术的尤甲仁与姚秋尔夫妇的形象,我们看出了宗璞对真正知识分子的态度。宗璞对心中理想的知识分子的追求在一些论者看来,正是“士”的精神的现代传承。《南渡记》和《东藏记》中的知识分子,“呈现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人格特征。他们以儒家传统建立自己的生命根基、人生间架,又吸收了西学,既吸收了西方科学,又吸收了西方人文主义传统。”①王彩萍.士的精神的现代传承——论宗璞的小说[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75-78.他们与中国传统“士大夫”阶层的区别则是,他们已经“与现实政府疏离,建立了知识分子的现代岗位意识”。与升官相比,他们更重视的是文化传承,正如文中孟弗之所说:“如果我们的文化不断绝,我们就不会灭亡”,“无论走怎样的道路,我相信你们都会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之邦”。宗璞笔下知识分子形象在论者看来,正是一个个从“士”的传统中走来,又超越了“学而优则仕”价值观的独立精神的体现②王彩萍.士的精神的现代传承——论宗璞的小说[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75-78.。

王进庄则认为《东藏记》中是个人话语与宏大话语的融合,这正是宗璞自己对自己小说中“十字路口”情结的超越③王进庄.“十字路口”情结的执拗和超越——论从《红豆》到《东藏记》话语系统的融合形态[J].当代文坛,2006,(6):74-76.。袁平则认为《东藏记》是一个女性描写的典型文本,“生命的意识压到死亡的悲泣,母性的温情荫敝着生存的苦痛”,文本中散发着“阴柔的气息”④袁平.描写战争硝烟的婉约文本——评宗璞的《东藏记》[J].时代文学(理论学术版),2007,(7):18-19.。另外有论者注意到《东藏记》中尤甲仁的形象对现实中钱钟书形象的影射,论者从时间、事件、处事风格出发,考证出了钱钟书正是《东藏记》中尤甲仁的原型⑤这类的评论有李洪岩、范旭仑:《杨绛宗璞笔墨官司的来龙去脉》(《畅销书摘》2000年第8期)、方汉文:《钱锺书不应成为<东藏记>之尤甲仁》(《中国图书评论》2011年第7期)、余杰:《漫画钱钟书——我看<东藏记>的暗藏机锋》(《粤海风》2002年第5期)、刘继兴:《<东藏记>嘲讽钱钟书夫妇》(《读写天地》2011年第1期)。。除此之外还有论者从儒家“重农贱商”意识出发,指出《东藏记》中充斥着大量贱商话语。论者认为,“宗璞鄙薄和否定经济人,意在埋葬人们的商业意识,物质主义思想”,并指出身份平等观念和道德平等观念缺失是宗璞作品中贱商意识的来源。出身于儒学世家的宗璞,在家庭教育中,对于商人在身份和道德上都有一种优越感,这正是导致其《东藏记》中对吕香阁奸诈可恶人物形象描写的原因。论者希望宗璞能吸收《儒林外史》的经验,在《西征记》与《北归记》中冰释对商业从事者的偏见⑥柴平.论《东藏记》的误区》[J].当代文坛,2004,(3):20-22.。

对宗璞及其作品的研究,目前只是处于一个起步阶段,刚刚从意识形态的束缚下走了出来,许多领域还有待于继续发掘。纵观宗璞研究,我们发现,对于《红豆》等文本的研究相对集中,角度比较深入。但是,对于宗璞其他文本则较少有评论者注意,很多有待发掘的文本,如《泥沼中的头颅》《我是谁?》等,并没有得到应有关注。在对宗璞作品研究的研究者中,对其文本的态度差异是很大的,分析这些研究者的知识构成也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从某些角度看,宗璞作品在新时期的评价史是和新时期知识分子心理变化息息相关的,从马风等人对宗璞作品的否定和曾振南等人对宗璞作品的肯定中我们能看到两种不同的思想资源在新时期的碰撞。对《野葫芦引》的前三部《东藏记》《南渡记》《西征记》的研究较少。对宗璞创作的整体研究较少,较少有历时对宗璞创作的研究。在对《红豆》等宗璞早期作品的研究中,大量研究者集中于对文本作“再阐释”,“再阐释”的结果却是在“革命/爱情”的二元叙事上,作品研究大量重复,没有什么突出进展,造成了很大的资源浪费。宗璞小说中“内观”手法,即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并没有得到很好关注,而这却是宗璞小说创作上一个不同于同时代作品的显著特征。宗璞的小说与其他许多作品可以形成互文性,作品间的比较研究是很有意义的,但现在的研究者们只集中于《红豆》与《人到中年》《红豆》与《青春之歌》的比较研究上,而对于《红豆》与卞之琳先生自己都有提到的《山山水水》(卞之琳)①卞之琳.读宗璞《野葫芦引》第一卷《南渡记》[J].当代作家评论,1989,(5):41-44.、《四世同堂》(老舍)等具有比较价值作品的研究目前还是空缺;《南渡记》《东藏记》与其他作品也缺乏比较研究案例。在作家间的比较研究上,论者注意到了和宗璞出身相近的杨绛,以及和宗璞有血缘关系的冯沅君。但是,这些研究都是从大的层面去分析作者写作上的异同,缺乏对具体作品的分析比较研究。而对冯家思想(冯友兰-冯沅君-宗璞)的传承在宗璞作品里的体现,只是有论者在文中略微提到②金鑫.在自由与规范之间——从冯沅君到宗璞[J].社会科学辑刊,2004(4).,这一重要领域并没有被充分重视,而这也许正是打开宗璞文学世界另一扇门的钥匙。宗璞作品中女性主义色彩与“五四”精神的彰显,都在一些论者的文中有所涉及,但是都不是很深入,在这些方面的深入研究,对于理解宗璞必定是大有帮助的。

综上所述,对于宗璞的研究,可开拓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宗璞的作品对于时代的超越性③贺桂梅.历史沧桑和作家本色——宗璞访谈[J].小说评论,2003,(5).必将使相关研究具有长久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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