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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G7到G20的历史性意义何在

2012-01-28黄范章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新机制财长宏观经济

□黄范章

(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宏观经济研究院,北京 100038)

从G7到G20的历史性意义何在

□黄范章

(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宏观经济研究院,北京 100038)

从G7到G20这一发展进程,二者都确立了制度化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这一经济全球化所要求的新机制,二者都处于联合国框架之外,反映着世界经济建立新秩序的要求。但是,如果说G7意味着对世界经济旧秩序的“突破”,G20则意味着世界经济新秩序的孕育与胚胎。

G7;G20;世界经济新秩序;胚胎

从G7到G20这一发展进程,有重大历史性意义。二者相同之处有二:一是二者都确立了有关国家的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实行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并且制度化和机制化,都是适应经济全球化所要求的新机制;二是二者都处于联合国框架之外,都是对联合国所代表的世界经济旧秩序的冲击,反映着世界经济建立新秩序的要求。不同的是:如果说,G7意味着对世界经济旧秩序的“突破”,G20则意味着世界经济新秩序的孕育与胚胎。这就是从G7到G20的重大历史性意义所在。

一、“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是经济全球化所要求的新机制

上世纪30年代经济大危机暴露了自由资本主义经济所固有的、不可克服的弊端,即所谓严重“生产过剩危机”(市场“失灵”),不得不求助于“国家干预”,凯恩斯主义便应运而生。然而,凯恩斯主义的宏观经济管理,还只是在生产社会化条件下一国政府只关注本国的宏观经济调节,即在一国范围内实施“国家干预”。随着由信息化等高新技术推动的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各种经济风险的传导机制也全球化了。各种经济风险,特别是金融风险,会通过利率、汇率、股价、各种衍生产品组成的金融网络,把一国的经济风险很快传导到其它国家或地区。在此情况下,单靠各国致力于本国的宏观经济管理已不足以确保本国经济的稳定,更难于维持本地区经济和世界经济的稳定。从90年代的亚洲金融危机到最近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界经济危机,都证明了这一事实。那么,各国政府和人民如何应对这种挑战呢?新形势与新挑战,需要有新的手段和机制。

前些年国际社会曾有人谈建立所谓“世界政府”,但此类“世界政府”之议纯属痴人说梦。在当今世界,不仅所谓“世界政府”根本不能现实;为了应对这次世界金融危机,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耶鲁大学杰弗里·加滕教授于2008年11月3日在美国《新闻周刊》发表文章,呼吁“我们需要一个全球性中央银行”,这个主张也不现实。即使实行地区范围内的“超国家”的宏观经济管理,即实行地区内统一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也困难重重。以欧盟为例,经历了几十年的努力,欧盟才于上世纪90年代初建立了地区的“统一市场”,90年代末才确立了地区的中央银行和统一的货币(欧元)及货币政策,但迄今英国尚游离在欧元区、欧洲中央银行之外;至于欧盟地区统一的财政政策为时尚早,更谈不上欧盟地区统一的宏观经济政策调节。因为世界各地不仅有国别之分、主权与利益的分野,经济情况和发展水平有巨大差异,而且富国与穷国之间、南北之间在某些方面还有利害冲突。所以,在当今世界格局下,不可能有跨国界的(地区的或全球的)统一的宏观经济调节。既然如此,那么为了防止和应对经济(金融)风险,惟一可行的办法(或选择)便是实行跨国界(地区或世界的)宏观经济政策的国际合作,通过这种合作方式实现地区范围或全球范围内的宏观经济调节,实际履行跨国界的“宏观经济调节”或“政府干预”的职能,即实施“宏观调节国际化”或“政府干预国际化”。不过这种超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必须以尊重各国主权、平等协商、互助互利为基本原则;只有在这些基本原则的基础上,这种国际合作才有生命力,才能成功和持续。

这种宏观经济政策的国际合作,在平时应以经济(金融)监管为重点,增强有关制度、政策、法规的透明度,建立风险预警机制,以防范经济(金融)危机发生;一旦发生经济(金融)危机或风暴,则重点应是如何联手应对和克服危机。这种宏观经济政策的国际合作,可以从初级到高级稳步推进,可以从宏观经济政策对话和信息交流开始,增加彼此有关制度、政策、法规的透明度,进而举行政策磋商和政策协调,再而达成协议或采取共同行动。

应该看到,这种宏观经济政策的国际合作,一般都以有关国家的财长与央行行长联席会议形式为载体。随着经济(金融)全球化的发展,也有了多种形式。有双边的,如中国—美国官方高层经济对话机制;有地区的,如东亚地区10+3框架的财长会议或财长与央行行长联席会议;还有全球的7国集团和20国集团首脑会议及所属财长、央行行长会议。值得提及的是,多年来,无论是媒体还是政府文件,都只把这类宏观经济政策合作称之为财长与央行行长联席会议,只看到它的“会议”形式,却没有认识到它们宏观经济政策国际合作的实质,没有看到它是“政府(国家)干预国际化”或超国家的“宏观调节”的实质,更没有把它提高到适应全球化需要的“新机制”的高度。

二、世界经济秩序及国际货币体系出现“双轨制”

G7和G20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二者都是联合国框架之外的新机制,突破了传统的世界经济秩序和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的框架。

我们知道,联合国及其所属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初期建立的国际合作组织。当时,美国无论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处于霸主地位,国际货币体系均以美元的马首是瞻。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的建立,主要是帮助战后有困难的国家恢复和发展经济。随着欧洲国家经济的恢复与发展,随着亚非拉广大不发达地区摆脱了殖民统治,建立了民族国家并谋求发展经济,在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两机构之间有一明确分工,世界银行是给不发达国家提供项目建设的长期贷款,而国际货币基金则为出现外贸逆差而有支付困难的发展中国家提供周转性的短期贷款。二者都没有进行超国家(地区或全球的)宏观经济调节的职能,不能适应经济全球化历史趋势的要求。我们知道,尽管美国于1971年不得不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但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主导地位没有根本改变。1985年,国际资本市场再次发生国际汇率剧烈波动,迫使国际货币市场上五个主要货币国家(美、英、德、法、日)的财长和央行行长在美国纽约的“广场旅馆”召开了紧急会议,达成了“广场协议”,主要是让日元急剧升值,并集体干预国际汇率市场。第二年,即1986年召开7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除原5国外再加上意大利和加拿大),并确定每年就汇率、经济增长率、通货膨胀率、货币增长率、利息率、失业率、财政赤字、外贸差额以及外汇储备状况等宏观经济9大指标进行协调。国际货币基金和世界银行的代表虽被邀参加,但非会议主角,在以后的岁月里,7国集团的财长和央行行长还多次联手,共同干预汇率市场,平抑了多次金融震荡。

这个由G7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为载体的超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是在联合国框架之外的新机制,它既不是联合国及有关机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召开的,也不是由它主持的。1985年的“广场会议”,根本就没通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由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所体现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之所以出现,有其特定的客观需要。(1)世界汇率市场的震荡,不是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立平抑的,必须要主要货币国家通力合作,这是经济全球化所决定的;(2)汇率的确定与调整,涉及一国的主权利益,需要至少财长和央行行长作出决策才有足够权威,而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的执董会无此权威性;(3)汇率的调整属于高度机密性,为了避免泄密而被国际货币投机者所利用;(4)这类极紧迫、极机密的决策,不仅决策人要少,而且决策时间要快,这都是经济全球化、金融全球化条件所决定的。正是这些情况和新特点,决定了世界经济旧秩序中成立的旧机制已不敷应用,必须另辟途径,建立“宏观经济政策合作”的新机制。

如果说,在经济全球化出现之前,人们所关注的是资本主义实体经济所固有的周期性生产过剩危机,但在全球化条件下,金融衍生产品所造成的虚拟经济,比实体经济发展得更快更大(如美国衍生产品总规模2008年高达530万亿美元,相当美国GDP的40倍),金融风暴可能会因为一国或一个地区的经济失衡而随时出现,甚至可因为少数金融投资者人为地制造出来。不仅金融震荡,而且信息化加速金融风险的传导,任何一国都难以独力防范与应对。上世纪80—90年代,国际汇率市场多次发生震荡,迫使G7多次联手进行集体干预,特别是在近几年来联手应付世界金融危机及复苏世界经济中发挥重大作用的G20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更是凸现了作为联合国架构之外的新机制的特色。自2007年美国奥巴马总统为应对世界金融危机在美国召开第一次G20会议以来,G20已制度化开过多次会议,但每次会议的召集者均由上次G20首脑商定,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也由主办国的部长主持,均与联合国及有关机构无关,后者虽应邀参加,但不是会议的主角。就以在美国召开的G20第一次和第三次会议来讲,首脑会议的主持人是美国总统奥巴马,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的主持人是美国部长们,既不是联合国秘书长,也不是世行行长和IMF总裁。会议地点是华盛顿和匹茨堡,而不是联合国所在地和华尔街所在地的纽约。不仅如此,给IMF增资、调整IMF和世行投票权,作决定的意见是G20,而不是联合国安理会常理会。最近为缓解美国经济评级下降带来震荡,维护西班牙、希腊金融稳定,G7和G20召开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和电话会,共商对策。这一切都表明,G7和G20已形成一种独立于联合国架构之外的一种新机制,日益明显看出世界经济秩序中已出现新旧两种机制并行不悖的“双轨制”。

其实,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由来已久,大体有两类主张:一是主张将旧体系“推倒重来“,即立即彻底推倒布雷顿森林体系,包括目前一主多元格局,重构国际货币体系;二是主张“渐进式”改革。大多数主张“渐进式”改革,因为“推倒重来”会造成国际经济或金融重大波动,损失太大。这种“双轨制”的出现,正是以“渐进”方式推动世界秩序从“旧秩序”向“新秩序”变革的必然产物。

三、世界经济新秩序的“胚胎”

世界经济格局中出现“双轨制”,标志着世界经济格局从“旧秩序”向“新秩序”的过渡。尽管G7和G20都属于独立于旧秩序之外的新机制,却具有不同的历史意义。

G7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所体现的“宏观经济政策合作”,虽然属于独立于联合国架构之外的新机制,但它不能不带有“旧秩序”的印记,即宏观经济政策合作仍限于几个主要发达国家或限于几个主要货币国家之间的合作。即带有“一强多元”传统国际货币体系的旧印记。在“一强多元”的传统货币体系下,货币体系完全由少数几个发达国家支配,发展中国家既无权参与也无话语权,发展中国家的金融与经济利益遭到忽视。如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不仅G7不关心,甚至联合国系统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也迟迟不予援手,后来国际货币基金向韩国提供“援助”,也条件苛刻,招致亚洲国家酝酿成立“亚洲货币基金”(AMF)。正因如此,G7被国际社会称为“富人俱乐部”。然而,尽管如此,G7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制度化,毕竟是适应全球化需要而实现跨国界“宏观经济调节”的新机制,是从旧秩序、旧货币体系中脱颖而出的新机制。既不应漠视它带有旧秩序的印记,又要看到毕竟是独立于旧体系架构之外的新事物,它的重大历史意义就在于它是对旧秩序、旧体系的一种“突破”。

G20则有所不同。自上世纪60—70年代经济全球化加速发展以来,国际资本自由流动,产业国际转移,一些失去竞争力的制造业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推动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在亚洲,先是“四小龙”在上世纪60—70年代经济起飞,随后中国、东盟、印度等国也推进工业化进程,到本世纪初,亚洲新兴经济体已在世界GDP总额中取得举足轻重地位,在这次世界金融危机中虽受到一定冲击,但保持正增长,率先复苏,并对世界经济复苏作出了贡献。据国际货币基金《世界经济展望》报导,以新兴经济体为主体的发展中经济体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已从这次危机前的30%,至2010年已高达70%,它们在全球经济总量中占比已达47.8%,已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正是世界经济这一新格局,迫使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不得不召开G20会议,邀请主要发展中国家和主要发达国家实行“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支持发达国家和世界经济复苏;不仅如此,最近由于美国经济遭受评级降级和欧洲经济恶化,欧美发达国家也要G20给予支持。况且,事实表明,G20不仅限于“宏观经济政策合作”,而且还就国际货币基金增资、提高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与话语权,调整国际货币基金投票权结构作出决定。这些重大决定,国际货币基金自身无权决定,也没有通过联合国或安理会,这表明G20的职能已不限于“宏观经济政策合作”,而已启动对旧秩序、旧体系的改革进程。无怪乎英国《每日电讯》2009年4月3日就G20伦敦会议头版发表文章采用如此振聋发聩的大标题“G20:布朗宣布世界新秩序”。目前国际货币体系中存在“双轨制”,如何逐步推进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把“双轨”合二为一变成“新单轨”,建立一个与主权国家脱钩的崭新的国际货币体系,这将是G20今后长期的历史使命。所以,笔者认为,G20的历史意义,就在于它是世界经济“新秩序”的孕育或胚胎。

可以说,从G7到G20经历了20年,这是从“突破”世界旧秩序到世界经济新秩序的孕育与胚胎的历史性20年。在创建新型国际货币体系和世界经济新秩序中,作为G20中第一大新兴经济体的中国,无疑将发挥它应有的历史作用,即从一般“跟随者”转变为规则制订的重要参与者。

[1]Paul Krugman.The Return of Depression Economics[M].Norton and Company ,2000.

[2]Folkers- Landau.The wild of Derwation[M].Onford Press,1994.

[3]〔美〕保罗·肯克迪.新的世界秩序将在2009年出现,美国将衰落[J].盐湖论坛报,2009.

[4]徐爱田,白钦先.金融虚拟性研究[M].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08.

[5]〔美〕拉尔夫·埃帕森.新世界秩序[M].长春:吉林出版社集团有限公司,2010.

The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G7 to G20

HUANG Fan-zhang
(Academy of Macroeconomic Research,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Reform Commission,Beijing 100038,China)

During the developing process from G7 to G20,both G7 and G20 have established the new mechanism of institutionalized“macroeconomic policy cooperation”as required by economic globalization.Both of them are outside the interlocked framework,and both reflect the demand for a new order of world economy.However,if G7 means a“breakthrough”from the old order of world economy,G20 implies the gestation and embryo of a new order.

G7;G20;new order of world economy;embryo

D55

A

1674-0599(2012)02-0110-04

2011-10-12

黄范章(1931—),男,江西宜黄人,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宏观经济研究院前副院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际货币基金原执行董事,研究方向为国际经济和中国经济体制改革。

(责任编辑:廖才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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