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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缘起、发展及其职业遗产

2012-02-16于斌斌于良芝南开大学商学院信息资源管理系天津300071

图书馆建设 2012年3期
关键词:图书馆员责任图书馆

于斌斌 于良芝 (南开大学商学院信息资源管理系 天津 300071)

1 引 言

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出现于20世纪60年代末,并在此后持续进行,其主要是关于图书馆职业对一般性(即非专业性)社会问题(如战争、种族或性别歧视、环境污染等)应持的态度与立场的争论。争论的一方认为,图书馆职业应该通过行业协会和图书馆积极参与社会问题的讨论、表态与解决,因为这是一个专业化职业应该担当的社会责任;另一方则认为,图书馆职业对一般社会问题应该保持中立,因为对社会问题表明立场或加以推动解决是对图书馆职业核心使命的偏离、对信息自由核心价值观的瓦解[1-3]。自20世纪60年代末,随着社会不断出现新的问题,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成为图书馆职业经久不息的辩论。

2009年以来,图书馆社会责任成为我国图书馆界讨论的热点问题之一[4-6],并且成为2010年中国图书馆学会年会分会场的主题。我国图书馆界对于“中国图书馆社会责任”的讨论与美国同仁近半个世纪对图书馆职业是否应当承担社会责任的讨论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首先,讨论的焦点均是图书馆职业对传统核心使命之外责任的认识。范并思教授在引导这场讨论时特别强调,“图书馆社会责任”是一个专有名词,它不是指图书馆对社会承担的任何责任,而是专指传统图书馆服务之外的“分外之事”[7-8]。其次,对于图书馆社会责任的讨论均是在社会发展面临诸多结构性问题的背景下出现的,讨论的焦点同样也可以具体化为图书馆职业对这些现实问题的态度与立场。由此可见,即使我国图书馆界对于图书馆社会责任的讨论与美国同仁的相关讨论之间不具有直接的继承关系,也至少具有一定的职业契合点。

然而,与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相比,我国图书馆界关于“中国图书馆社会责任”的讨论缺乏两种元素。其一,我国图书馆界的讨论明显缺乏争论。虽然我国现有研究多是关于图书馆社会责任的个人见解,但很少有研究对其他观点提出质疑,导致我国图书馆职业对“社会责任担当”可能带来的问题与挑战(如对核心使命的影响)的讨论不足。其次,我国图书馆界的研究缺少对国外经验的归纳总结。美国同仁对社会责任之争已持续了半个世纪,但我国很少有研究对其进行系统的介绍,这使我国图书馆界关于“中国图书馆社会责任”的讨论错失了很多国外同仁积累的、可资借鉴的职业遗产。

本文旨在通过系统梳理和介绍美国图书馆界对社会责任问题的争论,探究社会责任之争的缘起和演进发展,总结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为图书馆职业所积累的职业遗产,从而促进国内相关研究的深入开展。

2 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缘起及最初的争论状况

2.1 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缘起

20世纪60年代末,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始于美国图书馆界并以美国图书馆员为核心。当时整个美国社会动荡不安、社会问题突出,这构成了这场争论的直接社会背景。Duchac Kenneth曾通过一系列事件展现了当时美国社会的状况:1年之中两位重要国家领导人被谋杀;在对越南的战争中25 000余名青壮年丧生,美越战争严重冲击了美国国内经济,导致全国反战运动此起彼伏;教育危机突出,教育机构面临着来自学生、教职工和行政人员的全面敌对;各城市抢劫和烧毁房子的案件不断,这也预示了更为严重的种族危机[9]。正是这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使得一些激进的社会思潮(如无政府主义、极端国家主义)不断涌现,整个美国社会弥漫着对现有社会秩序和权威的质疑。

在这种社会状况下,图书馆职业内部的激进派认为,美国图书馆协会(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简称ALA)对于那些影响美国社会、政府及整个世界的重大问题关注得太少。因此,这些激进派学者在1968年的ALA年会上联名请求ALA设立社会责任圆桌会议(Social Responsibility Round Table,简称SRRT),“为关心这些社会问题的图书馆和图书馆员提供一个发声的渠道”[9],由此拉开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的序幕。

2.2 这一时期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焦点

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双方从一开始就进入旗帜鲜明的对峙状态,争论的焦点是图书馆职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正当性问题。针对激进图书馆员提出的图书馆社会责任问题和成立ALA社会责任圆桌会议的呼声,以明尼苏达大学图书馆学院院长Berninghausen为代表的反对派认为,图书馆职业根本不具有参与解决社会问题的正当性,这种参与只会给图书馆职业带来破坏和伤害[10]。Berninghausen等人提出的主要论据包括:

(1)关注社会问题偏离了图书馆职业的基本使命Berninghausen认为,图书馆职业的基本使命就是保障所有人能充分而自由地获取信息,帮助他们运用自己的智慧对相关问题做出自主判断[10]。试图影响社会问题的解决势必导致图书馆职业将注意力、时间、精力和资源投入到诸如战争、种族歧视及性别歧视、环境污染等社会和政治问题上,这是一种偏离职业使命的行为。而图书馆职业一旦偏离其基本使命,那么它在多元文化的美国社会中的存在价值必将遭受质疑。

(2)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和表态是对图书馆职业客观中立立场的颠覆 在不同的政见、宗教信仰、观点之间保持中立,是美国图书馆职业长期坚持的立场。根据《图书馆权利法案》的要求,图书馆员应尽可能地收集有关某一事实或理论的所有观点的出版物,不因其内容有悖于某些党派或群体的意愿而拒绝收藏它们,也不因任何政府部门、ALA或任何个人的要求而剔除特定主题的出版物;图书馆员致力于维护一个平衡的、不夹杂个人信仰或道德取向的馆藏[10]。然而,馆员们一旦受“社会责任”主导,就有可能刻意引导民众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为其判断哪些资料是合适的、好的、正确的、应当收藏的,从而将代用户选择馆藏作为自己的责任。同样,一旦ALA在“社会责任”主导下对社会问题进行表态,就难免会表现出党派性立场并制定相应的政策。这样一来,图书馆员极有可能成为ALA价值观(或党派性立场)的执行者,并以此为导向教育民众,促进社会改变。

(3)图书馆职业试图影响社会问题的解决,是对信息自由原则的挑战。 Berninghausen指出,《图书馆权利法案》要求图书馆员维护信息的自由获取,反对任何组织或个人的任何形式的审查[10]。然而,试图影响社会问题的解决势必会导致图书馆员按其自身对问题的理解和解决意愿提供信息,从而使馆员率先成为信息审查者[10]。如此一来,图书馆职业不再有理由抵制其他政治力量对信息审查的要求,削弱其作为“信息自由保卫者”的权威[10]。同时,由于信息自由是凝聚和统一美国图书馆职业的基本原则,在这一问题上的分裂还将意味着职业统一性的瓦解[10]。

面对Berninghausen等人的质疑,社会责任的支持者们提出,图书馆职业具有在完成专业使命的同时关注社会问题的一切理由,并应推动它们向特定方向发展直至最后解决。这些观点包括:

(1)承担社会责任是图书馆职业无法回避的课题Wedgeworth认为,图书馆是社会的组成部分,二者互相影响,相依而存;如果一个地区存在种族歧视、贫穷、战争等社会问题,那么当地的图书馆难以提供良好的服务;社会问题将破坏包括信息自由在内的任何自由,因此图书馆无法置身于社会问题之外[1]。

(2)针对“社会责任将颠覆图书馆职业中立性立场”[10]的质疑,Wedgeworth认为绝对的中立对图书馆职业来说从来就不可能。 这不仅因为图书馆受资金等因素的限制无法做到全面收集关于某一主题所有观点的文献,而且因为馆员的工作决定他们必须对馆藏做出选择,排除那些愚蠢、非学术、表达不合逻辑的文献[1]。事实上,在SRRT成立后的几年里,并没有出台关于移除图书馆资料的决议,也没有因为ALA要在重要社会问题上持有立场而迫使馆员在馆藏选择上只反映一种观点。因此,针对“社会责任将颠覆图书馆职业中立立场”[10]的质疑只是一种推测,没有证据表明馆员在社会问题上持有立场就会抛弃他们一直以来的承诺——在馆藏中反映各方观点以供读者选择[1]。

(3)承担社会责任与维护信息自由之间并不存在对立 Wedgeworth指出,图书馆的首要功能并非如Berninghausen认为的维护一个平衡的、全面的馆藏,而是满足读者的信息需求,即突出其服务功能[1]。从这个意义上讲,尝试着向读者提供经过选择的信息或向读者推荐包含某一观点的材料,是在综合考虑读者的需求、能力、兴趣的基础上更好地为其提供服务,并不构成对信息自由原则的威胁。同时,Wedgeworth也指出,信息自由原则也并非像Berninghausen宣称的将某一问题所有方面的观点展现给读者,而是要维护信息平等,使信息弱势群体也能获得信息[1]。从这个意义上讲,图书馆承担关注弱势群体这一社会责任不是在破坏信息自由原则,而是在真正地维护它[1]。

2.3 这一时期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结果

(1)社会责任圆桌会议于1969年正式成立 尽管在1968年ALA年会上,反对成立SRRT的馆员担心成立一个新的圆桌会议会给ALA带来财政上的压力、SRRT的政治参与会威胁ALA的免税待遇,但是关于成立SRRT的请求还是得到了更广泛的认可和支持,并最终以投票的方式通过,此后美国各州图书馆协会纷纷建立自己的SRRT工作组[11]。

(2)图书馆社会责任被赋予具体含义,SRRT的使命随之确立。 早在1852年,波士顿市公共图书馆理事会的报告就提到了图书馆的社会义务(social obligations)[12],虽然社会责任的概念图书馆界早已存在,但其含义却始终具有模糊性、歧义性及随历史条件而变化的不确定性[12]。在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社会责任争论中,社会责任的含义也成为讨论的焦点。ALA新成立的新走向活动委员会(Activities Committee on New Directions,简称ACONDA)①在几经摇摆之后,于1970年建议从3个方面定义ALA的社会责任:①图书馆职业对于改善甚至解决重大社会问题可以做出的贡献;②ALA对于向美国公众提供与社会问题相关的信息及教育、鼓励公众阅读相关观点和事实的一切努力给予支持;③ALA针对重大社会问题为其成员提供指南和帮助的意愿[13]。在这一含义下,SRRT的目标被确定为:为讨论图书馆和图书馆员在面临重大社会问题时应承担的责任提供交流平台;辅助ALA各单位交换有关图书馆活动的信息,以增进其对当前社会问题的理解;推动ALA及其下设机构帮助图书馆更好地服务于当前的社会需求;发起项目,安排展览,执行其他合适的活动[14]。

(3)由于SRRT的推动和开展的相关活动,社会问题开始广泛进入图书馆职业视野。 20世纪70年代SRRT开展的活动主题集中在反对性别歧视、反对同性恋歧视等领域。此后,图书馆职业几乎从未间断过对各类社会问题的关注及对本职业应在多大程度上参与、如何参与解决社会问题的争论。

3 社会责任圆桌会议成立后的持续争论

SRRT伴随着第一次图书馆社会责任争论的高潮成立并走向成熟,其后业界有关承担社会责任可能给图书馆职业带来的挑战的争论仍在继续,争论双方除了继续围绕图书馆社会责任与职业使命、客观中立与信息自由原则的关系等问题展开争论外,还出现了一些新的争论焦点。

反对图书馆承担社会责任的一方认为,自从图书馆职业出于一些自认为“充分的原因”而成为社会问题的“干预者”之后,公众对于图书馆重要性的信念开始动摇,对图书馆功能的认识逐渐模糊,致使图书馆经常面临批评的声音[15]。另外,William Uricchio认为,图书馆职业还有很多本职工作需要完善,ALA参与的社会问题最好直接与图书馆事业相关,而其他更大的社会问题(如环境污染、发展核武器、种族战争等)理应在合适的机构、组织中被诚实、开放地讨论,他们的话语将更有说服力,他们的能力与专业也将更适合解决这些问题[16]。

支持图书馆承担社会责任的一方则坚持认为,承担社会责任不仅是图书馆事业进一步发展的需要,也是社会对图书馆职业的要求。首先,承担社会责任是图书馆职业提升职业认可度、谋求更好发展的必要举措。1989年Patricia Schuman在一份报告中指出,“由于图书馆职业疏离于社会问题的解决,民众更多的是把图书馆当作图书保存场所,而忽略了馆员的专业性。”[17]Bruce J等人则进一步认为,图书馆职业若要牢固地立于专业化职业之列并得到良好的发展,就需要重新定位角色,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提升职业认可度[18]。其次,图书馆职业无法脱离社会环境而存在,因此对于影响本职业存在和发展的社会问题,图书馆职业必须开展研究并做出应对的努力。在现代社会,医生不可能不关注工业污染、各阶级的经济状况等社会问题,因为这些因素会影响人们的健康及其对医疗机构的利用;同样,图书馆职业既然关注人们的读写能力、信息自由、信息的平等获取、文化产品的保存和传播,那么就无法漠视影响人类权利与尊严、人类文化形成与发展的社会、经济、政治等环境。再次,当代社会越来越强调专业化职业具有本职服务之外的道德和伦理号召力,要求它们对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19]。Bruce J等人认为,如果图书馆职业试图脱离对社会问题的关注,那么它将无法达到一个专业化职业应有的智慧和道德高度[18]。

2006年美国图书馆界围绕图书馆是否应当参与解决环境问题而展开的争论,体现出争论双方新的分歧点。反对者认为,环境管理并不是图书馆职业的核心目标,因而不属于图书馆职业的责任范畴,理应由其他公共部门承担;赞成者则强调,这是图书馆的道德责任,也是其提升社会形象的机会[20]。

4 SRRT及美国图书馆界开展的社会责任相关活动

伴随着职业内部的困惑、争论与反思,SRRT自成立以来开展了大量的与社会责任相关的活动。从已有文献可以看出,这些活动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反对性别歧视、同性恋歧视,关注和平问题,呼吁环境保护,帮助解决青少年问题,帮助失业人员等。

在反性别歧视、同性恋歧视方面,SRRT在成立之初就成立了女性工作小组,以专门负责制定相关政策并将其交由ALA审议,同时组织开展相关活动[21]。此后,SRRT还成立了同性恋解放工作小组,通过多种方式呼吁反对同性恋歧视[22]。华盛顿地区的SRRT还曾以专题项目的形式,帮助馆员评估和选择以同性恋为主题的相关文献,试图通过馆藏帮助人们了解同性恋人群,消除对他们的歧视。2000以后,针对加拿大和美国中学生中存在的同性恋问题,一些专业人员呼吁学校图书馆和公共图书馆通过积极提供相关信息,与教师一起防止青少年中可能出现的同性恋歧视[23]。

在反战、反核、维持和平方面,美国的Victoria Musmann于20世纪80年代初发起成立了核武器控制图书馆员组织(Librarians for Nuclear Arms Control),加拿大的John Marshall等人成立了维护和平图书馆员和信息工作者组织(Library and Information Workers for Peace)[24-25]。这两个组织旨在为图书馆员提供参与和平问题讨论的平台,帮助馆员利用图书馆资源和专业技能向公众宣传核武器的危害,并同其他和平组织开展合作[24-25]。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后,ALA的信息自由委员会、国际关系委员会和SRRT高度关注事态发展。在1991年ALA的冬季年会上,与会人员经讨论最终决定由SRRT起草反战声明,同时ALA正式表明立场,谴责伊拉克侵犯科威特,同时谴责联合国和美国的军事行动,并督促各方通过外交及和平方式解决这次危机[26]。

在帮助解决青少年问题方面,1988年明尼苏达州图书馆协会的SRRT给40家出版商发送邮件,建议他们出版一些社会活动家及和平使者的传记,以帮助美国青少年了解这些具有高贵品质和思想的人,增强青少年的社会责任感[27]。2000年,《华尔街日报》撰文指责ALA默许青少年在图书馆网络中心观看色情文献,由此引发了图书馆界关于维护信息自由原则与承担教育、保护青少年的社会责任之间关系的激烈争论。在2000年圣安东尼奥市举办的ALA冬至会议(Midwinter meeting)上,ALA的图书馆儿童服务委员会(Association for library Service to Children,简称ALSC)最终通过了《图书馆承诺在技术时代为儿童提供良好服务的声明》,承认确实需要保护孩子,使其远离那些不合适的资料,图书馆界应对坚定维护信息自由的原则作出一定的调整[28]。

在环境保护方面,SRRT专门成立了环境保护工作小组,以负责宣传环境保护理念,帮助公民方便、快捷地查找相关资料,推荐与环保相关的书目及数据库信息,宣传并推荐与环境问题相关的新闻、会议、数字化论坛等[29]。此外,SRRT和图书馆界还高度关注经济全球化[30]、失业、外来人口融入美国社会[5]等社会问题。

5 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职业遗产

对于美国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的简短回顾表明,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实质上是不同世界观的图书馆员为重塑图书馆职业价值观作出的努力,是在社会冲突尖锐化背景下引发的职业价值观冲突。虽然这场争论至今仍未消弭,却已经引发了图书馆职业对其传统价值观(特别是客观中立、信息自由等核心价值观)的重新思考,使图书馆界在很多领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并给美国乃至世界图书馆职业留下了重要的职业遗产。

首先,这场争论促使图书馆职业对保持客观中立立场等传统价值观进行反思和重新解释。根据Harris等人的回顾,早期的图书馆职业中立观形成于20世纪30年代,它强调图书馆职业通过辅助公众获取知识和思想(无论它们如何微不足道或富有争议,也不管它们可能产生怎样的效果)支持民主过程;这种中立观将图书馆职业打造为“中立而且被动的管道”角色[31]。在图书馆社会责任之争中,中立性被与非党派性、开放性关联起来。有人建议,既然非党派性(non-partisanship)的价值观对于图书馆事业十分重要,那么可以把中立性的概念定义成“完全开放”(openness),旨在协调人们的需求和意见[32]。2000年以后,传统的图书馆中立性立场得到进一步反思,如2007年Hennessy J A在研究中提到,SRRT附属委员会的一份报告曾指出,所谓的图书馆职业的“中立性”其实是相当值得怀疑的,这是因为民主的政治价值观(political values)已经根深蒂固地渗透到美国图书馆职业的价值观中[33]。这使美国图书馆员成为民主政治的坚定支持者,在社会问题上秉持自由的理念,反对独裁、专政、种族仇杀及任何阻碍民主社会发展的行为。但是对于民主政治的支持本身就是一种立场,或者说“中立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明确的观点”[34]。争论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美国图书馆界对信息自由原则进行重新认识,如有关“是否应该允许青少年在图书馆的网络中心里看色情文献”的争论就被认为是以“图书馆员不情愿地降低了他们对信息自由的强烈支持”而结束的[28],这反映了对信息自由价值观的调整。

其次,这场争论也使图书馆职业就社会责任问题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包括反对者在内的图书馆职业已普遍认可图书馆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并认为承担社会责任关乎图书馆职业在社会中的可视度(visibility),关乎公众和社会对图书馆的道德评价,是一个有责任的社会机构应有的作为[35]。社会责任的支持者们也意识到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会给图书馆职业本身带来一系列的挑战,需要正视反对派提出的意见[35]。后期图书馆社会责任争论的焦点已经不再是图书馆是否应当承担社会责任,而是应当在多大程度上承担、如何承担等问题。同时,这样的结果弘扬了图书馆职业内部通过争论解决矛盾的民主文化[35]。

再次,这场争论也展示了图书馆职业核心价值观的性质。所谓的职业核心价值观其实并不外在于个人的认识,它既不是一个职业历史留给后来从业者的固定客观物——等待后来从业者发现、挖掘和执行,也不是一个职业整体强加给个体的塑造物——用来同化和塑造个体从业人员;相反,它是图书馆员个人和群体价值观争议、冲突、相互塑造的结果,并在职业发展过程中不断接受图书馆员个人和群体价值观的塑造和再塑造。因而,它从根本上来说具有建构性和历史性,它的形成与演变需要图书馆员的积极参与,也需要整个图书馆职业保持一种开放与民主的交流方式。

此外,美国图书馆职业特别是SRRT对各类社会问题的“参与”活动,为世界图书馆界承担社会责任积累了经验。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SRRT在参与解决社会问题时经常采用的形式有:在重大问题上表明立场,为公众提供相关信息,发表宣言、通告,组织相应活动,与其他相关机构合作等。事实证明,图书馆职业并未因承担社会责任而放弃维护信息自由、保障公众平等权利等传统使命,也并未因此削弱履行职业核心使命的努力;如果处理得当,承担社会责任与完成职业使命可以共存共荣。

注 释:

①新走向活动委员会负责在多变的形势下考虑ALA的组织架构与其使命的匹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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