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构建农村职业教育的双重角色：基于农村社会流动的视角

王 博，高青兰

在传统语境下，农村职业教育是一个与城市职业教育相对应的区位概念，它是指依靠农村力量、在农村举办、为农村发展服务的一种职业教育。[1]在城乡二元制社会结构下，农村人口群体受农村基础教育体制以及城乡之间巨大经济利益差距的影响形成了农村社会流动的洪流。农村职业教育作为农村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农村社会流动中充当一种教育动因而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以农村人口群体为教育对象，在教育活动中作为一种隐形力量对农村人口群体的社会流动在流动方向、流动能力等方面都产生着深刻影响，有利于弥补各种农村社会流动动因带来的不足，促进合理高效的农村社会流动运行机制的形成。一方面，农村职业教育为受教育者向上的社会流动创造了条件，促使他们流向城市务工生活，有效转移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另一方面，它以农为本，培养受教育者农业知识与技能，促进人才资源回流农村。这些都为农村社会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促进其全面、快速、可持续地发展。2005年，国务院《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中明确指出，职业教育要为农村劳动力转移服务。实施国家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工程，促进农村劳动力合理有序转移和农民脱贫致富，提高进城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帮助他们在城镇稳定就业。同时也指出，职业教育要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服务。充分发挥农村各类职业学校、成人文化技术学校以及各种农业技术推广培训机构的作用，大范围培养农村实用型人才和技能型人才，大面积普及农业先进实用技术，大力提高农民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素质。农村职业教育在农村社会中扮演着双重角色，发挥着双重功能与作用。

一、农村受教育者向上社会流动的助推器

在城乡二元制社会背景下，精英化农村基础教育体制适应国家和社会的发展需要，选拔农村精英人才脱离农村乡土社会，进入城市生活工作，转变社会身份，提高社会地位，导致农村受教育者向上的社会流动。农村学校教育成为粉饰个人社会身份的符号，是取得社会身份资格的先决条件，因此，它成为农村社会流动的重要机制和制度化杠杆。[2]然而农村较之于城市天然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发展滞后导致农村基础教育培养的精英人才仅仅是少数，因此，以农村基础教育为主导的农村社会流动仅仅体现为占人口少数的农村精英人才向上的社会流动（二元制城乡社会结构下主要是向城市流动）。在农村社会发展内在推动力和工业化、城市化等外在拉动力的影响下，尤其是在城乡之间巨大比较利益的作用下，促使大部分农村受教育者在精英化农村基础教育体制之外必然会依靠其它途径实现农村向上的社会流动。

农村职业教育以职业培训为主导，以就业为目标，为农村基础教育体制外的农村社会流动创造了条件，推动了大多数的农村受教育者向城市更高阶层流动，他们进入城市务工生活，有效地转移了农村剩余劳动力，促进了农村社会的发展和农民生活的富裕。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随着城市社会分工和生产专业化程度的日益加深，产业部门大多都引进先进的生产设备，采用先进的生产手段，从而推动城市用工由“体力型”逐渐向“技能型”转变，这必然要求进城务工人员能够熟练地掌握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手段。而这些用工的城市产业部门出于降低成本，节省开支，提高自身市场竞争力和经济效益的目的，不愿在城市对进城务工的农村劳动力做代价高昂的专业技能培训和知识教育，而希望能够招收到已经具备良好职业技能和产业知识的农民劳动力。农村职业教育适应了产业部门的要求，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就业为培养目标，对即将进城务工的农村劳动力进行专业技能和知识的培养和教育，能够使他们迅速适应城市产业部门的用工要求，增强农村社会流动的方向性和就业的针对性，避免盲目流动带来的不必要的经济损失，使得农村劳动力顺利地从生产效率较低的农村产业部门流向生产效率较高的城市产业部门，从而促进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实现了农村受教育者向上的社会流动。

其次，受教育者接受农村职业教育可以使他们获得相应的职业资格证书，在职业资格认证体系日益完善的今天，它将成为进城务工人员叩响城市用人单位大门的敲门砖。此外，随着学历教育的日益普及，学历文凭作为一种社会流动符号而成为了重要的社会力量，人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有无学历，学历层次高低对收入和社会地位的深刻影响。受教育者通过接受农村职业教育而获得相应的学历文凭，为他们流入城市务工生活提供了有利保障。职业资格证书和学历文凭的获取不仅增强了受教育者进城务工的市场竞争力，而且增强了他们向城市更高社会阶层流动的自信心。

再次，农村职业教育不仅使受教育者学得了专业技能，而且也使他们获取了该技术行业的相关知识，扩大了知识面和视野。通过对相关技术行业的深入了解，并以自身的专业技术与知识做后盾，在国家和地方相关政策的扶持下，他们自主进入城市相关产业圈进行自主创业，开展各种产业经营活动，实现了从农村到城市向上的社会流动。

二、农村受教育者返璞归真的回流器

一方面，农村基础教育以城市为导向，人才的培养和选拔都是为了满足城市现代化以及工业社会的发展需要，其教育内容以现代知识和城市话语为主导，乡土知识受到排斥和压缩。这种“离农教育”脱离农村乡土社会的实际，未能对受教育者进行农村社会发展所必需的相关技能和知识的传授，而且也使受教育者在思想上逐渐远离乡土社会。农村基础教育在知识资源上是输入型的，即外来的，在产出上则是输出型的，即外出的。[3]另一方面，农村基础教育向受教育者灌输“学而优则仕”，“学而优则市民”的教育价值取向，引导受教育者走出农村乡土社会，进入城市更高社会阶层，实现农村向上的社会流动。但是，精英化农村基础教育体制决定了仅有少数农村精英人才能够通过国家的甄别选拔机制成功实现这一向上的社会流动，大部分受教育者无法以此为途径流入城市却变成了“准城市人”，他们“种地不如老子，喂猪不如嫂子”，与乡土社会格格不入而成为了农村社会的边缘人。陶行知曾敏锐地指出：“中国乡村教育之所以没有实效，是因为教育与农业都是各干各的，不相闻问。教育没有农业，便成了空洞的教育，分利的教育，消耗的教育。农业没有教育，就失了促进的媒介”。[4]

农村职业教育是一种培养“安农”、“留农”人才的职业教育。[1]农村职业教育基于乡土社会生活，以农村社会发展的实际为准，可以有效地解决农村基础教育体制带来的种种弊端，使受教育者习得在农村社会生存和发展所必须的知识和技能，促使在农村基础教育体制不良作用下所造就的农村社会的边缘人重新回归乡土社会，为农村社会的发展注入活力，持续不断的供给人才资源、农业技术与知识等。此外，农村职业教育的迅速发展以及功能的充分发挥，导致其作为一股隐形力量间接地引发了借助于精英化农村基础教育体制流向城市的受教育者的回归。

首先，农村职业教育对受教育者进行农业技术和知识的培训与教育，使得原本农村基础教育体制不良作用下的边缘人成为了农村技术能人和经济能人。使他们能够切实地扎根立足于乡土社会，回归本色，成为现代农民。此外，他们依据本地区的生产特点和自身的技术优势发展农业生产并且进行多种经营生产，促进家庭经济结构多元化，提高家庭经济效益，增加自身收入，促使原本城市产业部门与农村产业部门因生产效率高低差异所导致巨大经济利益的差距在逐渐缩小，再加上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以及在由血缘和地缘关系所构成的传统家族制农村社会结构下农民对乡土社会的依恋情节致使他们调转方向，返回农村，这不仅有利于农村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而且有利于优化农村人口群体的城乡社会流动，促进城乡协调发展。

其次，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促进农业技术知识以及农业人才普遍进入农村，服务农业，不断提升着农业的技术和知识含量，逐步实现着农业职业地位的提升和农业职业形态的转变，从而增强了农村社会对高素质精英人才的吸纳能力，引发了农村基础教育受教育者借助于农村基础教育这一农村社会流动的主要途径流向城市的精英人才和知识分子回巢，为农村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农业技术知识和人才支持，促进了农村社会全面、快速、可持续地发展。

三、构建一体两翼的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新模式

在城乡二元制社会背景下，农村职业教育因其就业教育的特殊性以及为农村人口群体服务的宗旨，使它在受教育者向城市进行社会流动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教育功能，为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创造了条件，成为了农村人口群体向上社会流动的助推器。此外，农村基础教育作为国家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遵循国家教育价值取向，其人才培养和选拔都是为了满足城市现代化以及工业社会发展的需要，因而农村基础教育引导农村社会中的精英人才流向城市，不断掠夺着农村的人才资源。城乡之间不合理的人才流动机制势必要求农村自己去培养农村社会所需的人才。农村职业教育作为农村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使得它必然承担起为农村社会培养人才的使命，向农村受教育者传授农业知识和技能，从而克服农村基础教育体制带来的弊端，有利于农村受教育者回流农村，为农村社会的发展提供人才保证。农村职业教育的双重角色在城乡二元制社会结构下的农村社会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要构建以农村职业教育为主体，以其促进农村受教育者向上的社会流动和促进农村受教育者回流农村的双重角色为两翼的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新模式，使受教育者进能登得入庙堂之宇，退能守得住乡土田园，真正地做到“榜上有名，脚下有路”，“进能上，退有路”。[3]具体应该从以下五个方面着手。

首先，在教育价值取向上，农村职业教育既要为城市产业部门培养技术人才，为国家现代化、工业化服务，同时，它又是“留农”“安农“的教育，要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服务，因此，既要坚持国家教育价值取向，人才的培养和选拔要满足城市和工业社会的发展要求，又要坚持以农为本，为农村进步，农业发展，农民富裕贡献力量。

其次，在培养目标上，既要培养具备娴熟产业知识和技能的农民劳动力，又要培养现代农村经济能人、技术能人。

第三，在课程设置上，既要开设城市产业知识与技能课，培养受教育者进城务工所必须的产业技术与知识，又要开设农业知识与技能课，体现出地方农业的发展特色，为受教育者回流农村创造条件。

第四，在教学实施上，要重视学生的技能实践，既要加强与城市产业生产技能培训相关的硬件设施建设，培养受教育者过硬的产业技能，又要发挥农业职业教育场所距离农村社会较近的距离优势，在农村建设实训基地，安排当地的农业技术精英作为受教育者的农村教师，培养受教育者扎实的农业技能。

第五，在就业方向上，既要坚持市场化就业为主导，支持受教育者流入城市务工生活，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又要创造条件引导受教育者回流农村，为农村经济社会的全面、快速、可持续发展贡献力量。农村职业教育只有扮演好双重角色，才能更好地发挥其在农村社会中特殊的功能与作用，展现其为农村社会服务的教育本色。

[1]张胜军,张乐天.新农村建设语境中的“农村职业教育”[J].教育学术月刊,2010（8）:88,87.

[2]陈振中,陈良.教育成层对农村成员社会流动影响的个案分析[J].当代教育科学,2010（11）:10.

[3]翁乃群.村落视野下的农村教育—以西南四村为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6,30.

[4]陶行知.中国教育改造[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84-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