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真理 吾更爱吾师

郝文武

(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吾爱真理 吾更爱吾师

郝文武

(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应修正为“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老师应该是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和践行者，爱真理首先应该爱发现、传播和践行真理的老师。

真理;老师;学生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是著名哲学家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铭言。但换一个视角看，这句铭言应该修正为“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因为，老师应该是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和践行者，没有老师对真理的发现和传播就没有真理和对真理的践行。爱真理首先应该爱发现、传播和践行真理的老师。我有这个想法源于2010年恭贺我的恩师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孙喜亭先生八十华诞，当时以此为题写一短文给孙老师、师母苏老师和师兄弟看过。在此前后我还参加过恩师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顾明远先生八十华诞和黄济先生九十华诞的祝贺活动，抚今追昔，谢师感恩，使我对真理与老师、学生的关系有了更加深切的体会。今年是我们陕西师范大学创办《当代教师教育》5周年，又逢在我校举行“中国教育学会教育理论刊物分会2012年年会”，为这两件事，我的同事们几次吩咐要我为《当代教师教育》提供一个稿子。我是主编，为自己办的刊物提供稿件义不容辞，不能也不愿推辞，而且这两年来，一直想把这个稿件加工修改正式发表，因此，就一举多得，以此真诚感谢我儿时和中小学年代的启蒙老师，大学和研究时期的人师经师，工作和生活中的所有老师，并与长期为师者、初为人师者、准备和即将为师者，一切为师者共勉。

一、吾师是真理的发现者和传播者

什么是真理，真理是发展变化还是一成不变的，众说不一。但科学研究的任务是发现真理则是基本共识。真理作为符合客观事实和对事物本质、规律的认识和知识，尽管对人类和个人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作用，但它不会像山川、河水等自然物那样自然袒露于天下使人一目了然，既是追求真理者认识和发现的结果，也是理解真理者理解和实践的结果;需要挑战权威、推陈出新的探索和发现，诲人不倦和忍受清贫的教育和传播，学而不厌和不耻下问的学习和领悟，更需要坚定不移、坚持不懈的坚守和践行。没有人就没有真理，也不需要真理。没有对真理的追求既不能发现真理，也不能理解和传播真理，更不可能坚持和践行真理。世界上不是先有真理后有发现、传播、坚持和践行真理的人，相反，是先有发现、传播、坚持和践行真理的人然后才有真理。唯有活水源头来，吃水不忘挖井人。爱真理应该首先和更加热爱或爱戴发现真理、传播真理、坚持和践行真理的人，而不是舍本求末，本末倒置，“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老师有作为科学家、思想家的老师，有作为普通人的老师，当然包括作为教师的老师。真正的老师都应该是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和践行者。三人行必有吾师，凡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和践行者兼为吾师。科学家的任务主要是发现真理，工人、农民和干部等的主要任务是践行真理，但他们在实践中总结的具有真理性的经验对社会发展也有影响，都是我们的老师。教师的任务不仅如此，也要传播真理，当然是我们的老师。真理的意义不仅在于发现真理的人践行真理，而且在于所有人接受、理解和践行真理。吾爱发现真理的老师，爱传播真理的老师，爱坚持和践行真理的老师，更爱既能发现真理、坚持和践行真理，又会传播真理的老师。

授人鱼不如授人渔，给人金子不如授人点金术。好的老师教人发现真理，不好的老师给人奉送真理。记问之学不足为人师，述而不作不可能有创新。方法是事物本身，方式即本质，真理的存在方式与真理的发现、传播方式紧密联系。人不知道的世界比知道的世界多得多，人对世界和真理的认识永远没有完结，永远需要和能够发现比前人更新的世界和真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弟子因拙于发现真理而更爱老师然后是真理，弟子发现了真理而爱真理胜于爱老师，这与运动员爱金牌胜于爱教练一样不可理解。即便是对更多的是理解、坚持和传播真理而不是发现真理的老师，也不应是更爱真理，然后爱老师。

真理是客观和普遍的，而老师则有主观性，是特殊的个体。但真理的客观和普遍则都是由具有主观性的特殊个体发现、传播、坚持和践行的。主观性和个体性不是真理的敌人，而是真理的朋友。主观性包括主观能动性和主观臆测性。主观能动性是包括主动性、自主性和创造性在内的人的主体性，是人的本质特性，是认识客观和达成客观性的前提。太阳、月亮、空气和水等都是客观的，但它们的本质和规律则是具有主观性的人认识的结果。甚至有人认为，事物的真理性，即客观性和普遍性就是主体间性，是不同主体经过长期全面深入的探索，在竭力避免主观臆测性和寻求客观本质性和规律性的过程中达成的共识。失败是成功之母，为了成功难免失败。我们要感谢那些为了追去真理而失败使后人避免失败趋于成功的老师。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因为老师有主观性而不爱老师爱真理，甚至严厉惩罚在探索、发现、传播、坚持和践行真理路上犯了错误的人，无异于因噎绝食和倒洗澡水把洗澡的小孩一起倒掉那样愚蠢。因为人有主观臆测性而否定人对真理认识的客观性，就等于说因为人类有疯子、瘸子，因此把所有人都当作疯子、瘸子一样。

老师有在制度上确定的为人师表的教师，有虽为制度确定但实际却不合格的形式上的教师，有并非制度确定而实质上给人学习指导的老师。爱老师，爱的是制度确定的为人师表的老师和虽非制度确定而实质上给人学习指导的老师，而非虽为制度确定但实际却不合格的形式上的教师，这样的教师既非“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的老师，也非“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老师。教师职业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说的是它的普遍性而非个别性。某个老师有问题，不等于所有老师有问题。“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以个别老师对应普遍真理的方式很难说明问题，“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坚持的则是层次分明的普遍对普遍的必然性和个别对个别的或然性原则。

二、吾师是真理的最爱者和践行者

规律是客观的，本质未必是客观的，而是主客观的统一。规律不为目的而服务，但为目的而选择。本质是规律的本质，形成什么就应遵循什么。规律本质规律是本质的规律，遵循什么规律就形成什么本质。本质既是对现有事实合目的的客观抽象，也是对未来理想的合规律的主观设想。真理既是大道理，更是爱道理。爱不是真理，但不仅真理来源爱，而且包含于爱。德国著名哲学家舍勒认为，爱始终是认识和意愿的催醒女，是精神和理性之母。在人作为思者之前，早已是爱者所在。人只能认识自己所爱，爱或者激情越强烈越充沛，认识就越深刻越完整。对象首先出现在爱的过程之中，然后感知才描摹它们，理性随后对他们做出判断。

真理需要爱心、需要勇气、需要坚持、需要牺牲。追求真理的勇气、坚持和牺牲都源于对真理的爱。爱有不同层面和表现，追求真理首先需要勇气，有愿意和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胆量，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人的决心，做死而不亡者寿的人的追求。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追求真理必须坚持不懈，不仅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寒窗，而且还要在风吹浪打、坎坷曲折甚至忍辱负重中从不间断、毫不懈怠。追求真理还需要牺牲，牺牲时间、牺牲利益和牺牲亲情，甚至牺牲生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生权当无名草，千年才为常青树。眼下虽为丧家犬，身后方成万世表。这都是由于对真理的爱表现出的勇气、坚持和牺牲精神。爱的强烈表现还有爱的激情。激情不是真理，但它是爱的首要表现和发现真理、传播真理、坚持真理的必备条件。激情是自发和忘我的。自发表明，追求真理完全是自觉自愿，没有任何外力强制。忘我表明，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只有真理，没有我，不仅是我与真理共存，而且是我为真理献身。

真理的呈现形式是知识，真理的形成条件是追求真理的能力、精神和方式。知识可以教和学，精神则是培育、感染和熏陶的。能力是由知识和精神转化和统合的主观能动力量。态度对人生具有决定性作用，对追求真理也有决定性作用。真理本身没有态度，但不同的人对真理则有不同态度。教师追求真理的爱心、勇气、坚持和牺牲精神未必对每个学生都有一致的影响。教师对待真理的消极态度更容易强化对追求真理具有消极态度学生的消极态度，也可能对追求真理具有积极态度的学生造成消极影响。教师具有追求真理的积极态度不仅能进一步加强对追求真理具有积极态度学生的积极态度，而且也能使学生对追求真理的消极态度改变为积极态度。爱真理首先要爱追求真理的人，传播真理的老师，爱传播真理的老师首先应该爱老师追求真理的积极态度。

真善美相统一是人的追求和存在的最高境界。爱首先是真，真爱。爱而不真实为非爱。真首先是真心、真诚、率真和认真，然后是真相、真实、真理。真相和真诚、真心不等真理，但没有真相和真诚、真心一定没有真理。世界上最真的真理是热爱真理、追求真理、相信真理、发现真理、传播真理和践行真理，甚至为真理不惜牺牲一切。这是真理的源泉。任何人都不可能是真理的化身，但任何人都可爱真理。真心是真，也是善，也是美，是真善美的统一。人心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心诚则灵。不是因为真理真而心灵真，而是因为心灵真而真理真。虚情假意给别人送一个真东西不会改变东西真的性质，虚情假意为别人传播的真理则会完全改变真理的性质。自己不理解、不相信和不坚持的真理，要求别人理解、相信和坚持，即便是普遍的真理也会变成骗人的说教，失去真理性。老师对待真理和学生必须真心、真诚、率真和认真，爱真理首先是爱真心、真诚、率真和认真的老师，爱老师对待真理的真心、真诚、率真和认真。

老师因爱学生而爱真理，学生因爱真理而爱老师。亲其师而信其道，信其道而行其道。信仰是真理的先行者，科学信仰是科学真理的先行者，政治信仰是政治理想的先行者，宗教信仰是宗教经典的先行者。信仰既来源于严密系统有说服力的理论，也来源于看得见摸得着的榜样示范，或者说来自于德国著名哲学家韦伯所概括的伦理先知和楷模先知。伦理先知和楷模先知并非必然分离，但把两者很好地统一起来比较困难，作为教师来说，难就难在榜样示范、言行一致、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只说不做和只做不说都不是实质性老师，不说也不做更何谈老师。

真理的客观性和普遍性就是主体间性，师生关系应该是主体间关系。形成师生主体间关系的目的是形成、发挥和提高师生的主体性，其过程和方式与师生主客体关系的被动强制、独白灌输、盛气凌人、强权霸道有本质区别，是师生相互尊重、平等交往、主动对话、自由思考;师生心灵沟通、情感共鸣、思想碰撞、智慧体悟、理解包容;终极目标是师生人格相敬、知识互享，能力共进、教学相长。主体间师生关系是充分鼓励、调动学生思维主动性、自主性和创造性的最好方式。这种方式也是由教师起主导作用形成的方式。爱真理首先要爱要爱愿意和能够形成主体间指导学习这种方式的老师。

三、吾师是探求真理的引路人和推动者

真理不仅应像高高悬挂的指路灯，应像从神灵和圣人领受的尚方宝剑，也不仅应像珍藏起来自我欣赏的宝贝和存在银行生利息的钱币，而且应像在漆黑夜晚随手用来指引光明道路的手电筒，应像在不知所措时开启迷茫心灵的金钥匙，应像挽救痛不欲生的垂危生命的灵丹妙药。爱吾师不是因为吾师给了我高高悬挂的指路灯，给了我从神灵和圣人领受的尚方宝剑，给了我们珍藏起来自我欣赏的宝贝和在银行生利息的钱币，而是因为老师给了我在漆黑夜晚随手用来指引光明道路的手电筒，在我不知所措时开启迷茫心灵的金钥匙，在我痛不欲生时挽救垂危生命的灵丹妙药。信心比真理和黄金更重要。老师发现、传播和践行真理的方式不仅对我们追求真理的方式有根本性影响，而且对我们的人生、追求真理的信心和勇气有根本性影响。

路是自己走出的，事是自己做成的，幸福生活是自己创造的，美丽人生画卷是自己描绘的，丰富多彩的生命花朵是自己浇灌的，美妙动人的生命乐章是自己谱写的，自强不息的生命赞歌是自己唱出来的。劳动创造世界，没有劳动就没有世界。一分耕耘未必有一分收获，没有耕耘就没有收获。真理是辛勤劳动的发现和体悟，也是在辛勤的劳动中践行和收获。劳动光荣，发现真理的创造性劳动更光荣。不劳而获和损人利己为人不齿。真理既是本来就存在的自然而然给人以光明和温暖的太阳的光辉，更是通过创造性劳动使太阳光辉转化成的丰富多彩光辉和动力。爱真理既要爱太阳的光辉，更要爱通过艰苦劳动发现太阳光辉的丰富意义的人，引导人们充分利用阳光的人，爱不惜生命危险在长期艰苦探索发现了真理的丰富意义而留下许多遗憾的探索发现真理的“盗火者”和“补天者”的劳动者。自信、自立、自强应该是老师本性，也是学生学习的榜样和不懈动力。爱劳动成果而不爱劳动和劳动者，这是劳动和人的异化，“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就是对“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种异化倾向的矫正。

真理需要启蒙、关爱、扶持、鼓励和大公无私。每个人都有许多启蒙老师，他们一般都没有多大学问，但是学生走向黄金大道的铺路石子，是成就名人、明星的托起太阳的人，没有他们的默默无闻、孜孜不倦的无私奉献能够发现真理的人就可能沉睡，真理当然也就沉睡。爱真理首先要爱知名不知名、记住记不住的启蒙老师。没有成为名人的人不应该忘记启蒙老师的引导，为人类做出卓越贡献的科学家、思想家更不应该忘记启蒙老师的引导。老师像蜡烛，照亮别人燃尽自己，这不是悲哀而是责任、使命和意义所在。如果说启蒙老师是把学生带向光明的人，大学老师则是把学生推向更加辉煌的人。一般人更认同“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名人坚守“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若是自谦和对学生的鼓励，完全理解，否则就是自负，得意忘形甚至忘恩负义。

一些人工作是为了生活，一些人生活是为了工作。追求真理为了生活，也需要生活。需要生活对每个人都一样，为了生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为了大众的生活和为了自己的生活有根本区别。为了生活而工作、而追求真理虽然无可厚非，但追求真理的程度非常有限。真人、大师一般不会为生计计较，他们更关心的是学生的成长、后生的作为、人民的幸福和国家的发展。我们从老师那里得到的学问和生活等有求必应的各方面的疼爱和关照，既是我们深感汗颜，也使我们更加深刻体会到上善若水、从善如流真理的丰富含义和意义;“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真理的丰富含义和意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真理的丰富含义和意义。

真理既是神圣的，也是朴素的。使真理走向深刻、复杂和走向大众、实践、生活，满足和引领社会需要树立了不同榜样。人们能听懂看懂的未必就是真理，听不懂看不懂的未必不是真理。人们看不懂《易经》和《道德经》不能说它的作者表达的不是真理和方式有问题，只能说我们的才思还没达到那个程度。不能因为我们听不懂美声唱法和交响乐而把所有音乐和歌曲都变成原生态的山歌、民歌。爱因斯坦不能抱怨许多人不理解他的理论，其他人也不能指责他为何会有如此超群和怪异的思维方式和能力。因材施教是老师的责任，因材为学、见贤思齐是学生的自觉。老师领进门修学在自身，教是为了不教。教出超过老师的老师是好老师，学出超过老师的学生是好学生。社会和学生希望的老师和作为教师应该成为的老师是鼓励、指引、推动学生不断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新的超过前人的领路人:德行的领路人、专业的领路人、生活的领路人。

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祝愿所有老师幸福愉快!健康长寿!

I Love Truth but I love My Teacher More

HAO Wen-wu
(College of Education，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China)

“I love my teacher but I love truth more”，which should be corrected as“I love truth but I love my teacher more．”Teacher should be one who discover，spread and practice truth ，so a student should love his teacher first，if he loves truth．

Truth;Teacher;Student

G451

A

1674－2087(2012)03－0001－04

2012－08－20

郝文武，男，陕西清涧人，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基础教育与教师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当代教师教育》主编，主要从事教育学原理、教育哲学、现代教育战略和教师教育研究。

［责任编辑 向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