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让我们通天达地

□ 张楚廷

体育让我们通天达地

□ 张楚廷

体育将身心融为一体而与天地相通，它在全方位的意义上让我们通天达地。其重要地位，从历史发展和构词都可窥见一斑。体育体现的是一种人类精神，在文化学、美学、伦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教育学上，都具有重要意义。体育的这种广泛性也表明了体育具有让我们通天达地的作用。

体育；人；通天达地

东西方的哲学中都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实际上，哲学并不是按东方与西方来划分的，而是按思想的不同来划分的。例如，天人合一，还是天人各一，就代表了不同的流派。

人是怎样与天合一的呢？

宗教让人通向真主，通向神，由此而通向天地。这是完全以心来通天达地的。

体育是另一个重要的通道。体育是将身心融为一体而与天地相通的，它在全方位的意义上让我们通天达地。

一、体育的地位

体育的地位有多重要，这首先可由历史和教育来告诉我们。

在古希腊，如中国孔子一般的圣人苏格拉底，开设有十门课程，第一门课就是体育。体育乃教育之精华。

在古中国，孔圣人当然是最杰出的代表，在“六艺”之中，有两艺（御和射）均为体育。

到如今的世界，任何一个称得上大国的国家，必是体育大国；一个强国，亦必是一个体育强国。在1982年新德里亚运会之前，中国在亚洲还称不上一个体育大国。自那以后，情况才逐渐发生变化。

到现在，我们还不能算体育的世界强国。熟悉行情的人都知道，是否世界体育强国，并不是由金牌数来衡量的。更重要的指标，是体育人口在全人口中的比例，是人均体育设施，还有体育科学研究水平。由此看，美国、德国才是真正的体育强国。

是否体育强国，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看体育项目的性质。最重要的，也是世界上最普遍开展的项目，是田径和游泳。田径是一切陆地项目的基础，被称为体育运动之母；而游泳是一切水上项目的基础。恰在这两方面，中国处在落后的状态。

又如在球类项目上，世界范围内最普及的，首先是三大球：篮，排，足。而中国很强的恰是小球——乒乓球、羽毛球。这两个项目，其普及程度远不如三大球。在三大球上，我们具有世界水平的是女排、女篮，男排和男篮只能算二流，而男足和女足，在亚洲也只处在二流地位了。曾经具有世界水平的女足已一落千丈，落到了再争取“冲出亚洲”的地步；至于男足，“冲出亚洲”也成了奢望。

国家如此，大学也如此。真正好的大学，也是体育很强的大学，并且会有一些特色项目。如北大的登山队，清华的跳水队，北师大的女足，北农大的橄榄球。

说到中学，可以长沙为例。一中的田径，二中的体操，三中的篮球，四中的排球，五中的足球，师大附中的乒乓球，都是有传统的。

牛津与剑桥，在泰晤士河上每年一度的划船比赛，已经历了180多年，每次吸引数百万人的眼光，还有世界上数以亿计的电视观众，已经成为一道风景。

体育为何有如此之高的地位呢？

体育所体现的，决不只是肢体的运动，而是全身心运动；体育也不只是增强体质的问题，体育体现的是一种人类精神。

体字，汉语里的这个体字，也特别有意义，它由人与本二字构成。它确实体现了人本精神。

繁体字的体字是“體”，左右两旁表达了刚劲与柔美的融合，表达了古人对体的深刻理解。

在构词的能力上，体字也十分突出。

在说感悟时，不如说体悟。

在说经验时，不如说体验。

在说领会时，不如说体会。

在说原谅时，不如说体谅。

在说抚恤时，不如说体恤。

在说关切时，不如说体贴。

体字包含了更深刻的意蕴。

体育，体谅，体态，体形，这一类是以体字开头构成的词。这种词，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共47个，在《辞海》里共71个。

立体，大体，整体，得体，这一类是以体字为词尾的，我未查到如此汇集的词典，但我自拟了63个。

作为词头和作为词尾，总共构词在一百个以上。这足以表明体字含义的丰富性和它的构词能力。

我们对体字的这番分析，也从一个极为重要的侧面说明了体育的意义。

下面我再具体说说体育在各方面的意义。

二、体育的文化学意义

体育大体上可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正宗的体育或学校体育，physical education。

第二类是社会体育或大众体育，或群众体育，称之为 athletics。

第三类为竞技体育，即sports。

在大学体育中，对应于这三类的体育都可存在。我们也在一个更宽阔的视野下来讨论体育的意义与价值。首先说它的文化学意义。

体育能最直接地体现人本哲学。

以足球为例。足球比赛中，有许多种误判，如越位与否，手球与否，冲撞合理与否，球身越过球门线与否，这类问题常引起争议。

于是，有人建议采用电子技术。若有争议，停下来看看电视录像就明白了，误判就没有了。

但是，国际足联认为，误判是足球的一部分。于是拒绝了此项建议。这等于宣示：我们不以科技为主导，而以人为主导。这也等于是拒绝了技术本位、科学本位，而进一步明确了人本位。

“误判是足球的一部分”，这种观念会鼓励裁判误判吗？实际上，一旦误判太离奇，裁判员的饭碗也可能被打掉；反之，因为更看重人的作用，他们会更兢兢业业。

然而，为什么网球采用了鹰眼呢？网球是否压线（即出界与否）更难看清，这与网球更小和飞行速度更快有关（其速度最快可超过每小时200公里），于是，使用鹰眼的必要性大一些。即使如此，每位球员在一场之中申请使用鹰眼的次数也受限制（不得超过三次）。因而，网球也拒绝了技术至上的观念。

乒乓球近几年来有许多改变。为什么会有这些改变呢？曾有人误以为是沙拉拉跟中国乒乓球队过不去。其实，沙拉拉正是为了乒乓球运动更好地发展，从而也更有利于中国。

乒乓球为什么由38毫米改为40毫米？为什么改有机胶水为无机胶水？为什么禁止有遮挡发球？为什么改每局21分为11分？为什么改团体赛的每场九局五胜制为五局三胜制，而单打改七局四胜制为五局三胜制？

这一切都是为了观众和球员健康，同时也提高了乒乓球的观赏价值。体育比赛中，太多的必然肯定会削弱观赏意义，因而，增加偶然性也在考虑之列。

再看看篮球。最初的篮球，球场边线长仅10米，经一再扩大，发展到现在的28米，面积则扩大为420平米；并陆续增加了3秒限制、5秒限制、8秒限制和24秒限制。站在3秒区的时间不得超过3秒，发球时持球时间不得超过5秒，从后场发球后过半场的时间不得超过8秒，从本队持球起，24秒以内必须出手投篮并碰到篮筐。所有这些规定，都大大提高了篮球的欣赏价值，使之有可能成为一种艺术。这一切，不是限制了人，而是更好地让人展示和表演。

体育确实成了人类文化的宝贵财富。

三、体育的美学意义

在篮球中，一般是投中一球计两分，为何罚篮进球只算一分？为何三分线外投进算三分呢？

难度是一个因素，美学含量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罚球毕竟美学含量较低，而三分球常显得很神奇。

三分线以内怎么投都是两分吧，为何乔丹要飞起来投？为何科比要转身360o投？为何詹姆斯经过胯下再投？为何还要有空中接力？为何要有爆扣？这无不出于美的追求，无不是美学的作用。

在足球中，巴西踢的是艺术足球，被人称之为足球场上的桑巴舞。巴西代表着南美风格。

在欧洲，也有葡萄牙类似于南美风格，但更多是硬朗而简洁的打法。这是另一种美。

在有一次英国与希腊的比赛中，英国为主场，这一场决定英国能否直接出线，否则还要打附加赛，那将是对风光无限的英国足球的一个重大打击。在这场球中，贝克•汉姆在30米开外的地方用一记香蕉球洞穿了希腊球门。那个香蕉球划出的弧线是如此美妙。

为什么中国的花样滑冰直至陈露之前仍未站到世界前列？根本原因不在技术方面，而在艺术方面、美学方面。后来，中国请来了法国教练，才逐渐解决了这一问题。从此，陆续出现了如申雪、赵宏博，张丹、张昊这样一些优秀的选手。

中国跳水为何长盛不衰？中国运动员在大量基本功训练的基础上，一踏上跳板或跳台时，从走板、踏板，到起跳、高空姿态，再到入水、压水花，全过程讲究优美。除了难度外，就是优美。有难度无优美，有优美无难度，都难以致胜，而两者的融合最困难，但中国跳水队做到了。

乒乓球为什么好看？也在于它把力度、速度、角度、旋度和落点等众多因素统一起来了。这是组合的艺术。统一与和谐，即美。

体育是一个绚丽的美学世界。

四、体育的伦理学意义

有一次，在张济科输给马龙之后，没与马龙握手就离场了。这受到了球迷和媒体的批评。虽然张济科确实是无意的，输懵了，但他依然向媒体、向观众致歉了。

在王涛占胜佩尔森后兴奋得倒地后，队友们一涌而上，使得佩尔森无法与之握手，但佩尔森一直在那里等着。瑞典曾是乒乓球强国，那正是以瓦尔德内尔、佩尔森、卡尔松为代表，同时，他们也是道德的楷模。瓦尔德内尔在裁判将对方的擦边球判为出界时，他一定会指出这是擦边球。如果裁判不更正，他将会主动丢去一分。

在法意之间的一场世界杯级的足球赛中，齐达内认为对方一球员有侮辱性言语，于是用头顶了他的前胸。后来，他为此多次道歉。唯恐自己的行为给青少年带来不良影响，故而反复致歉。后来，齐达内成了法国足球的一面旗帜。

在足球场上，当一方有人受伤倒地时，另一方的持球者会将球踢出场外而决不会乘人之危的。

竞技体育对抗性极强，对抗中的道德也因此而更显高贵。

姚鲨对决曾是NBA史上两大中锋的对决，但赛后两人的拥抱也由此而特别感人。费德勒与纳达尔的对决是网球场上的巅峰之战，但无论谁胜，一定会向对方祝贺的。中国武术在其始末都行中国传统的拱手礼。

体育之中普遍存在的对道德的崇尚，确实是远甚于商界、政界的。

五、体育的社会学意义

大家知道，世界上没有哪一项活动能像奥运会那样让全世界走到一起来，没有哪一项活动能像体育那样吸引全球的目光。

奥运会开幕那一天，所有打仗的双方都将自动停火。这一天，人类相聚；这一天，停止厮杀。最好战的人在这一天也不会开枪的。体育对和平的号召力超过任何一位政治家。

30多年前，中美有过一次乒乓外交。庄则栋带团访美，断绝往来数十年的两大国之间竟因此而沟通起来。人们难以想象，体育以一种特有的国际影响力出现在大国外交中。

中国曾有不少优秀乒乓球选手去了海外，如陈新华去了欧洲，李佳薇、冯天薇、王越古去了新加坡，何智丽去了日本，帖雅娜去了香港……形成了所谓海外兵团。亦曾有人担心海外兵团会不会威胁中国乒乓球发展。可是，蔡振华不仅对此持肯定态度，而且提出了一个养狼计划的设想。中国人的心胸更宽广了，更开放了。

中国还向海外输出了不少优秀的教练。同时，在另外一些项目上，也请来国外的优秀教练。

在郎平执教美国女排时，有些人曾心中难受。但很快就明白，这是中国人的荣耀，中国人也可执教外国球队了，而且是排球这样的大球项目。这表明，中国人不仅有能耐，而且也有了更广阔的胸怀。

中国人希望多出几位沙乌丁似的人物，多出几位瓦尔德内尔、波尔这样的人物。对手不强大，自己也难以真正强大。

当刘翔在雅典奥运会上以12’88”的成绩打破了沉寂13年之久的110米栏世界纪录而获得世界冠军时，震撼了中国，震撼了亚洲。为什么会如此震撼呢？这是因为：

第一，在奥运会上，这是中国运动员第一次在田径项目上获得冠军。

第二，田径是运动之母，田径在所有体育项目中是最重要的，是乒乓球、跳水、举重等难以比拟的。

第三，在径赛中，100米和110米栏又是所有径赛项目中最重要的。

刘翔这个冠军，不仅在中国是第一人，在亚洲也是第一人。刘翔在那个田径场上所喊出的“中国有我，亚洲有我”，真是气壮山河。这个“我”字重于泰山。由于封闭的体制，由于对个性的压抑，中国人常只说“我们”而不大说“我”，所以，刘翔的喊声也是一种解放。

这种解放是个性的解放，人性的解放。试想想，当我们能由衷地喊出“我的祖国”、“我的民族”、“我的中华”时，那是不是一种无比的亲切？是不是一种勇敢的担当？是不是一种民族自豪？

一个可以高声说出“我”的时代，从1978年开始了，这是个伟大的时代。站在这个时代潮头首先喊出“我”的，是体育。这是体育深远的社会学意义的体现。

六、体育的经济学意义

前面提到的贝克•汉姆踢的那一球，据当时媒体的测算，价值1.5亿英镑。

曾经，举办奥运的国家一般是要赔钱，要掏腰包的。但是，自1984年洛杉矶奥运开始，不仅把奥运办好了，还在收支两抵的情况下略有节余。

2008年北京奥运没有公布结算情况，但它不仅提升了北京和中国的国际地位，而且也使中国的GDP增长了一两个百分点。北京奥运把中国的广告业、建筑业、旅游业、交通运输业也带动起来了。

大家知道，NBA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实际上，在北美，橄榄球、冰球是更大的产业。

在足球方面，西班牙的巴萨和皇马，意大利的米兰双雄，英国的曼联、切尔西、利物浦等都已是拥有十数亿或数十亿美元资产的俱乐部或企业。

在中国体育里，篮排足、乒羽网等都纷纷走上产业发展的道路。网球出现了所谓“单飞”，随之，出现了李娜、郑洁、晏紫、彭帅等优秀选手，相比于举国体制显示出更大优越。

著名的李宁公司已成为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以体育为依托的产业。

甚至田径也有了变化。许多观众愿意拿几百元去买一张门票，花几百元就看刘翔那飞翔的十几秒。这就是体育的魅力，也体现了体育的经济学意义。

在南美，许多穷人的孩子就靠踢球来养家糊口。体育解决了相当大一批人口的就业问题。

七、体育的教育学意义

体育学作为一个学科，本在教育学这一学科类之中，但它仍有其特殊的教育学意义。

中国教育的一个很大进步是开始强调个性教育。但体育不用强调，它必然看重个性，没有个性发展，就没有杰出的运动员。

在中国男子跳水运动员中，有何冲，有秦凯等人。秦凯曾说“跳如其人”，这正如“文如其人”的说法那样，从事文化教育，从事体育运动，都应是个性化的。

在有人说科比是乔丹第二时，科比说他不是乔丹第二，而是第一的科比。每个人是每个人自己。

中国教育的另一个很大进步是开始强调创新教育。其实，体育已很自然地在创新着，因为不创新就会落后。

实际上，创新教育必是个性教育，个性教育才可能走向创新。可以说，创新不是喊出来。中国教育对创新喊了不少，但创新的实际内容并不多。为什么呢？体制问题。教育体制不创新，教育创新从哪里来？

为什么中国体育在创新着呢？体育的体制改革相比于教育体制改革，是走在前面的。

中国教育比起许多领域都要落后一些，从事创新也落后。根本问题确实在体制。

例如，中国教育长期存在的行政化体制，就一直未进行根本改革。

体育的改革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比教育好很多。

在体育中，关于运动成绩与伦理道德关系的正确处理，关于产业发展与运动员人格成长的关系的正确处理，关于人文与科技关系的正确处理，在这一类众多关系的处理上，都是教育可以借鉴的。此处就不再详述了。

体育在如此广泛的意义上发挥着巨大的影响。这种广泛性也表明了体育让我们通天达地的作用。

（责任编辑 黄建新）

Physical Education Makes us Om nipotent

ZHANG Chu-ting

Physical education integrates body and mind, and intercommunicates with the heaven and earth. It makes us omnipotent in several areas. Its im portant position can be viewed fromits history and word-formation. Physical education embodies a kind of human spirit, and has great im portance to cu lturology, aesthetics, ethics, sociology, economics and education. The universality of physical education indicates that it can make us om nipotent.

physical education;man;omnipo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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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0717（2012）03-0123－05

2012-04-25

张楚廷（1937-），男，湖南天门人，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名誉校长，湖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学等领域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