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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尼采的悲剧哲学及其生命启示

2012-03-29刘国新

关键词:酒神尼采意志

刘国新

(福建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尼采一直推崇酒神狄奥尼索斯,并将酒神精神与音乐艺术紧密结合,音乐家与哲学家合二为一,即“一个人越是音乐家,就越是哲学家”,并由酒神精神延展出其悲剧哲学。酒神是或醉或梦的艺术幻觉,是颠狂状态下的原始力量的冲撞,酒神关注的是现世的自我满足与欲望要求。尼采从不回避现世的苦难,他认为酒神就是要直面痛苦、超越痛苦并在痛苦中重生。尼采认为,理性主义及基督教的神性精神无法实现对现实痛苦的超越,上帝被虚伪道德的现世功利所利用,基督教精神被资本主义自私贪婪的本性及无法抗拒的历史力量辗碎,因此,尼采宣称上帝死了。尼采从不关注彼岸世界的灵魂救赎及对现世的精神慰藉,他反对现实世界对人性本能的压抑,他厌恶苦行僧式的道德操守,看到虚伪的信徒们既想灵魂升天又贪图现世的享乐的道德分裂,尼采看到理性主义对现世痛苦的无奈与助长,并试图打破理性的枷锁,引领世人构建超人的国度走向重生。

一、在痛苦中重生的悲剧精神

尼采自称自己是“第一个悲剧哲学家”,他的第一本著作便是《悲剧的诞生:源于音乐的灵魂》,悲剧精神穿隐于尼采思想的始终,构成尼采哲学大厦的基石。日神阿波罗象征人类的理性、形式与限制,而酒神狄奥尼索斯则象征着无限奔放的生命力,尼采以日神与酒神为表征揭示艺术的起源与本质,乃至生命的意义。在尼采那里,生命诚然是悲剧痛苦的,日神以美丽的外观幻觉来装饰人生的真实面目,而酒神则要直面人生的痛苦,超越人生走向永恒。因此,尼采的哲学思想因为酒神精神而充满了浓郁有悲剧色彩。悲剧,就是人类理性与原始生命力量的冲撞,是两者对立统一谱曲的乐章。尼采的悲剧,是人对痛苦压抑的冲破,是人性本能冲动的释放,是人生悲剧现实的抗争。

尼采的悲剧揭示的是希腊式的刚毅的悲剧,即意示人生充满荆棘,短暂而可悲,但能赴以坚毅卓绝的精神,来开拓生命之路。人类尽管历经艰难,仍不致沦入悲观的困境,在饱尝人世苦痛之中,积健为雄,且持雄奇悲壮的气概,驰骋人世。[1]1因此,尼采认为“人生诚然是痛苦的,但这是悲剧,而不是悲观的”。人要活在当下,接受命运,勇于直面痛苦并迎接痛苦,然后再超越痛苦。这种观点虽然令人窒息,却也使人解脱。

尼采主张:“人生获得最大成果和最大享受的秘密是,生活在险境中,在威苏维火山旁建筑你们的城市,在同旗鼓相当的对手以及同你自己的战争中生活”。如果生命沉受了一切痛苦,那么,就让痛苦来的更猛烈些吧,或许说生命本就应该承受痛苦,没有痛苦的生命不称其为圆满的生命,这或许是对尼采悲剧哲学最直白的注脚。尼采认为,人应该勇于承受痛苦,他批评了心理学上的“求乐避苦”,认为“乐为力量增长之感受,苦为力量受阻之感受”,人需要痛苦,以求克服超越之。[2]

二、尼采的悲剧哲学的道德谱系

在尼采生活的年代,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孕育着自由与财富的同时,以肯定个性自由的思想闪耀着人性光芒的同时也造就了人性精神的迷失。许多人假借上帝之名行不义之实,基督教及其教会成为一些伪教徒心理的避难所,他们言行不一,道德败坏。他认为,上帝是对现实存在的自然界、生命与求生意志的否定,信仰是软弱、胆怯 、颓废 的标志 。[3]

上帝被披着伪善道德的信徒所杀,所以尼采宣告“上帝死了”。上帝死后,道德体系将被重新解构,而人类将为此承受道德虚无的阵痛。当下,上帝不再是天国的主宰,不再拥有超俗审判的权柄,灵魂如幽灵般四处游荡并无处安放。因此,尼采认为我们必须重估一切价值!上帝死后,我们必须重新建构道德谱系,目的是要验证没有上帝的当下,我们也一样活的精彩。

上帝随着旧道德体系的倒塌而逝,人类仍在蜕变的路上痛苦的抗争,新的道德体系还未建构,精神生活的堕落和虚无主义依就盛行。尼采哲学的锐剑刺破基督教的道德实体,指出其伪善的道德是一种奴隶道德,“它抑制人的生命和本能、违反人的自然本性、消灭人的自我创造和积极进取精神,从而是一种破坏性的道德”。[3]他一边试图以主人道德来重构道德体系,一边呼唤暴风骤雨的来临以催毁旧道德体系,期待人类道德经历一次阵痛的质变。

近代以来,历经工业革命及二次信息技术革命对生产力的极大推动,一方面,科技的迅猛发展推动了物质文明的进步,人的感官欲望空前的膨胀,物质得到极度的丰富与满足,人类依赖理性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另一方面,人类主体精神陷入了科技的泥沼而无法自拔,人的类本质出现异化,沦为自我欲望的动物式的满足,物质与精神割裂成巨大的鸿沟;各类矛盾及冲突层出不穷,犯罪、战争、吸毒、色情等现象司空见惯;信仰的丧失,道德的败坏,理性给人的精神安插翅膀的同时也套上了沉重的枷锁,理性就像脱僵的野马驰骋于精神虚无的荒原。

“后上帝时代”的悲剧不幸被尼采预言,上帝无法给人现世的拯救与灵魂救赎,过去早已死去,未来却渺渺无期,生命的意义何在?人如何才能活在当下,实现自我拯救走向重生?重生必然历经阵痛,它将摧毁我们习以为常的一切事物。后上帝时代,人类如何以孤独的眼光审视自我?

三、尼采的悲剧哲学的人文价值

尼采认为,人是需要被征服的动物,人不是存在的最终目的,而是介于世界与超人的中间桥梁,是悬于通往自由天国的绳索。在尼采看来,人存在的目标就是要直面痛苦,超越自我,成为超人。尼采的悲剧哲学其实是对个体生命的积极肯定,宣扬个性的独立与权力意志的力量。尼采的悲剧哲学,倡导的不是悲观、悲惨的人类精神,而是坚毅果敢,体现的是文艺复兴以来,经历上帝与人主客体中心论思维对换的人文关怀,是对以自由意志为代表的理性的现实批判。

尼采的悲剧哲学没有因为悲剧色彩而使哲学画面显得晦涩阴沉,他的悲剧画笔无不涂画着鲜活的人文色彩,是对现实的世界和人生的肯定,是对生命个体真实世界的呼求,是缺去上帝避护的人寻求自我解脱与自我归宿的路径选择。

当基督教道德在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思想洪流的冲击下暴露了其伪善的面目时,尼采这个被当时世人认为疯子的狂人说“上帝死了”,而他要带领觉醒的人们杀死上帝,创建一个超人的国度。尼采醉梦的哲学语言透着文学艺术的浸染,直抵人性的深处,无时无刻不蕴含着对人性的现世眷顾。“哪里有生命,哪里就有意志”,“人不是活在过去,也不是活在未来,而是活在当下。”尼采高扬强力的权力意志,活在当下从而超越痛苦。尼采的悲剧哲学,渲染的不是对无情现实的诅咒,而是要人类以承受痛苦的积蓄获得重生的力量。尼采的悲剧哲学,不是对现世的消极悲观的控诉,而是对现实世界的热情的拥抱。

尼采说:“人是现实的活生生的生命体,我们要勇于向世界向生命本体大胆的说是”。[4]72人的生命本身就是意志的自我表现,生命之力在于创造在于自主,在于寻求与支配。由此可见,尼采的悲剧哲学无不闪动着人性的光辉,洋溢着对生命的敬畏与对现实人性的眷注。

四、尼采的悲剧哲学的生命启示

人无法依靠自我力量而超越死生,失去灵魂庇护的生命个体以孤独眼光的审视自我,每个个体都会本能的发问:生命既是痛苦而短暂的历程,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何在?生命的力量之源来于何处?尼采的回答是权力意志。

权力意志是开启并驱动生命的冲力、动力、创造力,是个体生命的自我表现、自我创造、自我扩张,它赋予人生以意义和价值。权力意志意为求力量的意志,即是构建于求生存意志上的更深层的意志体现。尼采认为,每一生物都在努力扩张自己的活动与影响范围,生命总是体现其力量,即使弱者臣服于强者,也是希望成为更弱者的主人,人最大的挑战是自己,“无法服从自我的人,将会被人领导”。做自己的主人,不向别人寻求自己行动的理由,由此产生了上等人或自由精神。

尼采所谓的求生存意志不是宣告人类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自己掌控一切,而是通过强调人的主体生命意志来宣扬生命的力量,回归意志主体为中心的道德体系,使人成为超人,即具有强大的意志力量与道德价值完美结合的新人。超人勇于直面人类命运的劫数,它散发着强力的生命能量,推动着人类历史及社会的前进发展。

尼采说:“最富精神性的人们,他们必首先是勇敢的,也在广义上经历了最痛苦的悲剧。但他们正因此而尊敬生命,因为它用最大的毅力同他们相对抗。”[4]55生命是痛苦的悲剧存在,而人是需要痛苦的,生命需要在历经苦难后得以重生,只有重生才是一切价值的再现。

总之,尼采的悲剧哲学在看似另类的哲学意趣里隐含了人活在当下的价值取向,它要揭穿一切虚无的文明表象,觉悟上帝死了而重估一切价值,面对求力量的意志,接受痛苦和悲剧,走向重生,成为超人,从而获得生命价值的圆满。

[1] 陈鼓应.悲剧哲学家尼采[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 周国平.悲剧的酒神本质:尼采的悲剧观[J].云南大学学报(社科版),2006(5).

[3] 周国平.日神与酒神:尼采的二元艺术冲动学说[J].云南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4).

[4] 尼采.权力意志[M].周国平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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