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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零声母”

2012-03-28迟文敬

关键词:韵尾辅音韵母

迟文敬

(辽宁师范大学 影视艺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汉语中“零”有多个含义,其中之一表示没有数量,如“零声母”表示没有声母,“零韵头”表示没有韵头,“零韵尾”表示没有韵尾。这些含“零”词所表示的事物都没有对应对象,都属空概念,即外延都是零。

按照汉语传统的分析习惯,音节可分解为声母、韵母、声调三部分,有的音节不以辅音开头人们就称其为“零声母”,如“阿姨”中的 ā和 yí,“乌鱼”中的wū和yú。学界对什么是“零声母”没有歧义,可对“零声母”算不算1个声母意见却并不一致。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1991年11月增订版)[1]认为,“声母,指音节开头的辅音”,“普通话有21个声母”;刘照雄主编的《普通话水平测试大纲》[2]则认为,“普通话的声母包括零声母在内共22个”,“普通话22个声母中有21个由辅音充当”。这两种意见分歧的焦点是“零声母”到底算不算1个声母。

针对学界的分歧认识,笔者的看法是“零声母”不应该算做1个声母。

理由一,若把“无”看做“有”这既不合事理又不合逻辑。由矛盾律的基本原理可知,在同一思维过程中一个思想与它的否定是不能并存的。“零声母”就是没有声母,把不存在的“无”当做“有”且算成“有”的一员,这违背了起码的生活常识,既有悖常理又自相矛盾。

理由二,《汉语拼音方案》声母表中只列出21个声母,国家出台的拼音方案明确指出,汉语普通话语音系统中的声母总量是21个,而不是包括零声母在内的22个。

理由三,声母既然是音节的结构成分,那么它们就应该具有发音原理上的可描写性。如声母是音节开头的辅音,它们都可做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两个方面的发音原理描写。例如普通话中的声母b,可描写为双唇音、不送气音、清音、塞音;普通话中的声母p,可描写为双唇音、送气音、清音、塞音;普通话中的声母m,可描写为双唇音、浊音、鼻音;普通话中的声母f,可描写为唇齿音、清音、擦音等。而“零声母”因没有语音结构成分,不能进行发音原理描写,因此“零声母”是不能算做1个声母的。

理由四,若持普通话22个声母说,也就是把“零声母”算做1个声母,那么这就必然会给语音学关涉的诸多概念从内涵到外延都带来思维混乱。

例如,要把“零声母”当成1个声母,首先就要对原声母定义进行改造,原本符合《汉语拼音方案》声母表和普通话声母数量实际的“声母是音节开头的辅音”的定义因无法涵盖“零声母”就须废除。事实上,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在2002年7月增订3版[3]中就为趋就22个声母说,照顾“零声母”能够加入声母队伍而把声母重新定义为:“声母,指音节中位于元音前头那部分,大多是音节开头的辅音。”改造后的新定义显然是为迁就“零声母”的加入而做的。可“声母,指音节中位于元音前头那部分”依然隐含矛盾。“位于元音前头那部分”是要有实质性语音成分的,即要以“有”为前提,而“零声母”没有语音成分,是不存在的“无”,故新定义仍无法把它拽进声母队伍。把不存在的“无”硬性地当成“有”,并通过定义形式来固化这种矛盾,这对科学认识“零声母”这个概念不仅毫无帮助,反而增加了人们厘清这个概念的难度。由此可见,人们虽千方百计地做着趋就努力,虽想方设法通过改造定义的形式试图把“零声母”算成声母队伍的一员,但“零声母”毕竟因声母的不存在还是无法被拽进声母队伍。

另外,《汉语拼音方案》拼写规则规定,齐齿呼、撮口呼韵母自成音节时,音节前面要加隔音符号y;合口呼韵母自成音节时,音节前面要加隔音符号w;开口呼韵母自成音节又接在其他音节后面时,音节的前上方要加隔音符号“’”。而这3个隔音符号在结构上都处在音节的元音之前,这就是说,若按“零声母”新定义“声母,指音节中位于元音前头那部分”的表述,“y、w、’”这3个隔音符号在书写时都属于声母。改造后的新定义把“y、w”等隔音符号也扩进了声母队伍,这使新定义暴露出新的纰漏。把原本不属于声母的隔音符号通过定义形式扩进声母队伍,结果必然徒增声母数量。按改造后新声母定义计算,普通话声母不是21个,也不是22个,而至少应该是包括“y、w”在内的24个,若把隔音符号“’”也算在内,普通话声母总量就该是25个了。改造后的声母定义不仅没能解决把“零声母”由“无”变“有”的问题,还把隔音符号也扩进了声母队伍,这就又附生出画蛇添足的错误。

把隔音符号“y、w”等错当成声母本来就是汉语拼音教学领域里的常见病和多发病,再加上有失严谨的声母新定义从理论上推波助澜,这就使得声母这个概念从内涵到外延都被流行的新说法弄得更加走偏,以致许多学习者甚至很专业的语言文字工作者都对“零声母”到底该不该算做1个声母,“y、w”等到底属不属于声母这样一些常识性知识混沌不清、纠结难辨。人们对这些语音基本概念和类属之所以分辨不清,拿捏不准,似是而非,莫衷一是,其根本原因应归结到声母新定义给人们带来认识上的偏误。由此可见,一个不恰当的归类,一个有疏漏的定义,都会影响到人们对事物的正确认识。

如果不顾及客观事实,硬要把“零声母”当成声母,当与之类似的其他许多语音单位同样处于空位时,还会造成人们认识上更大范围的扩散性混乱。例如,对韵母结构再分解可分出韵头、韵腹、韵尾三部分,单韵母就是由韵腹1个元音构成的韵母,分析其音节结构时韵头是空位,韵尾也是空位,若套用22个声母说的观点,把空位的“无”都当做“有”,即把“零韵头”算做1个韵头,把“零韵尾”算做1个韵尾,那么普通话10个单韵母之说就不能成立,“单韵母”概念就须取消,由一个元音做韵母称为单韵母的建类标准也须随之废除,而它们都应该看做是三合复元音韵母,因前面的“零韵头”和后面的“零韵尾”都由“零”构成,而“零”是要算做“有”的。以此类推,普通话其他复韵母也都无从做出二合、三合的科学分类,复韵母概念的含义就只能看做是包括单韵母、二合复韵母、三合复韵母3种不同小类的集合,且都得称其为三合复韵母,而传统的符合普通话音系实际的单韵母、二合复韵母、三合复韵母这些正确称谓及与其相适应的科学划分标准和分类体系都须统统废掉。

再如,普通话音系的39个韵母中有23个是零韵头,有15个是零韵尾,归纳音节结构特点时过去学界总结的基本规律是:可充当韵头的有i、u、ü 3个高元音,可充当韵尾的有i、u 2个高元音和n、ng 2个鼻辅音,做韵尾的音素共有4个。可如果套用22个声母说的观点,把空位的“无”都当做“有”,那么普通话音系可充当韵头的音素就不只是i、u、ü 3个高元音,还要再加上空位的“零韵头”,韵头总数就该增加为4个;可充当韵尾的音素也不只是i、u、n、ng 4个,还要再加上“零韵尾”,韵尾总数就该增加为5个。

以上这些把空位的“无”都当做“有”的算法是套用了把“零声母”当成声母的观点类推出来的归谬形式,二者因其都具一致的荒谬性,相信大家都不会赞同。

持“零声母”应该算做1个声母观点的人可能还基于这样的理据:即“无”与“有”是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它们各以对方的存在作为自己成立的参照前提,因此,表“没有”义的“零声母”可看做是一种存在,应该算做1个声母。这种理据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辩证法虽强调对事物的认识要全面、联系、动态,但把握事物的本质属性是其更强调的前提,而“零声母”的本质属性恰恰是没有声母的存在,因此,辩证法并不支持把“无”当“有”。

持“零声母”应该算做1个声母观点的人还可能基于这样的理据:“零声母”虽没有辅音声母,但汉语普通话语音系统的开口呼、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这4种韵母所领属的音节在零声母条件下发音时其前面都有不同的隐形加力音,语音学上根据发音的不同多称其为喉塞音或半元音。这些喉塞音或半元音都有一定程度的轻微摩擦,与辅音有些近似,且都可用相应的音素符号来记写,故“零声母”应该算做1个声母。持这种理据支持“零声母”应该算做1个声母表面看似挺有道理,但其实不然,原因是既然人们把处于“零声母”位置上有一定摩擦的加力音看成是与其他辅音声母同类,并看做是以辅音的身份做声母,那么就不该再称其为“零声母”;既然称其为“零声母”,这就意味着学界并不把它们看做是实质性辅音声母。对“零声母”而言,或声母位置上没有辅音,或该位置虽有隐形的近似辅音但学界在建类和分类中将它们忽略不计。若无视这种忽略不计,硬要把普通话音系的开口呼、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韵母前“零声母”位置上的隐形加力音当成声母,那么就会陷入更复杂的困境。因为“零声母”若照此处理在数量上就不止1个了,而应该至少一分为四,这样一来,“零声母”就不能再单独算做1个声母,而应该至少算做4个声母,且“零声母”称谓也须去除。若此,普通话音系的声母总量就不是21个,也不是22个,而应该是25个。如果人们真用这种思想去为声母建类,它同样既违背事理又违背逻辑,相信大家照样不会赞同。

基于上述诸多理由,笔者认为“零声母”概念和称谓仍可在日常的语言生活中继续照用不误,因为“零声母”和“零韵头”、“零韵尾”概念一样,它们所反映的音节结构构造既很符合普通话的音系实际,又非常经济简洁,是汉语言音系中不可或缺的专门科学术语。但就像不能把“零韵头”算做1个韵头、把“零韵尾”算做1个韵尾一样,“零声母”也同样不能算成1个声母。因“零声母”没有声母资质,就像“零韵头”没有韵头资质、“零韵尾”没有韵尾资质一样,它们都是仅有内涵而没有外延的空概念。正因为它们都没有外延,所以理所当然就不能在外延数量上把它们分别算成各自相对应的家族成员。

把“零声母”当成1个声母很类似下面这样的简单错误:

问:你家有几口人?

答:4口。

问:都有谁?

答:父亲、母亲、我、零。

把“零”当成家庭一员显然是荒唐的,而把“零声母”当成声母队伍的一员也同样是荒谬的。

据此,笔者认为对普通话声母数量还须恢复学界原来的认识,即它们只有21个而不是包括“零声母”在内的22个;对声母定义也还须回归学界从前的共识,即声母是音节开头的辅音。

[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增订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28.

[2]刘照雄.普通话水平测试大纲[M].修订本.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13.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增订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8.

[4]夏中华,迟永长.现代汉语[M].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2.

[5]迟永长.普通话教程[M].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6]吴家国,马玉珂.普通逻辑原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7]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逻辑教研室.形式逻辑[M].修订本.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

[8]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逻辑教研室.逻辑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

[9]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5 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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