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终结与中国的现代化*1
2012-02-15黄晋太
黄晋太
(太原理工大学 期刊中心,山西 太原,030024)
考虑谈这样一个问题,实在是因为难以找到更合适的表述字眼。在中国这样一个如此人口众多的国家,无人不了解农民的现状,也无人不熟悉城乡差别的实际。数千年来,农民始终是中国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即便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今天,农民、农村也依然牵动着整个社会,影响着整个社会,成为了当代中国发展的难题。
笔者新近读了郎咸平、杨瑞辉合著的关于《资本主义精神和社会主义改革》[1]一书,也听到深圳即将推进新一轮体制改革、管理改革、制度改革的构想,发现在新的社会变迁过程中,有必要把农民的终结问题渗透其中,甚至应该成为改革的攻坚难题加以考虑。因为中国现代化的实现,不能没有农民的终结,也不能没有农业产业化的形成。发达国家的许多先例告诉我们,农民的终结,是中国实现完全现代化的根本所在。
一、农民终结:世界发达国家现代化的经验启示
早在19世纪,法国著名社会学家H·孟德拉斯就在所著《农民的终结》[2]一书中,科学论证了城市与乡村差异缩小的事实,并指出农民终结是实现现代化的标志。英国著名社会活动家埃比尼泽·霍华德也在《明日的田园城市》[3]一书中,详尽地描绘出一个城市和乡村的结合体,城市人和乡村人共同的生活环境。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逐步解决了农民、农村的问题,实现了农民“市民化”和农业产业化。可以说,农民的终结,是现代化国家的标志,是国家整体利益均衡的象征,是社会和谐的体现。
城乡差别历来都是发展中国家的概念,似乎与发达国家毫无关系,而且许多发展中国家即便工业化程度很高,经济也很发达,但农民、农村问题也依然解决不好。城乡差别仿佛是不灭的神话,制约了许多发展中国家,包括巴西和中国在内。城乡差别问题成了烫手的山芋,吃也吃不了,甩也甩不掉。
揭开历史的一页,踏着文明的足迹,我们不妨去领略一下西方发达国家城市化的印痕。英国、法国、德国等,伴随着工业革命的进程,大量的农业劳动力源源不断地转移到工业产业化的行列,农业土地经营逐渐集约到少部分农场主的手上,农业产业化的发展,推动了农村城镇化的步伐。日本的城市化更是别具一格。明治维新之后,西化与现代化同步发展的日本,注意了工业化的合理分布,制定了以乡村工业化为主导的发展政策,很快拉动了劳动力转移与人口的合理分布,又迅速推动了城镇化与农业产业化。于是在二战之前,日本便实现了完全的工业化与城市化。新加坡、韩国、泰国等,都是解决农业、农民问题比较好的国家。其核心标志,就是农业产业化经营,经理人是农业发展的领头人,产业工人是农业的主体,农业生产、加工、服务等多种经营,构成了农业产业化的全部内容。
农民的终结,是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标志,是一个国家社会和谐的体现。如何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使农民摆脱以往依赖土地自食其力的生产方式,成为现代化产业主体的一分子,让农民的历史成为过去,世界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国家的经验,无不给了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告诉了我们怎样有所为和有所不为。
(一)推动城乡发展,促进社会和谐,必须要有全局的战略、前瞻的眼光,并以统筹的手段解决同质化发展的问题
世界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发展历程充分表明,国家就像一盘棋,整个社会建设发展、所有人的全面进步,无不需要一个和谐的发展环境、一个长久的发展战略,城乡一体化尤其如此。没有工业化的城市化是不可能的,没有包括农村农业在内的现代化也是不行的。工业化是城市化的基本动力,城市化又是工业化、现代化的必然结果。脱离乡村现代化的城市化是片面的,没有乡村城市化的现代化是不完整的。在全面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的过程中,始终把城市和乡村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进行工业化的合理布局,引导劳动力合理流动,规划大中小城市与城镇的合理分布,发展现代化农业产业,最终实现城乡一体化、全民市民化。这是许多国家的成功经验,尤以日本模式最为典型,即以工业化带动农村城镇化,并以城镇化推进农业产业化。
(二)消除城乡差别,实现同质转换,必须要有制度的保障、政策的依靠,并以科学的规划推动可持续长久的发展
发达国家的经验都已证明,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是不可分割的,是统一于国家发展全局的整体要义。这个整体就是完全的、均衡的、和谐的发展概念,是城乡一体化的城乡经济同质的概念,是整个社会人人都享受平等实惠的概念。埃比尼泽·霍华德的突出贡献,就是他摆脱了以往人的出生的地域界限,打破了城乡二元结构的自然壁垒,给了城乡人同工同酬的平等待遇,实现了城乡一体化的同质转换,这是在他同时代的革命超越,并对今天城市化发展仍具有深刻意义[3]。日本政府在明治维新之后,便加紧制定了特殊发展政策,适度地把工业分散到乡村,促进农业劳动力转移,以工业化带动城镇化,实现农业产业化,奠定了今天日本社会完美的保障体系。可以说,科学有效的政策是和谐发展的基础,持续稳定的制度是健康发展的关键。在进行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实践中,政府和各类社会组织,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肩负着不同的责任,追求着共同的夙愿,合奏着美妙的交响乐章。
(三)建立互动机制,搭建永久平台,必须要有创新的思路、全新的理念,并以前瞻的手笔绘制大和谐宏伟的蓝图
把工业化分散到乡村,既避免了过度城市化的问题,又解决了农村城镇化的问题,进而实现了城乡一体化,形成了城乡经济同质的构建,这几乎是现代化、城市化国家的共同经验。为此,搭建这样一个永久平台要靠政府,政府要以创新的思路出台政策,并以完善的制度法规来做保障。比如,政府要合理规划乡村工业发展的布局点,也就是新生城市的增长点和实现农村劳动力转移的聚合点,这是提升工业化和城市化水平的必然驱使,也是实现农业产业化的必然要求。此外,还要建立工业生产部门和农业产业部门互动的机制,使工业产业能够进入乡村,农业产业能够开门运作,这无疑需要有效的体制和机制来加以保障。制度变迁是发展的必然,体制改革呼之欲出,顺应时代发展潮流,推进科学发展决策,这是整个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中的重大组织管理课题。
二、中国现实:城乡差别和二元结构的难解之症
不可否认,城乡差别和二元结构是中国难以破解的不争事实。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们可以解决十多亿人口的温饱问题,实现经济腾飞,实现数亿人口奔向小康的目标;我们可以造就千万个富人,打造无数的品牌企业,创造不胜枚举的人间奇迹,但我们就是改变不了城乡差别和二元结构的现实,改变不了贫富差别和两种社会的实际。城市与乡村截然分开,农民年复一年奔走于城乡之间,城市依然还是他们梦想的天堂。南来北往,东来西去,他们渴望城市的生活,却依然还要守望家乡的院落。二元结构难以医治的病症,深刻影响着未来中国的发展。
(一)特殊的城市化取向,边缘化的小农经济,过度强化的两极分治,导致了城乡差别愈演愈烈,二元结构难以改变
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尽管农村最早迈出了步伐,农民也最早尝到了甜蜜的成果,但自足的小农经济,使农民最终被隔离在城市生活之外。几经改革变迁,工业化水平不断提升,中心城市在产业聚合下发展壮大。大而全的功能,使城市人获得了更多满足,但人口的更多聚集,也使城市染上了过度化发展的病状。工业化不断地集中发展,城市化过分单一的取向,过度强化的两极分治,致使城乡差别越来越大,人口分布严重失衡,农业产业化难以为继成为了现实。在近两年对河南安阳,山西运城、吕梁,江西萍乡等地农村的调研中,不少农民都对现行的分治政策提出了质疑,尤其是承包到户多年来的困惑。运城河津小梁乡农民这样讲,原来觉得种地自由了,不愁吃不愁穿,可现在有谁管呢?挣两个钱不够盖房子,娶媳妇还得去贷款,村里没啥前途啊!而在城市,由于贫富差别,不少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市民,尤其是一些下岗职工,深感生活的艰难。在高消费生活的今日,他们买不起房,供不起孩子上学,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职工们如斯说,城乡各有各的难,现在的社会是富人政策,对咱老百姓没啥意思!
(二)政策制度时常偏执,强调重点忽略整体,背井离乡的游离生活,带给了多少家庭悲欢离合,二元结构症结难除
从包产到户的经营体制改变至今,农民对于土地经历了喜与悲的历史变迁,过去以地为荣、以农为乐,之后摆脱土地、多方求福,现在难舍难弃、进退无助。城市与乡村总是两个体制性的东西,农民始终被城市隔离在外。有了土地的农民,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了,于是国家把发展的重点自然偏重了沿海,偏重了城市;当城乡差别扩大,农民收入增长缓慢了,于是国家鼓励农民进城,农民工成了一个时代的象征,缓解了城乡收入的差别;然而城乡差别并未就此消除,相反仍在加剧,城不城、农不农的身份让农民工更加困惑,像候鸟一样迁徙的生活,酿就了中国春运举世无双的震撼场景!我们不妨做如此假设:如果我们的工业不都在城市,而是分散到了乡村,那么农民务工何需远离家门?如果乡村工业发展了,农民更多地转移到二产、三产,农村城镇化不就指日可待了,农业产业化不就顺理成章了吗?传统世俗的偏见、现时政策的偏颇、始终把城市和乡村隔离的制度,是导致中国城乡二元结构沟壑难平的症结所在!现代化发展离不开农业,城市化发展不能摆脱农民。没有农民的终结,就不会有中国的现代化和城市化;没有农民的终结,也就不会有未来民族的伟大复兴!
(三)以工促农两厢难接,以城带乡何以为继,都市圈取代不了乡村,城镇化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一体化任重而道远
早在20世纪中叶,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威廉·阿瑟·刘易斯就提出了著名的二元结构理论,并就向一元同质的现代经济转换作了阐述。然而许多发展中国家未能领会其内涵,并误入歧途难以自拔,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二元结构国家,巴西、中国也不例外。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今天我们解决“三农”问题,加快推进农村城镇化步伐,不是简单地“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就能解决的。工业和农业有何联系,城市和乡村怎样对接,这些都需要我们抽丝剥茧方能明断,更需要深究其理方可决策。然而,我们还是摆脱不了好大喜功的毛病,也根除不了一蹴而就的陋习。不少省区置过度城市化问题于不顾,仍在继续着构建大都市圈的梦想;一些地方为了追求所谓的城镇化形式,不惜代价兴建小区强制农民聚集。移民有了居所的保障,失地却带来了无情的失业。农民没有了生活保障和经济来源,为求生计被迫再往他乡,人为的“城镇化”其结果事与愿违,城乡依然是隔离的城乡,农民依然是无奈的迁徙,“城镇化”最终变成了楼房空壳,鸟去人稀,徒留悲伤离情。因此,我们绝不能固守以往的城乡分割模式,而置农民的传统生存状态于不顾,也绝不能采取极端的违背农民意愿的行为,因所谓的城镇化而形而上学地去操纵。城镇化离不开工业化的带动,大量的农业剩余劳动力转移需要新的就业驱动。可以说,没有乡村工业化的发展,就没有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流动,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农村城镇化,农业产业化也将难以实现。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新的政策制度来保障,需要新的发展理念来改变。
三、放眼未来:消除二元和农民终结是光明所在
从党的十二大确立“三步走”的战略,到十六大新的“三步走”战略的调整,我们对发展目标有了科学的诉求,也更有了客观实际的定位。然而现实还有许多无助,二元结构性的难题让人揪心,贫富差别、两极分化更让国人不安,腐败和不良社会风气也让人痛心疾首。实现民族复兴,推动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进程,建立和谐社会,我们需要从解决根本问题着眼,从加强社会组织和管理入手。放眼未来,消除城乡二元结构,实现农民终结是光明所在!
(一)转变发展理念,做到科学统筹,以工业化带动城镇化,以城镇化推进产业化,在互动发展中开启同质转换的大门
正视二元结构现实,认清城乡差别本质,这是解决二元结构问题的先决条件。回顾改革发展历程,总结发展经验教训,这是转变观念继往开来的必然呼唤。社会发展是一个庞大系统工程,就工业化和城市化、城市与乡村而言,这两对关系既有本质的不同,却又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工业化与城市化密不可分,相互依赖,这是各国历史发展都已证明了的。城市与乡村形态不同,本质不同。对于“不同质的矛盾,只有用不同质的方法才能解决”。“离开具体的分析,就不能认识任何矛盾的特性。”[4]由此解决“三农”问题,必须首先应该着眼于“三农”的实际,着眼于城乡同质的本意。实现农村城镇化,关键问题是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就业转型,核心是人口转型聚集,有了这个基础,农业土地集约化发展才有可能,农业产业化、现代化方能实现。工业化是城市化的基本动力,以此为逻辑起点,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把工业适度分散到乡村,通过第二、第三产业发展,就近带动农业剩余劳动力转移,实现人口合理聚集,借以达到实现城镇化和农业产业化的目标。构建城乡二元工业化结构体系,以二元工业化带动城市(镇)化发展,这是中国消除二元结构,使二元转向一元同质的现代经济,是实现农民终结和完全现代化的必由之路[5]。
(二)发展乡村工业,破除二元结构,政府必须起主导作用,社会组织要形成合力,在全面推进中谱写乡村发展新华章
1994年2月15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次提出“贫富差距就是知识差距”。然而就我国来讲,结论远没有这样简单。除了知识的差距,中国的贫富差别,最主要的还是结构性的发展所导致的,其次是权利差别、行业差别、地域差别,以及管理无序的经营投机等等。单论结构性发展的贫富差距,城乡差别是最特殊的,也是中国社会发展最不和谐的,是影响整体和未来发展的,并具有全局性的战略问题。发展乡村工业,走工业化带动城镇化的发展道路,政府对此要起着主导作用,进行科学决策,落实科学发展,必须要从战略的高度,审视二元结构的问题;要从城乡二元矛盾的现实表现中,找出二者矛盾运动的特殊规律,进而去研究问题和解决问题。发展乡村工业,实现以工促城,我们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基本达到乡村工业化、城镇化、农业产业化和谐发展的格局。乡村工业化重在工业园和产业园的合理布局,工业园和产业园的布局即为新生城市或城镇的增长点,是农业人口实现转移的聚集地。城市建设管委会、投资招商机构、土地管理局、企业创办者等各类政府和社会组织,都应以此为中心,并进行相关的规划设计,制定发展目标和系统组织实施工作。乡村工业化的发展,无论是对整个中国工业化水平的提升,也无论是对整个中国城市化水平的提高,都具有极其深远的历史意义。深圳、东莞的成功实践,无疑会带给我们许多有益启示。
(三)整合资源优势,优化区位功能,充分发挥产业辐射功能,合理实现人口聚集,在以工促城中奠定农业产业化基石
改变现行以省会城市为中心的发展模式,逐步把城市发展重心下移到市县。以地市级城市为辐射轴心,以县域城镇化发展为重点,乡村工业和产业布局点应着眼于县城和乡镇。对于规划了的新生城镇增长点,其产业发展必须要有特殊政策来保障。无论土地的使用,还是项目的审批,以及资金的扶持,政府都必须做到未雨绸缪。在工业产业发展过程中,政府还应给予企业更多优惠,以促使劳动力逐步从农业转移到第二、第三产业。成为产业工人的农民,逐步从土地解放出来,而经营土地的农业经理人,开始农业集约化产业经营,并吸纳农业产业工人,进行现代化的农业生产。乡村工业化与城镇化必须因地制宜,对于人口密集和农业生产条件好的地区,城镇化应以农产品产业化带动为主;人口较少和农业条件相对较差的,城镇化应以工业带动为主;而人烟稀少、比较偏远和农业条件很差的地区,城镇化应以农业产业化为前提,或者吸引投资者以开发为主导,通过移民和劳动力转移转型实现城镇化。城镇化人口以数万人到数百人不等,重要的是要看人口的劳动性质,以及经营者或者雇佣劳动者能否获得社会平均劳动薪酬,并享受到各种社会利益的保障。这是农民终结的最主要和最完美的标志,也是中国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实现的美好明天!
参考文献:
[1] 郎咸平,杨瑞辉.资本主义精神和社会主义改革[M].北京:东方出版社,2012.
[2] H·孟德拉斯.农民的终结[M].李培林,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3] 埃比尼·泽霍华德.明日的田园城市[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 毛泽东.矛盾论[M]∥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11.
[5] 黄晋太.二元工业化与城市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