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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财富观探微——《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对财富的追问

2012-03-19

关键词:资本论财富货币

杨 娟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092)

一、“商品-货币-资本”攫取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财富之谜

根据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表述,“财富的本质就在于主体性存在”[1]73,它体现了物与物的关系背后的人与人的关系,财富既是一种物质产品,也是一种社会关系。由此出发,马克思从商品、货币和资本这三种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形式的内在关联入手,揭开了剩余价值从产生到实现的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之谜。

(一)商品二因素、劳动二重性与劳动价值论

《资本论》的第一句话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2]47,马克思从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二因素分析开始,指出了国民经济学家劳动价值论的缺陷在于不懂得什么劳动创造价值,怎样形成价值。马克思指出:“经济学家们毫无例外的都忽略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既然商品有二重性——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那末,体现在商品中的劳动也必然具有二重性,而像斯密、李嘉图等人那样只是单纯地分析劳动,就必然处处都碰到不能解释的现象。实际上,这就是批判地理解问题的全部秘密。”[3]劳动的二重性即商品生产中的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它们是同一劳动的两个方面:“一切劳动,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生理学意义上的耗费;就相同的或抽象的人类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形成商品价值。一切劳动,另一方面是人类劳动力在特殊的有一定目的的形式上的耗费;就具体的有用的劳动这个属性来说,它生产使用价值。”[2]60

基于商品的二重性背后的劳动二重性的发现以及对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区分,马克思完成了对古典经济学劳动价值论的伟大变革。首先,所谓劳动创造价值指的是“抽象劳动”(或社会必要劳动)创造价值,而不是“具体劳动”创造价值,因此,抽象劳动创造的价值只是交换价值,而具体劳动创造的使用价值只是价值的物质承担者。第二,具体劳动不创造价值指的是具体的个人劳动不创造价值,只有社会平均劳动才创造价值。也就是说,只有在为他人生产并且劳动产品用于交换的劳动才创造价值。社会平均劳动只有在交换的过程中“抽象”地实现。第三,衡量价值的尺度并非具体劳动的时间,而是抽象劳动的时间,即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二者是不能划等号的,因为前者我们可以经验感受得到,而后者则是在交换的客观结果中平均得出的抽象的量。马克思由此建立了分析人类财富的劳动创造和生成社会经济关系及其发展规律的伟大理论范式——这就是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

(二)商品转化为货币、货币转化为资本与劳动力成为商品

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不了解货币形式是价值形式的完成形式,是商品内部矛盾外化的结果,总是试图从外部原因解释,把货币当作为了交换方便而巧妙设计的一种手段。事实上,“商品形式是货币形式的胚胎”[2]87。当物物交换中作为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从一般商品中游离出来时,商品就转化成了货币。因此,商品的价值形式的发展归根到底是货币形式的发展,即一种商品的价值通过另一种商品的使用价值表现出来。因为劳动具有二重性,而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条件下,劳动直接地表现为私人劳动,它的社会性质必须在市场上才能体现出来,因此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矛盾产生了商品的使用价值与价值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的外部形式就是商品和货币的矛盾。商品交换使这些矛盾得到了暂时的化解,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矛盾:货币以物的形式与人对立。“虽然货币的历史早于资产阶级社会的发生,但货币只是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下才真正成为普遍的东西,从本质上看,它不过是在物的外壳下隐蔽的社会关系。”[4]正如完成了的商品形式成为货币,完成了的货币形式则成为资本,这个问题要从货币转化为资本谈起。

货币如何转化为资本?马克思的回答是“资本不能从流通中产生,又不能不从流通中产生”[2]193。这不是流通与非流通的矛盾吗?要解决这一矛盾,首先劳动力要成为商品。“劳动力的价值和劳动力在劳动过程中的价值增殖,是两个不同的量。资本家购买劳动力时,正是看中了这个价值差额”[2]225。这个价值差额就是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一方面“资本不能从流通中产生”,也就是说,剩余价值不能从流通中产生,因为“商品交换就其纯粹形态来说是等价物的交换,因此,不是增大价值的手段”;另一方面它“又不能不从流通中产生”,也就是说,尽管价值增殖的过程发生在生产领域劳动力的使用过程中,但劳动力的价值却是在流通领域通过劳动力的买和卖而实现的。于是,资本主义财富创造之谜大白于天下——是劳动创造剩余价值,而不是资本创造利润。

(三)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的概念与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

资本“以实在货币为起点和终点的流通形式G…G',最明白地表示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动机就是赚钱”[5]67。在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全部劳动时间分为两段,第一段是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的必要劳动时间,第二段是超出必要劳动的界限做工的时间,这段时间形成的便是剩余价值。“剩余价值以从无生有的全部魅力引诱着资本家”[6]251不断延长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为资本家生产剩余价值,这部分通过延长工人工作日生产的剩余价值称为绝对剩余价值。为了进一步说明剩余价值的来源,马克思把资本区分为投资于生产资料的不变资本(c)和投资于劳动力的可变资本(v),由劳动生产的剩余价值为(m),用公式m'=m/v表示剩余价值率,即劳动力的剥削程度。资本家要获取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除了扩大m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还可以减少v,在劳动时间不变的前提下,提高劳动生产力将必要劳动时间缩短,相对延长劳动时间来增加剩余价值的生产,这就是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的财富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与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

马克思把用剩余价值转化作资本使用称为资本积累,当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时就不是简单再生产,而是以资本积累为特点的扩大再生产。剩余价值转化的追加资本不仅是过去剥削工人劳动的结果,而且现在又成为进一步扩大剥削工人劳动的手段。资本如此循环,形成了不断扩张的社会经济系统,“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联系中加以考察,或作为再生产过程加以考察时,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6]666-667。在资本积累过程中,由于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内在动力和迫于竞争的外在压力,任何企业都会不断改进技术装备,提高劳动生产率,使得资本构成中的不变资本比重增大,可变资本比重相对缩小,这样必然造成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并导致无产阶级相对人口过剩。马克思从资本积累对无产阶级命运的影响的详尽考察中,论证了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产业后备军的相对量和财富的力量一同增长。但是同现役劳动军相比,这种后备军越大,常备的过剩人口也就越多,他们的贫困同他们所受的劳动折磨成反比。”[6]742资本越是积累,工人越是贫困、失业,生存条件越是没有保障,这个规律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的财富创造之谜。

马克思通过“商品-货币-资本“攫取剩余价值所揭示的资本主义财富之谜,是理解当今经济世界关于财富的纷纭万象的理论钥匙。人类以劳动创造价值这是不容质疑的,在当今国际经济贸易中,商品交换仍然以价值为基础,体现交换劳动关系,这是价值的实质,然而,金融市场的繁荣极易遮蔽实体经济对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根本性基础意义,造成金融资本创造价值的财富幻象。事实上,现代金融体系创造流动性、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在分割和吮吸着由实体经济所生产的剩余价值,它仅只是财富的分配机器而并不创造价值。因此,今天我们坚持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对于破解现实的财富幻象,建立正确的财富观,重视实体经济生产,尊重劳动,依然发挥着现实的积极作用。

二、“物化-幻化-异化”的拜物逻辑批判

在《资本论》的“第二手稿”中,马克思已经看到资本主义生产的特征,就是资本对劳动,机器对人,物对主体的剥夺与颠倒。他认为拜物教就像“宗教世界的幻境”将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掩盖在“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之下,更为诡谲的还不在于人拜倒在物之下,而是在于人拜倒在物之下而不自知;人占有物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物对自己的统治,还以为是人统治了物。因此,对于马克思的人类自由解放事业而言,对拜物教的秘密彻底揭露,对“物化-幻化-异化”的拜物逻辑彻底批判尤为迫切。

(一)物化与商品拜物教

“劳动产品一采取商品形式就具有的谜一般的性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马克思指出,“显然是从这种形式本身来的。人类劳动的等同性,取得了劳动产品的等同的价值对象性这种物的形式;用劳动的持续时间来计量的人类劳动力的耗费,取得了劳动产品的价值量的形式;最后,劳动的那些社会规定借以实现的生产者的关系,取得了劳动产品的社会关系的形式”[2]89。也就是说,由于商品二重性背后劳动二重性的历史运动作用,人类无差别的抽象劳动凝结在劳动产品的价值中,价值本身所内含的社会关系获得了均值的通约性,这就使劳动产品可以进入市场交换流通成为商品。然而,由于每个独立的商品生产者与其他社会成员之间缺乏一种直接的社会联系,只能通过市场这个巨大的中介系统才能建立联结,因此,生产者与其他社会成员之间的社会关系只能依赖商品与商品之间的关系表现出来。这是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中,人的关系的物化,从而使商品具有一种神秘的属性。“可见,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2]89。马克思指出,商品世界的这种拜物教性质,来源于生产商品的劳动所特有的社会性质,在他看来,劳动的对象化或物化是人类劳动的实现,人类社会普遍而永恒的现象,是对人的肯定;而社会关系的物化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特有的物相,由此产生的拜物教正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们借以掩饰对抗性社会关系,表现资产阶级社会作为财富生产的“天然合理”,“自然永恒”的社会制度的障眼法。

(二)幻化与货币拜物教

如果说商品拜物教中商品的价值依赖于与另一商品的交换关系表现出来,多少还能让人联想到其中隐匿的某种社会关系,那么在货币形式上,连这点社会关系的痕迹都幻化消失了,“一切东西,不论是不是商品,都可以转化成货币。一切东西都可以买卖。流通成了巨大的社会蒸馏器,一切东西抛到里面去,再出来时都成为货币的结晶。连圣徒的遗骨也不能抵抗这种炼金术,更不用说那些人间交易范围之外的不那么粗陋的圣物了”[2]155。货币拜物教以幻化形式打造了资本主义金钱世界,这种精神幻化,起源于被物化了的社会关系对人的主观意识的侵扰,使人对外部世界的主观认知系统和评价体系发生根本性改变,它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货币从物质交换的单纯中介幻化成为目的本身,二是通过人的拜物意识形成颠倒的幻觉,“把现实的,人和自然的本质力量变成纯抽象的观念,并因而变成不完善性和充满痛苦的幻想;另一方面,同样地把现实的不完善性和幻想,个人的实际上无力的,只在个人想象中存在的本质力量,变成现实的本质力量和能力”[1]111。这种颠倒和混淆的货币力量能使错的变对,丑的变美,冰炭化为胶漆,仇敌变得亲密。那么,货币主义的幻觉是从哪里来的呢?在《资本论》中马克思的回答是“由于货币主义没有看出:金银作为货币代表一种社会生产关系,不过这种关系采取了一种具有奇特的社会属性的自然物的形式”[2]101。货币是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一种特殊商品,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产物,但是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中,货币成为社会财富的一般代表,似乎具有兑换生活世界一切价值的魔力,似乎货币是人类劳动的直接化身,商品生产者的命运就决定于他的商品能否顺利地换成货币。马克思深刻地指出货币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发展形式,“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2]113。于是,商品的神秘性幻化为货币的神秘性,商品支配人变成了货币支配人。

(三)异化与资本拜物教

抓住资本拜物教不放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认为,“资本有一个神秘的自行增殖的源泉,它来源于流通领域,与资本的生产过程,从而与劳动的剥削无关”[5]142。马克思以剩余价值论清楚明白地告诉世人:资本拜物教下是人剥削人的异化的社会关系,“这种关系在它的简单形式中就已经是一种颠倒,是物的人格化和人的物化。因为这个形式和以前一切形式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资本家不是作为这种或那种个人属性的体现者来统治工人,他只在他是‘资本’的范围内统治工人,他的统治只不过是物化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工人制造的产品对工人本身的统治”[7]。马克思指出拜物逻辑的神秘性质在于,“它把在生产中由财富的各种物质要素充当承担者的社会关系,变成这些物本身的属性(商品),并且更直截了当地把生产关系本身变成物(货币)。一切已经有商品生产和货币流通的社会形态,都有这种颠倒。但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和在构成其占统治地位的范畴,构成其起决定作用的生产关系的资本那里,这种着了魔的颠倒的世界就会更厉害得多地发展起来”[6]936。这种着了魔的颠倒的世界,“关键不在于物化,而在于异化,外化,外在化,在于巨大的物的权力不归工人所有,而归人格化的生产条件即资本所有,这种物的权力把社会劳动本身当作自身的一个要素而置于同自己相对立的地位”[8]。

马克思通过对“物化-幻化-异化”的拜物逻辑层层揭示,指出了当代最大的财富幻象莫过于把资本主义的财富形式看做财富的本质,把资本主义财富创造的制度看做永恒的制度,从而把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与社会批判联系在一起,由此导引出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扬弃,而代之以把人的世界而不是物的世界作为生产目的的社会形态的历史科学,这正是马克思为之奋斗终身的人类的自由和解放事业。放眼当下社会“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利己主义”等等财富乱象之所以产生的深刻原因,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把作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手段的财富理解为是目的,把人们财富欲望的满足及其具有的享受功能理解为是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和人向自身,向合乎人性的人复归。因此,澄明了财富生成与人类社会发展之间的本真关系,才能真正实现人作为“目的与手段的统一”,这正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财富观的伟大要义。

三、“人的依赖-物的依赖-自由发展”的历史进化图式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即《资本论》的初稿中,马克思提出了关于三大社会历史形态划分的理论,为分析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财富观,提供了有效的分析工具。根据社会关系的历史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内在联系,马克思将人类社会历史划分为三种依次更替的社会形态:“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9]107-108如果将历史上存在过的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以及未来的产品经济这三种社会宏观经济运行形式纳入社会三大历史形态,我们可以得到财富所表征的社会历史进化与人的自由程度的发展图式:从古代社会(前资本主义社会,包括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即自然经济基础上人的依赖性社会,经由现代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即商品经济基础上物的依赖性社会,走向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即产品经济基础上的个人全面发展社会。这个图式展现给我们的是:人的劳动实践活动创造财富,但并不仅仅为了创造财富,而是经由财富这个手段,实现人的存在与发展及以其为目的的社会的存在与发展。列宁曾把《资本论》视为劳动人民的“圣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凡是在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看到物与物之间的关系的地方(商品交换商品),马克思都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10]。这样只说出了其真实价值和意义的一半,马克思的伟大更在于把这种关系看作历史的关系,并把这种关系通过时间过程,历史沉淀,将其进行转化、积累,成为生命的能量的积累。马克思在此基础上,真正科学地建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揭示了人与世界关系的生成过程。

(一)财富在自然经济中表征着人的依赖关系

古代社会,谷物、牲畜、动物毛皮等从劳作中获得的自然馈赠成为剩余产品,即财富最初的表现形式,随着剩余产品的出现和围绕着剩余产品发生的争夺,逐渐使财富的观念成为古代人头脑中的欲望和现实的人对人的奴役和依附关系。财富在古代社会以各种实物的使用价值出现的同时,也成为阶级出现和社会不平等关系的基本表现。人与人之间依靠血缘和宗法关系连接起来,并形成相关的不可违逆的差等关系的等级社会,财富以一种原始丰富性表征着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受到各方面的局限。各种实物财富就表征着“人的依赖关系”:人从自然力中争得了一定的自由,开辟了从野蛮状态走向文明的道路,但在奴隶制与封建制不同程度的人身依附关系中,人得到的自由是极其有限的。奴隶和牲畜一样作为财富,表征着奴隶制对奴隶的压迫;农产品和金属货币作为财富,表征着封建制对束缚于土地的农民的剥削。

(二)财富在商品经济中表征着物的依赖关系

封建自然经济被商品经济所取代后,意味着以封建等级权力配置社会资源的形式被货币、资本配置社会资源的形式所代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由纯粹的自然关系过渡到物与物的商品关系,等级、地位的权力关系消解在货币、资本的权力关系中。从历史进化的角度看这是一个进步:人从人的依附关系中解脱出来,得到了一定的自由,成为独立的个人。但是,当货币转变为资本,也就意味着货币支配他人劳动,此时,财富为资本座驾,表征着资本与雇佣劳动的关系,即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异化与对立,资本奴役劳动,物统治人。然而,资本有其存在的意义和历史使命。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赋予人性与追逐财富之间的天然同构关系,使得财富成为人类追求生存与社会发展源源不绝的驱动力;另一方面,它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当财富的历史翻过资本这一页,人类迎来的将是彻底解放的自由王国。

(三)财富在产品经济中表征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在物质财富充分涌流的产品经济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正平等地处于一种和谐的状态,马克思把它描述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1]。社会实现了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通过财富的生成而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真正实现了“自由个性”,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的社会,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马克思在三大社会形态的规定中将共产主义社会描述为“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社会,也就是说,人的能力、个性等本体力量作为财富,表征着在社会范围内普遍实现的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事实上,如果抛掉狭隘的资产阶级形式,那么,财富不就是在普遍交换中产生的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等的普遍性吗?财富不就是人对自然力——既是通常所谓的‘自然力’,又是人本身的自然力——的统治的充分发展吗?财富不就是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吗?这种发挥,除了先前的历史发展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前提,而先前的历史发展使这种全面的发展,即不以旧有的尺度来衡量的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面发展成为目的本身。在这里,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9]479至此,马克思“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独特的历史唯物主义财富观要义,即人作为“目的与手段的统一”的思想,已经完全呈现出来了。在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互动中,财富表征着人类社会历史进化和人类自身自由程度,其间所呈现出的历史唯物主义图式,再一次证明以财富作为手段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道路是人类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飞跃。

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以“商品-货币-资本”为线索,深入到制度层面,对攫取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财富之谜进行了全面剖析,对“物化-幻化-异化”的拜物逻辑进行了彻底批判,并且展现了“人的依赖-物的依赖-自由发展”的历史进化图式,最终形成“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独特的历史唯物主义财富观,揭示了以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最终目的的历史发展,依赖于人类实践劳动对社会财富的生产与创造,发展的最终目的不是财富本身而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那么财富的生产与创造就是人的自由和社会发展的必要手段。通过探究《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的财富观,加深理解马克思唯物史观,对于当前我们树立正确的财富观具有重要意义:当下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一方面,要“以财富为手段”充分肯定人类自身自我约束的制动力,正确看待财富的激励、驱动效应对人的欲望和需求的开发,合理利用资本的驱动力以增加市场机制体制的活力;另一方面,也要直面“以资本为本”的资本主义制度弊端,通过社会主义力量的导控将资本纳入社会主义发展轨道,将衡量任何参与财富发展的要素科学与否放置在是否符合“以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目的”的要求框架中来定义、规范和度量。“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与和谐社会理论,明确提出要实现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建设一个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和谐统一与协调发展的社会。这既是社会发展目标和理念的转变,也为改变不科学的财富观和树立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本的财富观指明了方向。

[1]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1-12.

[4] 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549.

[5]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19.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60.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 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2.

[11] 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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