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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宗廷虎先生的《修辞学发凡》研究*——兼论修辞学研究的多维学术视域

2012-04-02张春泉何越鸿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陈望道辞格视域

张春泉 何越鸿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9)

宗廷虎先生对《修辞学发凡》的研究用力勤、成果多、视域广。在以下著作中均辟有专章 (节)研讨《修辞学发凡》:宗先生和李金苓两位先生合著的《中国修辞学通史》(近现代卷)(吉林教育出版社,1998)、《汉语修辞学史纲》(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宗先生主编的《20世纪中国修辞学》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宗先生独著的《中国现代修辞学史》(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据初步统计,在宗先生的《宗廷虎修辞论集》(吉林教育出版社,2003)所收39篇论文中,题名含有“《修辞学发凡》”直接以《修辞学发凡》为主要研究对象的论文4篇,此外题名含“陈望道”的论文4篇,另31篇论文中,有9篇直接引用《修辞学发凡》并在“注释”或“参考文献”中列出。以上共涉及《修辞学发凡》如下版本: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上海教育出版社 (1979)、上海文艺出版社 (1962)、大江书铺 (1932)等。

以上表明,宗廷虎先生关于《修辞学发凡》的研究用力勤、成果多。这里,我们进一步探讨宗先生关于《修辞学发凡》的跨学科研究。宗先生关于《修辞学发凡》的研究视域宽广,兼涉哲学、美学、心理学、语用学等领域。分述如下。

一、辩证:从哲学的视域

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宗廷虎先生从哲学视域着眼于“辩证”视角深刻剖析了《修辞学发凡》。事实上,《修辞学发凡》善于从哲学的高度观察修辞现象,分析言语事实,具有修辞研究方法论意义。无疑,从这一视角切入《修辞学发凡》研究是十分准确的。

宗先生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科学评述了《修辞学发凡》的学术地位和学术品位。宗廷虎先生与胡裕树先生合作的《用辩证法指导修辞学研究——陈望道与〈修辞学发凡〉》指出《修辞学发凡》“这本书为什么会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呢?最重要的原因是作者用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来指导修辞学研究。”[1](P27)《修辞学发凡》作者“陈望道先生是我国第一个把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带进修辞学领域的学者。”[1](P28)引进马克思主义无疑在修辞学界也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这个‘第一义’,充分道出了作者对题旨情境强调的程度,也说明他对思想内容是何等的重视!研究修辞首先强调这一点,显示了作者的马克思主义水平,这也是他超过前人的地方。”[1](P28—29)宗先生指出,“作者从内容和形式对立统一的角度去全面论述修辞方式,这在当时是罕见的。”[1](P29)

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一个基本观点即是内容与形式的辩证统一。宗先生深刻地洞察到了《修辞学发凡》对这一观点的熟稔运用。“总之,作者以内容和形式辩证统一的观点贯串于整个修辞现象的分析,对思想内容和语言表达形式都很重视,对形式又一分为二地进行研究,这是该书的一个特点。”[1](P29)

《修辞学发凡》学术品位的核心要素之一即是创新。宗廷虎先生指出《修辞学发凡》有材料的创新、方法的创新,是一种有继承的创新,也是有批判的创新。宗廷虎先生研究《修辞学发凡》的创新时也十分注重自己材料、方法等方面的创新。

宗先生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研究《修辞学发凡》的辩证法,十分注意真正的第一手材料的运用,比如宗先生十分留意积累《修辞学发凡》作者陈望道先生的口述材料。“望道先生生前说过,他写《发凡》,是为了批判当时社会上的复古主义思潮。但是,在进行这种批判时,他既批判地继承古今中外的遗产,又时刻不忘在前人的基础上创新,这也充分表现了他自觉运用辩证法的科学态度。”[1](P30)这是陈望道“先生生前”口述的实录。“望道先生生前也说过,他过去曾经学习过西洋的修辞学。《发凡》是在批判地继承西洋和日本修辞学的基础上,再努力创新的。”[1](P30)这一方面是因了宗先生在陈望道先生身边工作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另一方面是因为宗先生是学术上的有心人。

就对中国古代学术遗产的继承而言,宗先生统计了《修辞学发凡》的用例情况,“《发凡》从中国古今几百位作家的著作中引了 800 多个比较典型的例句。”[1](P31)宗先生还统计了《修辞学发凡》对中国古代修辞理论的继承。“作者积十几年的努力,从我国浩如烟海的古籍中,精选出一百多位作家有关修辞理论的论述约170段,但又不为前人所限,而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再努力向前探索。”[1](P32)

同样地,宗先生也用全面的观点研究《修辞学发凡》对前人的继承。宗先生指出,“不但夹杂在行文中自然地谈到古代学者对修辞的论述,还在不少辞格后面的‘备览’、‘附记’中,附有古人对这一问题最有代表性的精确的观点,给读者的参考价值较大。”[1](P31)能够关注“备览”和“附记”,这不能不说是十分全面的。

以上不妨说是宗廷虎先生用陈望道先生所力倡之“古今中外法”研究《修辞学发凡》,研究《修辞学发凡》中的“古今中外法”。此外,宗先生还科学地归纳出了《修辞学发凡》的其他研究方法。这些研究方法的基点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

宗先生指出,“《发凡》运用的方法现在看来是很符合辩证逻辑要求的。”[1](P33)宗先生归纳出《修辞学发凡》的研究方法:第一,归纳法和演绎法相统一;第二,分析法和综合法相统一;逻辑方法和历史方法相统一。这些方法的科学运用,是《修辞学发凡》的过人之处,也是《修辞学发凡》在我国第一个建立了比较全面而科学的修辞学体系的必要条件。“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 (以下简称《发凡》)一问世就被公认为在我国第一个建立了比较全面而科学的修辞学体系,其中重要的因素就是作者运用了辩证唯物主义观点作指导。”[1](P38)

如上所述,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宗先生是在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研究《修辞学发凡》的辩证唯物主义。 “在当时,《发凡》是不可能公开引用一句马克思、恩格斯或列宁的话的,但由于作者深谙辩证唯物主义的精髓,辩证唯物主义观点被融进了全书各个章节之中。”[1](P39)无疑,在此宗先生用的是一种全面的、历史的眼光实事求是地分析《修辞学发凡》对辩证唯物主义的接受和运用实际,宗先生结合了具体的时代环境。正如宗廷虎《修辞研究必须用辩证唯物主义观点作指导——学习〈修辞学发凡〉札记》所指出的:“我国修辞学发展的史实,雄辩地证明了这样一条历史经验:当修辞研究用马克思主义观点作指导时,它的发展较快,成就较大;当修辞研究被囿于其他种种非马克思主义观点时,它的发展较慢,成就较小。”[1](P38)

宗廷虎先生还指出《修辞学发凡》在研究中贯穿了“全面的观点”,《发凡》一书对各种修辞问题能够做到全面的分析:既研究修辞理论,又研究修辞规律;既注意从文艺语体中总结修辞规律,又注意从其他语体中总结修辞规律;既重视积极修辞的研究,也重视消极修辞的研究;既重视总结文言文虚词规律,又重视总结白话文修辞规律;既重视书面语修辞,又重视口语修辞;既重视用词、造句的修辞,又认为也要研究篇章的修辞。[1](P45)

与“全面”的观点相得益彰,《修辞学发凡》还贯穿了“事物与事物相联系的观点”。“它从事物与事物相联系的观点出发,既从修辞现象的内在关系中去寻求规律,也从修辞现象的相互关系以及它与邻近事物的关系中去寻求规律。这就比某些修辞书孤立地就修辞研究修辞高出一筹。这也是《发凡》科学性强的一个重要原因。”[1](P46)《发凡》还贯穿了“发展变化的观点”。“第一,从汉语文变迁发展的大势上看。”“第二,从修辞现象的发展变化上看。”“第三,从古往今来人们对修辞规律的总结、修辞理论的阐发上看。”宗廷虎先生的以上分析,娓娓道来,全面透彻,十分深刻。

二、探索修辞的美:从美学的视域

除了哲学视域,宗廷虎先生还科学考察了《修辞学发凡》的美学视域。宗先生探索了《修辞学发凡》借用美学理论的意义和成效。

宗先生探讨了《修辞学发凡》关于修辞定义的美学基础,修辞学功用的美学基础。宗先生还揭示了《修辞学发凡》所提出的“利用语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和美学,消极修辞的美和两大分野对立统一的美,整齐变化的美,唤起具体的影像,辞趣的美。概括起来,宗先生认为,“也可以说,他是我国修辞学史上,第一个把美学观点全面地运用到修辞学上来的学者。这样的结果是:他在修辞研究中找到了美。”[1](P97)

宗先生还科学地断定,从美学视域研究修辞学是修辞研究的某种正途,也是《修辞学发凡》的过人之处之一。“《发凡》中的修辞理论部分,不论从论述问题的深度还是广度看,都远远超出了在它之前问世的修辞学著作。之所以能做到这样,作者的马列主义水平,分析概括修辞手法的能力,当然起了很大作用;但也与作者的美学观有关。”[1](P99)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宗先生不仅指出了《修辞学发凡》对美学理论的借鉴,还揭示了《修辞学发凡》中的修辞学理论对美学理论的重要贡献。宗廷虎《探索修辞的美——〈修辞学发凡〉与美学》:“他的美学素养,使他的修辞学的理论基础厚实;而他的修辞学研究,又为美学研究提供了广阔的田地。”[1](P97)

三、理论、辞格与辞趣:心理学基础

除了哲学辩证法,宗廷虎先生还科学剖析了《修辞学发凡》关于修辞学理论、修辞格、辞趣等层面的心理学基础。

就有关修辞学的形式与内容等理论基础而言,涉及心理学。宗廷虎先生谈到,“望道先生指出,修辞与‘情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谓‘情意’,从心理学、美学的角度看是指人的感情、思想、意志等。他认为,修辞与‘情意’的关系乃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手段与目的的关系。”[1](P146)以上关于“情意”内涵的心理学挖掘是十分允当的,并没有作过度诠释。

宗先生还指出,《修辞学发凡》在讨论辞格时特别注意到了其心理学基础。宗先生分析道:“辞格的形成多与写说者主观情感的强烈、饱满密切相关,尤以意境上的辞格变现得更为明显。”[1](P148)此外,“顾念听读者犯忌避厌的心理与感情。例如运用避讳格主要是考虑到听者或关涉者的情感,免得引起对方的不愉快,于是采用浑漠的词语代替原有的词语。”[1](P148)再者,辞格系统里面还有“具有确定的联想内容的辞格。”最后,单就形式而言,“简纯的快感与变化起伏的刺激 (整齐美与变化美、错综美)。”

总之,就心理学与修辞学而言,“望道先生认为,辞格是对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的综合利用,辞趣是形式一方面的利用。形式方面就是语感的利用,也就是语言文字本身情趣的利用。它大体分为辞的意味、辞的音调、辞的形貌三方面,而这三方面的利用也都与美学、心理基础有关。”[1](P150)

修辞与心理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修辞学发凡》在讨论修辞学理论、修辞格、辞趣等问题时都注意到了语用修辞主体的“心理”。关于“心理”的讨论又往往容易失之于穿凿附会,往往容易替古人立言、替他人立言,大概是因为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熟练掌握和自觉运用,《修辞学发凡》在讨论心理与修辞问题时没有穿凿附会,宗廷虎先生在研究《修辞学发凡》时也没有替圣贤立言,而是根据事实,实事求是。

四、理解修辞论:语用学维度

宗廷虎先生力倡理解修辞论。宗先生的理解修辞论在一定意义上源于《修辞学发凡》。宗先生《陈望道先生的理解修辞论——纪念〈修辞学发凡〉问世70周年》一文指出望道先生的理解修辞论与我国古代和同时代的学者相比,具有鲜明的特色,其集中表现在“(一)突出论析言语交际全过程,强调理解的重要”和“(二)在修辞学多个领域论及理解修辞”等两个方面。

宗先生指出,《修辞学发凡》“在修辞学基本理论中突出理解理论”。并且,《修辞学发凡》在讨论积极修辞与消极修辞两大分野时也强调了其与理解的关系。进一步说,在辞格和辞趣理论中《修辞学发凡》都结合了“理解”要素。

宗先生还统计出这样一则数据:“总之,由于辞趣能激发读听者的‘情趣’,所以《发凡》论辞趣虽然篇幅只有短短的11页,但论及理解的竟有10次之多。”[1](P216)或者可以说,理解修辞论是一种语用学视域,是修辞学与语用学的某种契合。虽然语用学作为一门学科是20世纪70年代才最终确立的,但是其方法和学术视角却是可以体现于20世纪30年代问世的《修辞学发凡》,宗先生敏锐地洞察到了《修辞学发凡》的这一学术前瞻性。

今年 (2012年)是《修辞学发凡》出版80周年的年份,今年又恰逢宗廷虎先生80华诞。这是巧合,又不妨说是一种学术机缘。更有意味的是,1961年宗廷虎先生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时,“新闻系的领导找我谈话,说陈望道校长通过校党委找新闻系领导,希望他们挑一个应届毕业生到望道先生创建的语言研究室从事修辞学研究。新闻系领导经过研究,决定挑选我。”[1](P519)从此,宗先生便与修辞学研究以及《修辞学发凡》结下了不解之缘。宗先生的这一学术背景在一定意义上相似于陈望道先生。《修辞学发凡》作者陈望道先生早年在日本留学,知识面十分广博,望道先生“1915初赴日本留学,就读于早稻田大学、东洋大学、中央大学和东京物理专科学校;1919年7月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法科,获法学学士学位。”[2](P283)陈望道先生“涉猎了社会科学的广泛领域,在哲学、法学、政治学、伦理学、因明 (逻辑)学、新闻学、美学、文艺学等方面多有著译。”[2](P283)从新闻专业这一非中文专业挑选毕业生到语言研究室从事修辞学研究,与其说是陈望道先生和宗廷虎先生的学术机缘,是陈望道先生培养人才和使用人才上的创新之举,不如说是望道先生对修辞学的学科性质中跨学科综合性这一重要特质的洞见。

或者可以简单地说,修辞学研究需要广博的知识背景,修辞学的学科性质使然,陈望道先生和宗廷虎先生的学术实践亦证明了这点。跨学科视域下的修辞学研究必然会有广阔的学术前景。

[1]宗廷虎.宗廷虎修辞论集[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03.

[2]陈光磊.修辞论稿[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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