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电影比彩色更有味

○王春林

《伟大的电影》，（美）罗杰·伊伯特著，殷宴、周博群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5月版，68.00元

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颁给了黑白片《艺术家》，早在意料之中，之前此片广受好评，获奖并无悬念。这是一部向好莱坞黄金时代致敬的黑白默片，它以1927年至1932年的好莱坞为故事背景，采用传统的好莱坞叙事手法和视觉表达，讲述那个年代人们对艺术的观念和对社会与生活的态度。影片自2011年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上获奖后，其精巧独到的构思和优雅的表演风格，为广大影评人和观众所称道。

回望奥斯卡历程，这部影片是继1929年获首届奥斯卡奖最佳影片的默片《铁翼雄风》之后，第二部摘取这一奖项的无声片。尽管人们对它赞誉有加，但很多影评却忽略了它另具魅力的摄影技巧。默片时代对电影的要求主要分为三大类，一是表演，二是故事，三是摄影，比之今天的电影来讲，在元素上要简单得多，却在细节上更多讲究。往往越简单的元素越有严格的考验，黑白片对摄影的光线、镜头质感、明暗对比、灰度细腻等，有更多评判标准，因此好莱坞摄影在好莱坞电影的表现，既有其独立的艺术展现，也有它综合的表述形式，成为好莱坞电影的一大特色。

《乱世佳人》电影剧照

《城市之光》电影剧照

令人遗憾的是，这部以黑白摄影见长的《艺术家》，所获得的五项大奖却没有最佳摄影奖。在电脑科技全面进入好莱坞电影的今天，只剩下故事和导演的存在意义，摄影已被电脑制作颠覆，甚至连表演都可以被修正或干脆以动画取代，从这个意义上来回顾好莱坞摄影，更有缅怀和回味的价值。好莱坞摄影一直以来都以黑白片的光线质感为骄傲，以至于到了1958年拍摄《罗马假日》，还使用黑白片作为高贵艺术的表现形式。而以黑白影调来作纯艺术体验的还有好莱坞1931年拍摄的《魂断蓝桥》，这是由默片进入有声片的第三年，演员依靠面部语言和肢体语言将人物情感传递给观众，而摄影的光线明暗烘托人物情感，这些默片时代的好莱坞黑白摄影在有声片早期并未有太多改变，反而因摄影器材的进步更臻成熟。从那个年代的电影经典画报来作分析，好莱坞将绘画中使用的“伦勃朗布光”运用到电影当中，同时将“蝴蝶光”“柔焦”等光影技术贯穿到电影的叙事中，使普通的故事表现带有艺术的色彩，直到今年奥斯卡入选影片《雨果》和《战马》，都在画面构图和摄影光线上使出绝招，可见电影科技发展到今天，摄影依然是电影叙述手法的最重要的艺术形式。若将黑白片与彩色片在摄影技巧作对比，则可发现黑白摄影靠光线明暗来分出景物的层次，彩色摄影则多依赖色彩作划分，两种不同的摄影载体有着不同的表现手法和技术要求。

《公民凯恩》电影剧照

《美人计》电影剧照

《辛德勒的名单》电影剧照

美国电影评论人伊伯特的影评集《伟大的电影》一书，为我们详细论述了100部他称之为伟大的电影，因为“在所有的艺术中，电影最能唤起我们对另一种经验的感同身受，而好的电影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然而电影是靠摄影来完成，它的故事叙述和人物表演全都依赖摄影，因而对电影的评论离不开对摄影的探讨，好的影评往往通过视觉来分析影片的表现意图。作者在书中对摄影多有评论，且偏重于黑白片，书中列出的100部影片有60部是黑白片，都是随着岁月流逝而增色的经典。对此作者认为：“如果你想了解电影的历史、想真正爱上电影，就一定要了解为什么黑白电影的效果不但不比彩色电影差，而且可以比彩色电影更加丰富。”作者对电影的评判标准由此显见，书中随处可见对镜头和画面的描述，尤其以谈论摄于1941年的《公民凯恩》中摄影技巧为多，对“深焦摄影”作出解释：“通过选择特定的光线、构图及摄影机镜头，使画面中所有的景物无论远近都能同时入焦。1941年的灯光及镜头技术已经达到了深焦摄影的要求，而托兰早在几年之前就在约翰福特的《归途路迢迢》中尝试了这一技术。”并且认为：“最好的黑白电影出现在40和50年代”，这被称作好莱坞电影的全盛时期，书中所选的黑白片大多是这个时期的作品。希区柯克也是位擅长使用黑白光影的导演，所拍摄得黑白影片质感强烈，其中摄于1946年的《美人计》被写进书里，尽管如此，作者对卓别林拍摄于1931年的《城市之光》情有独钟，赞许它最能体现卓别林的全方位的才华。所有这些都在说明：“黑白电影在现代电影人的心头始终挥之不去，像一个不停吸引着他们的海市蜃楼。”正因为这样，到了1993年拍摄的《辛德勒的名单》，依然使用黑白片及其摄影技巧，也因黑白质感的表述形式再现过去的特定时代，丰富了观众的情感和内心感受。

作为彩色电影的早期尝试，《乱世佳人》无疑是一部总是被人提起的经典，许多画面和场景通过摄影使人们记忆犹新，包括亚特兰大被焚毁的火红画面和夕阳印满天空的画面，给人以美不胜收的华丽的视觉效果。书里评价它为：“电影摄制技巧的杰出代表，至今看来仍惊人地出色。”但似乎彩色影片仅此得到作者论及摄影，可见黑白摄影与彩色摄影在评论家眼里，其艺术的感受大有不同。尽管观众对色彩的喜爱会影响到制片人的票房选择，仍然还有严肃的导演愿意在艺术追求时，运用黑白片来展示自己对光影的态度，使我们的艺术表现更为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