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主刘禅：家暴、偷情，一个都不能少

段钱龙

公元234年，蜀汉都城发生了一件轟动朝野的大案：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胡氏状告丈夫刘琰家暴。接到报案，成都太守本不在意，可是听到开国重臣刘琰的名字时，立刻打起了精神。

在蜀汉初年，刘琰可谓赫赫有名。早在刘备担任豫州刺史，艰苦打拼时，刘琰就和糜竺等人先后追随了刘备。若在蜀汉官员中论资排辈，除了关羽、张飞外，就算得上刘琰这几位了。平定川蜀之后，刘琰被封为固陵太守，刘备称帝后，刘琰更成为朝中仅次于尚书令李严的高官。可是官职高并不意味着德行高。刘琰究竟怎么胡氏了，让胡氏如此不顾颜面，宁可抛头露面也要曝光家丑？

面对一脸严肃的成都太守的讯问，胡氏毫无惧色，陈诉自己勤俭持家、安分守己，刘琰却当众羞辱自己，并强行把自己休掉，因自己不从，刘琰便大打出手。胡氏哭哭啼啼，要求成都太守为自己做主，严惩搞家暴的无良丈夫。

成都太守接着问，刘大人究竟为什么殴打你呢？胡氏讲了三个理由。

其一，丈夫刘琰在蜀汉建国的十来年中，工作上不得重用，心中有怨，就拿老婆撒气。虽然他官居车骑将军，位比三公，可是在丞相诸葛亮执政时期，他已经没有实权，手中只有1000兵马，不能参加高层会议，连历次北伐都被拒之门外。刘琰心中苦闷，便痛打自己。

其二，刘琰工作上表现平平，物质上却追求奢华享受。无论是车马衣服，还是饮食器具，都要最好最贵的。因为没有实权，刘琰除了工资，根本没有其他收入。自己多次提醒他要勤俭持家，可是刘琰不但不听，反而大打出手。

其三，刘琰生性风流。以前跟随先帝南征北战，他还知道收敛；先帝驾崩之后，他整天寻欢作乐，不仅搜罗了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还和那些卑贱的侍妾一起唱歌跳舞，实在有损朝廷官员的体统。诸葛丞相知道后，把他批评了一顿，要他在家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可他却和几十个侍妾一起高声吟诵歌颂奢靡生活的歌赋，完全不把丞相放在眼里。自己多次劝说丈夫，反被骂为忌妒，说再多嘴就要将自己休掉。

说完，胡氏禁不住泪水涟涟：最可恶的是刘琰不但在家中殴打自己，这次更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让手下士兵用鞋子打自己的脸！这不但是对她本人的侮辱，更是对朝廷礼法的侮辱。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车骑将军夫人。

家人把胡氏抬回家中养伤，半个多月后才基本恢复。身体刚好一些，胡氏就挣扎着来到成都太守衙门告状。胡氏指着自己的脸颊说：这么久了，红肿都没有完全消退呢。

成都太守听后很是气愤：这个刘琰因为工作不顺心，就沉湎女色，毒打结发妻子，有违先帝恩宠，有负诸葛丞相教诲，实在不像话！成都太守发出传票，传刘琰到成都衙门受审。

刘琰接到传票后，来到成都太守衙门，冷眼看着坐在一旁的胡氏，傲然站立。听了太守转述胡氏状告自己的理由后，更是哈哈大笑，边笑边大骂胡氏无耻。他承认，自己多年来工作不顺心，是时常发脾气，可是对比自己小20多岁的妻子胡氏，一直呵护有加。虽然自己有几十个姬妾，可是妻是妻，妾是妾，自己分得很清楚，胡氏女主人的地位根本不会动摇。要不是胡氏自己不要脸，干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会痛打胡氏，乃至休掉胡氏呢？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太守请刘琰说个明白。刘琰越说越气愤，语无伦次；成都太守越听越后悔，越听越害怕，自己当初怎么就接了这个案子呢？

原来，这年正月，朝廷大臣上朝为后主刘禅祝寿，之后，朝廷公卿的夫人入宫向吴太后、张皇后请安，胡氏也入了宫。按照惯例，上午入宫，太后赐宴，下午就回来了。可是，胡氏到了晚上还没回家。刘琰很着急，派人打探，可胡氏竟然好像失踪了一样，毫无音讯。三四天后，宫中才派人传话，说吴太后和胡氏很聊得来，便留胡氏在宫中小住几天，让刘大人不必牵挂。刘琰想，如果自己的妻子能够和太后搭上关系，搞不好自己以后还能风光一把呢，不禁心中窃喜。

可是直到一个多月后，胡氏才回到家中。看胡氏喜气洋洋的样子，刘琰心有疑惑，就问太后到底和她聊了些什么，这么久才放出宫。胡氏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这更加重了刘琰的怀疑。刘琰此时已经60多岁了，和妻子胡氏是到成都之后成的婚。胡氏不过30来岁，又是公认的大美女；而皇帝刘禅已经28岁，搞不好是刘禅看中了自己老婆，和她有了奸情呢！

刘琰追问胡氏究竟怎么回事，胡氏竟然爱理不理，不把刘琰放在眼里。刘琰动手打了胡氏，胡氏竟然哭闹着冲出家门，说要入宫请太后评理。刘琰看到胡氏出门，大怒之下立刻召集手下500名士兵，在路上截住胡氏。之后，刘琰在大街上把胡氏拉下马车，让士兵按住胡氏，自己脱下鞋子，让士兵拿着左右开工，把胡氏打了个鲜血淋漓。看到胡氏昏死过去，刘琰甩手扔出休书，当众宣布休掉红杏出墙的胡氏。

听到这件家暴案竟然牵涉当朝皇帝，太守吓得不轻，赶紧吩咐严禁外传，然后喝退众人，把刘琰和胡氏双双收押。太守连夜整理好案卷，呈给刘禅亲自定夺。

刘禅得到奏报后大怒：刘琰实在不像话，一个大男人，还是朝廷高官，当街痛打自己的妻子，本就有失体统，还把事情攀扯到自己头上，实在可恶！可是刘禅不好表态。一旦他说要严惩刘琰，那不就坐实了他和胡氏有奸情，是在维护情妇？刘禅就把案子交给成都太守，请太守依据律法公正处理，并且把审判意见提交朝堂公议，让每个大臣都表表态。这样既可展现自己的公正，又可以不知不觉达到以舆论声讨刘琰的目的。

这一手比较高明：与其禁止议论，不如让大臣们畅所欲言。成都太守也好，满朝官员也好，既然都知道事情牵涉皇帝刘禅，自然明白该怎么处理。于是大臣们一致认为：刘琰生活奢靡，作风败坏，已经严重违反一个朝廷高官该有的体统；如果追查其经济来源，必然有贪污受贿现象；何况仅仅因妻子胡氏在宫中一月，就断言胡氏和皇帝刘禅有染，这是对君王的污蔑，该以大不敬的罪名处死。个别大臣还一脸义愤地说，不杀刘琰，不足以正君威；不杀刘琰，不足以平民愤！

对这个结果，刘禅比较满意。只是，刘琰平日和丞相诸葛亮关系不错，车骑将军又是军中要职，没有诸葛亮的批准，就算是皇帝刘禅，也不敢随意处死刘琰。权衡利害之后，刘禅让成都太守将案件和朝廷公议的结论用快递发给在前线作战的诸葛亮。

诸葛亮看完案卷后，嘆息一声。刘琰本是个大才子，当年追随先帝左右，品评人物，颇有见识。只是他生性放纵，名士派头十足，受不了律法约束，于是先帝在世之时，就讲明给待遇不给权力。先帝去世之后，诸葛亮为了表示安抚，经常召见刘琰，虽然不谈公事，可是能够出入丞相府闲坐，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但刘琰不满足，人前背后总是埋怨先帝薄情，批评诸葛亮寡义，凡事还总喜欢论资排辈，讲自己当年在徐州的时候如何如何，看不起来自荆州和益州的新进官员，搞得朝野上下许多人厌恶他。前两年，刘琰更和魏延互相看不起，吵得不可开交。刘琰指着鼻子痛骂魏延，气得魏延要拔剑杀人，幸亏诸葛亮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大祸。事后，刘琰给诸葛亮写了一封道歉信，并起誓要约束自己的言行。名士嘛，文人嘛，难免有些怪癖。诸葛亮心有不忍，便让刘琰回家思过，但是官职待遇一切不变。和年纪比自己小、官职却比自己大的魏延的吵架风波，幸亏诸葛亮出面，刘琰才得以轻松躲过。

可是，这次牵连到皇帝刘禅，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刘琰当众殴打妻子本身就不对，就算妻子有出轨嫌疑，可嫌疑毕竟只是嫌疑而已。关键是这个事件攀扯到了刘禅，有辱蜀汉最高元首的名声，对刘禅个人，对蜀汉全国，都是严重的伤害。

但像群臣一样依附刘禅的意思，就此杀掉刘琰？绝对不行。刘琰确实给刘禅的名声造成了不良影响，可是刘禅究竟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呢？毕竟，刘禅不像诸葛亮那样生活作风严谨，但在诸葛亮执政的十来年里，刘禅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诸葛亮不愿意相信刘禅会做出这等违背道义人伦的事情。但刘琰难道不知道公开妻子和皇帝刘禅的奸情，会给自己的仕途带来怎样的影响吗？刘琰不傻，他当然明白。刘琰明白公开绯闻的后果，还选择公开，可见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诸葛亮几番考虑，答复成都太守，希望把刘琰的案件仅仅作为家暴案处理，不必提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样对臣子刘琰，对皇帝刘禅，都是最好的处理。

接到诸葛亮的回复，成都太守最后结案。在结论中，胡氏陈诉的刘琰如何如何生活腐化、埋怨朝廷，一律抹去；刘琰陈诉的胡氏和皇帝刘禅如何如何偷情，也一律抹去；仅对刘琰当众毒打妻子胡氏这个家暴案做出判决。判词中有两句评语颇有意思，据说是诸葛亮的原话：“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一场轰动朝野的偷情案，以刘琰罢官下狱简单处理。

只是，就算刘禅百般掩饰，就算诸葛亮苦心调停，朝野上下仍旧认定，刘禅和胡氏必然有奸情。最终，狱中的刘琰还是被斩首弃市。而从第二年开始，蜀汉百官再也不让自己的老婆女儿入宫向太后、皇后请安了。

编 辑/葡 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