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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应帝王》新论

2012-04-01梁枢

关键词:双行帝王一体

梁枢

(定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甘肃定西743000)

《庄子·应帝王》新论

梁枢

(定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甘肃定西743000)

从东西文化的视角对《庄子·应帝王》做了全新的且具有当代意识的阐释。分析认为:人类的主体生命和客体的绝对本体的“道”(帝王),原本就是处于双行一体的深度契合中;只要能自觉破除或超越人类自我造作的种种观念的障蔽,则宇宙和人类演化历史的“一体多元”本相与现象的运动,也就是“浑沌”和凿“浑沌”双行一体,双向逆反的演化密义会自显,“浑沌”和凿“浑沌”是牺牲与复活同在的密义也会自显,这些观点具有创新性和领先性。

双行一体;四破;一体多元;牺牲

《庄子》内七篇体现为华夏民族在道家意义上的生命与心灵七步实践功夫和义理环节。到第七步,《应帝王》就奇了,这是更进一步超越了前面六步,是既反造作,也许造作;既无你、我、他,也分你、我、他;既多元外显,也一体内含;既万有同在同和,同时又万有相争相异;既主保全“浑沌”,也主死掉“浑沌”,保全其实是觉悟,死掉其实是迷妄,这可以比作是牺牲与不灭,刹那与永恒的本体自身的双在双无地真实如此。本文对《庄子·应帝王》的研究,力图超越以往相对而言比较局限的研究视野,和较为表面化的文字疏释、义理阐述的探讨方式,力图躲开就庄子论庄子,因文本说文本的孰知孰见,力图从东西方文化的既广泛又简要的牵引中,从儒家、佛家、老子、《易传》、印度教经典、基督教《圣经》等相关义理要害的相互比照切入地开掘中,显发《庄子·应帝王》即便是在今日,也能给人类以切时、切世、切心、切宇宙自然超越性本源立命归心、价值上行的新启示。

一、人的生命和心灵与“帝王”双行一体

“应帝王”从字面上理解,容易解读成“应为帝王也”[1]的意思,“应”是“应该”、“相应”、“应世”[2]的意思。而“帝王”可以理解为人间主宰者的帝王君主之意,这样理解自然有其合理之处,但是在庄子那里,“应帝王”的“应”更应该是与内篇第五篇的《德充符》之“符”的意蕴相同,是“符印”之“印”,是感应之“应”,是应可之“应”,也与藏密所讲的“大手印”的关合印证、契证为一的意思相近,也与印度文化中瑜伽含义中的“联系、结合、归一、化一、相应”[3]的意思相同,细味《应帝王》全文意蕴,应该有这个意思。而“帝王”之意,虽然可以在人间的帝王所应有的身份与地位超越意旨上,但更应该在对生命心灵与天地宇宙合一的这种超越境界上来理解。因此,这个“帝王”的意思不但包含了人间帝王君主应该具有的符合该文本所要求的“明王之治”的道家义理的内容,更应该是按照道家学派所要求的个体生命应该符印通和在宇宙形而上的整全一体者那里的意思才更为符合庄子的全意,这里也可以在老子《道德经》的义理中找到极为相似的表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孰之子,象帝之先”[4],“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将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王,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4]。因此,即便是“应帝王”如果仅仅对应于人间主宰者帝王君主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人间的帝王君主也必须要有无为而治、与道合一的境界。这一点上不要说人间帝王君主了,即便是在内七篇之三的《养生主》庖丁也能够达到其行业实践的具体操作中“近乎技矣”的与道合一的境界。这就让笔者又想到像印度教所宗经典《薄伽梵歌》中的般度族首领阿周那,在与俱卢族列阵即战之时,他听从他的天人师奎师那的开导和教诲,因而觉悟到生命心灵通彻宇宙形而上神性本体而达到与超人间的大梵天合二为一那样一个高度而得解脱的境界后,就不得不深入敌我两军对垒的战阵,去尽刹帝利本命该有的责任,即作战的行业实践,统领其族群,并以超脱的精神境界,以有为法无为法叠加、双行一体、应和大梵之神的精神为大公正义而战,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世俗目标,以同时超越形而上与大梵合一为出世为目标。对应于大乘佛教,就像是如来的表法义理那样,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人人已经是暂时还没有觉悟的已成之佛而已,这也可以说是大乘佛教中的“应帝王”之义,那个我们暂时还没有的如来、那个佛、那个人人本来已经具有但还没有觉悟的佛性就是“帝王”,人们通过自我努力、自我实践终于觉悟了自我的佛性,就是“应帝王”,终于修成正果,达到佛或如来的境界,也就是“应帝王”。对应于儒家经典而言,“维天之命,於穆不已”[5]的“天命”就是“帝王”,“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就是“应帝王”。“天之历数在尔躬”[6]的那个“天之历数”也是“帝王”,“在尔躬”也就是“应帝王”。再如《易传》中所讲的“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其中的“天地”、“日月”、“四时”、“鬼神”、特别是“先天”等等,都是“帝王”之意,而“合其德”、“合其明”等,就是“应帝王”之意。宋明理学中“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陆九渊语),“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王阳明语),也还是“应帝王”,所以说人人皆可成尧舜,这些就是儒家的“应帝王”之义。如果以基督教教义而言,那个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就是《圣经》义理上的“应帝王”。只不过他这个“应帝王”在这里单指耶稣的生命和心灵与上帝的应和,而不及平常民众,平常民众只能成基督的门徒,等着通过基督最后被上帝救赎,而不能通过自我的实践与努力修成基督和成为上帝与上帝合一。因此,这个基督教的“应帝王”是个体生命从外面与上帝的规章制度式地硬性联系的对象性的被动地趋近,而不是个体生命从里面的自觉开启开化而无对象性的合一或者化成。在东方文化中,特别是在中国文化中,像儒道释这样的学派,是更广泛地要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都可以从自己的生命内原中起步,通过不断地觉悟、修为、实践在现世中实现这种超越境界,并不是像基督教会所做的那样,从外在祈求一个人格神以达到死后人的灵魂去一个确定的天国那样,原始基督的本意或者不是这样,是后来的教会或神学人士们将耶稣的本意扭曲变形为人格神和对人格神的祈求救赎的教会形式了。

因此,“应帝王”的正解概括起来应该是:你的生命“应”(动词,也同“印”)在绝对本体的“道”(帝王)那里,这样你就是在思念绝对本体、走向绝对本体、成为绝对本体那位父亲的孩子,而且你这个孩子原本就是绝对本体的那个父亲本身;绝对本体的“道”(帝王)“应”(动词,也同“印”)在你的生命中,这样绝对本体就是思念你、走向你、成为你这位孩子的父亲、它原本也就是你这个孩子本身,所以从根本上讲,你原本就是它,它原本就是你。这就是说,我们每一个生命和绝对本体的“道”(帝王),原本就是处在“双行一体”的深度契合中。

二、人的生命和心灵只有在“四破”的超越中才能应帝王

《应帝王》的开篇先是有一个对4种执着的破除。

第一,破道德障碍。就是破虞舜用表彰所谓的“仁义”以拘限人的本心的那个世俗文化中并无永恒性真理标准的所谓“道德”说教的障碍。既主张以“出于非人”的超越性,穿越世俗的“仁义伦理”,也主张以“未始出于非人”,以防止只有“无为法”往而不返的偏空偏无的偏激性,以得“泰氏之中道”(“浑沌”的另一种表述,“应帝王”的另一种表述)。

第二,破死的规章、原则、法度。就是破“日中始”以独断之意所出所立的那些世俗人群风俗中成规俗套的所谓规章、原则、法度。主张正己而无为,听任万物自化,任其各得其所而已。

第三,破天根的“为天下”的对政治的执着。就是教天根“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的无为法,然后达到“与造物者为人”,然后再超越,达到“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的高度。

第四,破对积极有为的世俗技艺和心术智巧的执着。这就是否定那些“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勌”的世法勤士的毅勇和胥吏卜官“劳形怵心”的繁琐技机的陷溺,主张归于这样一种觉悟之路:“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这是“明王”向本体之道大超越的路。

对这个四破更准确的理解,应该是心灵上的超越,或者叫做穿越,不为那些人为的造作施设和既成观念所拘限而已。这决不是否定一切的虚无主义,前面一破中“未始出于非人”的“泰氏之中”就是这个意思,这叫做既内在于世界又超越世界,既内在于人伦规范又超越人伦规范。更重要的是在庄子这里,超越性是首先的,是第一义的。因为那些外相性的形式规范起初原本是第一义的超越性的真实自在的大生命带出来的,可是到后来法久弊生,后来人们做不到超越性的大生命那种活性自在的真实境界和连带的外相形式,就像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老庄、释迦、耶稣这些超越性大生命一样,于是每况愈下,只能做成徒具形式不见真实的桎梏而已。

通过这四破,人们的生命和心灵就会向本体的“帝王”中应合而去;本体的“帝王”也就会向人们的生命和心灵上应合而来,这就是《应帝王》文章末尾的混成为一的“浑沌”之境的意蕴所指。

在这四破之后,就是壶子向神巫和自己的弟子列子示现的“杜德机”的“地文”,即至阴之象;“善者机”的“天壤”,即阳气萌发之象;“衡气机”的“太冲莫胜”,即阴平阳密之象和“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的“未始出吾宗”的一层超越一层、一层高于一层的超越阴阳直达本体那个“帝王”的最高境。

再之后是对这个超越性的原始本体大生命之身及其力运的进一步称述,这就是:不主名、不主谋、不主事、不主知,“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可是,在最后,却以著名的中央“浑沌”之“帝王”被偏激的南北二帝凿七窍而死的故事结束了全文。

而前面所破的4种障碍,正是人的心性本体这个中央“浑沌”被凿“七窍”之后的人的后天欲望的心智上的分别裂变、执拗固化、纷争对立、战斗征服、巧取豪夺、欲望无穷、生发造作等等,整个人类生命演化发展的真实现实的所谓文明史正是这样一种凿“浑沌”的过程。我们不妨看看今天这个时代,人类的物质文明凶猛发展,一方面给人类带来了便利舒适,另一方面给人类精神上带来的困境和对世界及人类社会造成的种种危机和麻烦,实际上就是宇宙自然和宇宙自然中的人类这种生命体主客分离又合一,无为、有为双行一体“凿混沌”的结果。这个结果和它还要继续演进的趋势,就是庄子“浑沌”故事要表达的深意和密义。

三、“浑沌”被凿的密义:一体多元

那么,南北二帝为什么要为中央“浑沌”凿“七窍”呢?中央“浑沌”为什么要接受这种被凿“七窍”,变成具有分别知见的、聪明智巧的、变化造作的命运呢?

《应帝王》结尾的浑沌之死从表面上看,恰恰是不应帝王的帝王之死,这种结束全文的意蕴是别具深意的。“浑沌”之死预言的、或者叫做揭示的,就是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产生、运行、裂变、演化、发展成今天的所有这些对立、复杂、麻烦的景象;也揭示出人类文明的今天既充满了物质文明的大发展、人类欲望的大享受,又同时充满了重大危机的现实一路走来的真实情形。其实,很吊诡的是本体之道的“帝王”又并无缺损、也并无真正的死掉,人类的大群整体即便是“不应帝王”,但从本体之道的“帝王”的层面上讲,本体之道的“帝王”丝毫无损、根本未死,但如从人类知性的外向性的知识分别的层面讲,这个本体整一之道的“帝王”就缺损了,就死了,“死”其实是一种方便的说法,真意其实是分离、扭曲、变态的意思。它是死在人类和人类的任何个人的分别执取心上,它是死在人类和人类的任何个人的固化执取的世俗心上了,实际上那个“浑沌”所指的本体之道是在我们人类的固化执取心上把整一全体的本体性的原始和谐以分离、扭曲、变态的样子隐掉了,这个隐掉整体和终极和谐,也就是“死”的意思,而它显示给我们的,是由于我们固化执取心所要求的部分和变相,而这固化执取的部分和变相恰好是“浑沌”因我们这固化执取心的运作和要求而裂变运行的别一种方式和样态,所以这个“浑沌”被“凿”“七窍”的故事指的就是如下的义理:它是不死而死,死而不死。不死是指道体不死,死是指相对于道体而言,已经分别了、扭曲了、变形了的现象相对于道体整全的终极和谐的那个维度,就是“死”了,就是忘记了本体大全,而成了局部、对立、纷争、变态的别一种迷本而行的异化之“活了”。分别、扭曲、变形了的现象,既是人类眼、耳、鼻、舌、身、意六大感觉思辨功能的面对整全宇宙和整全宇宙之上的绝对本体(“浑沌”)的局限性执取,也同时是整全宇宙和整全宇宙之上的绝对本体的(“浑沌”)自愿地裂变运行,所以称它为无为有为双行一体、不动而动地自动运行。南北二帝的主动有为的“凿”、“七窍”和“浑沌”的无为自愿的被凿“七窍”,是本体的双向逆反的诡谲秘密地示现道体的“一体多元”的运行方式,也是我们的生命和心灵的如此这般的运行方式。“一体”就是“浑沌”所指代的那个无为的本源整体的终极和谐,“多元”就是那个有为的被凿而成的“七窍”和七窍的再主动积极有为的分别知见、执取中的万象纷呈以及各种各样的人为和创造,或者叫做造作。这“一体多元”就是“浑沌”和“浑沌”的被凿,“一体”是“浑沌”,被凿是“多元”。“一体”和“多元”是相伴而行的、是叠加的、是相即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情形。“一体”必出“多元”,“多元”必涵“一体”,“一体”是超越的本源;“多元”是出展的现象,这两者是既不同又一致的。而庄子对这样的义理要用“言说”方式的表达,就只能是以神话故事的方式才显得更加的方便善巧,才能将难言之隐的诸多义理二律背反地表达出来。如果我们深自领悟,心灵一日开解扩大,那中央之帝“浑沌”就一日复活显现其全部真容;我们开解扩大一层,他就复活显现一层,我们彻底开解扩大,他就彻底复活显现,因为我们现时的七窍分别的现象和随之而来的纷争造作等等,原本也就是我们深处的超现象的“浑沌”之整全,所以还是“应帝王”。

“浑沌”被凿七窍而死的故事命意其实也与基督教《圣经·创世纪》中伊甸园和伊甸园中所发生的变化的主题是一样的,上帝就是那个“应帝王”,“伊甸园”就是那个“浑沌”,上帝吩咐亚当、夏娃不要吃分别善恶的果树上的果实的意旨,就是禁止“凿浑沌”,但这个“吃分别善恶产生知识的苹果”事件,仍然是、一定是、终于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进行了,因为上帝(本体)的本意原本是就要如此,所以就还是要凿七窍,就还是要有从本体中显化出必须要分别、对立、争斗变化的功能,所以就还是要离开“伊甸园”(浑沌),展开人类文明有为的分别造作的苦难历程同时也是光辉历程,这也就是“浑沌”死方便指呈。但人类又在人类文明的苦难历程中,终于又不得不信仰上帝,信仰耶稣,苦苦寻求那另外一棵生命树[7],上帝(本体)的本意和前面一样原本又是就要如此,这就是在做着“应帝王”的事,就是在“应帝王”。

在《应帝王》的前一篇《大宗师》中说“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对立)也,是之谓真人”,也正是此意。“一”、“与天为徒”、“天与人不相胜(对立)”,就是“浑沌”、就是“一体”、就是本源;“不一”、“与人为徒”,就是凿浑沌、就是“多元”、就是现象;“其不一也一”,到了这样一种理解层面上,也就是说即便是凿浑沌也还是浑沌,即便是“多元”,也还是“一体”、即便是现象,也还是本体。不过这样讲的时候,主要是从生命和心灵觉悟的道体的这个层面上理论的。庄子要人们领悟的高深密义,或许就在于此。

四、“浑沌”牺牲的密义:和谐与“破缺”不一不二

“浑沌”被凿而死的故事还可以被理解为是“本原真体”的自我牺牲成局部、成变相;是“真常”的那个本体神性的“大我”牺牲成凡俗、成情执;是本体的那个“一体”的自我牺牲成多元、成万有。

基督教《圣经》里的耶稣是上帝之子,为民众牺牲了,这个耶稣其实就是“本原真体”的象征,就是上帝的象征,就是本体的一体,就是真常,就是“浑沌”,他的牺牲就是本体的自我牺牲,是本体的正态自动成为本体的变态的自我牺牲,是本体的光明体为本体变态之后的不明体的自我牺牲。这个牺牲之意又有三说:一是本体因这一牺牲而变成天地、宇宙万物、多元生命和多元生命的多元感知,及其它们(他们)演化运行的历史行程;二是因这一牺牲,要使它们(他们)随时能够有明觉知本、复返回真的可能性和潜在的必须自我返还的自动性,以及终于能够明觉知本、复返回真的决定性;三是本体因这一牺牲而自证自明这所有的那些迷妄的“它们”(他们)原本就是、已经就是“明觉”的“我们”(代表任何生命心灵深处洞达宇宙本体的那个自性);原本已经是“真实”、是“本来”、是“终极关怀”。耶稣的牺牲命意是第二义,但第一义和第三义也隐在其中;“浑沌”的牺牲命意是第一义,但第二义和第三义也隐在其中。佛教中大乘菩萨的下地狱、乐住地狱、久住地狱、庄严地狱的表法之说也是近似于“浑沌”牺牲之意,把大乘菩萨比作是近似于代表“本原真体”的“浑沌”,地狱和地狱中的众生就是“浑沌”自我牺牲分形变相的另一部分,被凿其实就是本体自凿的方便说法和秘密说法,佛典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就是本于此;《妙法莲华经》中“贫子衣中珠”的表法故事也是近似于“浑沌”牺牲之意,“珠”就是近似于“浑沌”,“贫子”也是近似于“浑沌”自我牺牲之后因分形变相的迷误不真而走失的另一部分局部现象。所有这些,都是“牺牲”的深意和密义。

“应帝王”的深意和密义也就是这样,“浑沌”是无限整一的和谐,混沌之死是这无限整一的和谐因必须自动分形变相看似不和谐的分型合奏的更和谐。因为“浑沌”被凿而死是这个无限整一的和谐本体的自发“破缺”,同样是有为无为双行一体的宇宙本体大生命的自动演化,在现时代的物理领域里,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李政道的物理理论中把这种情况称之为“宇称的破缺”[8],而且指出这种不对称的“破缺”的真实根源极有可能是在物理的真空中[8]。笔者认为,那个物理的真空,相近于庄子的“浑沌”,那个“破缺”相近于“凿”、“浑沌”。只不过我们这里的理解还要更进一步,这就是:不知和谐,就不知“浑沌”的原始和谐的秘密和真意;不知“凿浑沌”的“破缺”,就不知“浑沌”要自动地创生变化,流转异形,万象纷呈地成为别一种时空维度中或多种时空维度中的不和谐之和谐的更大的秘密和真意,知道浑沌的破缺和不破缺的“不一而一,不二而二”,也就是不同在而又同在,同在而又不同在,这才是“浑沌”之死的更大秘密和真意义。《易经》最后一卦是“未济”,可能也大有此意。

五、结语

《应帝王》是《庄子》内七篇的最后一篇,是前六篇基础上的最高潮,也是大秘密,它的奇特义理在于,要求人类的个体生命能够领悟内外兼修的双冥双行,双冥是一而无一,双行是无二而二。《应帝王》开篇,既主张要有入于“非人”的超越性,以破世俗情理的仁义定规一类执取既成的观念障碍,同时又主张“未始入于非人”的在世性以破有可能是又执着于“超世俗”“非人”而成的绝尘超俗、高蹈不回的偏颇,这就是否定之否定的“泰氏”之“中”。《应帝王》结尾“浑沌”之“中央”与开篇的“泰氏”之“中”成照应关合;“泰氏”与“浑沌”也成照应关合。结尾“中央之帝浑沌”的死,其实是死而不死,死,是人类迷本而行的现象;不死,是人类本源永在的真实。因此,死,是现象;不死是根本。这就是《应帝王》作为内七篇压卷的双冥双行的诡谲处。这样一个故事,实际上揭示的就是宇宙自然生发运转的本相,也是人类文明生发运转的本相,还是个体生命生发运转的本相。本相者,真理也,大哉!庄子;大哉“应帝王”。

[1]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2.

[2]崔大华.庄子岐解[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

[3]张宝胜.薄伽梵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4]老子.朱子集成[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朱熹.四书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6]蔡沈.书经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7]中国基督教协会.新旧约全书[M].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1994.

[8]李政道.对称与不对称[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0.

New interpretation for Zhuangzi and the response to emperor

LIANG Shu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Dingxi Normal College,Dingxi 743000,Gansu,China)

This pap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ast and west cultuves,offers new interpretation of Zhuangzi and the response to emperor with modern sense.The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human principal life and the absolute subject“emperor”are actually the deep agreement of the two.If the self-made ideas of supper human can be got rid of,the“one body with multi-phase”implication of universe and human evolution can be shown,and the implication of“chaos breeding and chaos elimination”in their sacrifice and resurrection can also be shown.These findings are more creative and advanced.

one body with double movement;four abolishing;one body with multi-phase;sacrifice

B223.5

A

1671-6248(2012)03-0091-05

2012-04-12

梁枢(1956-),男,甘肃定西人,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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