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及与中唐古文运动
2012-01-28郭树伟
郭树伟
独孤及与中唐古文运动
郭树伟
独孤及是唐代古文运动发展史上的重要作家,其古文创作思想中宗经明道、师法汉代文章创作的主张及其关于志、言、文等论述是唐代古文运动文学思想演变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其古文创作中诸如论说文、传记文和山水游记等作品的多方面创新则昭示了中唐古文发展的路径;其开帐讲学、奖携后学的社会活动则直接培养了大历贞元年间的一批古文作家。独孤及的文学思想、文学创作和社会活动对大历贞元文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独孤及;中唐;古文运动;影响
独孤及(725—777),河南洛阳人,盛唐和中唐转折之际重要的文学家。《旧唐书·韩愈传》云:“大历贞元年间,文字多尚古学,效杨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独孤及和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①《四库全书总目》也对独孤及文学史地位给予很高的评价:“考唐自贞观以后,文士皆沿六朝之体,经开元天宝,诗格大变,而文格犹袭旧规,元结与(独孤)及始奋起湔除,萧颖士、李华左右之。其后韩柳继起,唐之古文遂蔚然极盛,斩雕为朴,数子实居首功。《唐实录》称韩愈学独孤及之文当必有据。”②当今出版的唐代文学史著,对独孤及这样一位卓越的古文大家之研究仍存在诸多空白,本文尝试就独孤及的文学思想、文学创作实绩和社会活动的若干问题予以阐述。
一、独孤及的文学思想
独孤及的文学思想既有对前人的继承,也有自己的思考,是古文运动理论渐进发展过程中一个具有创作探索意义的阶段。其主张有三个方面的内容:宗经明道、师法汉代文章、文章内容和形式完美统一。众所周知,复兴儒学是古文运动的主旋律,早期的古文学家萧颖士和李华都曾倡言宗经明道。萧颖士在《江有归舟序》中认为:“所务乎宪章典法、膏腴德义而已。”“所务乎激扬雅训、彰宣事实而已。”③在《赠韦司业书》中言说道:“丈夫生遇升平时,自为文儒士,……尚应优游道术,以名教为己任,著一家之言,垂沮劝之益,此其道也。”④李华在《杨骑曹集序》云:“读书务尽其义,为文务申其志;义尽则君子之道宏矣,志申则君子之言信矣。”⑤青年时代的独孤及曾师从萧颖士和李华诸人,宗经明道自然也构成了独孤及文学思想的首要观点。独孤及在为李华的文集作序时说:“公之作本乎王道,大抵以五经为泉源。”⑥在独孤及看来,李华文章之所以优秀是因为其作品坚持了宗经明道的创作指导思想。梁肃在《独孤及集后序》一文有独孤及文学思想最为完整的表述,文章云:“洎公为之,于是操道德为根本,总礼乐为冠带。以《易》之精义,《诗》之雅兴,《春秋》之褒贬,属之于辞。”⑦综上观之,无论从独孤及的师从学习内容,还是他本人对同时代作家的评价,以及其门生对独孤及本人作品的理解,独孤及宗经明道的文学理念是没有异议的。独孤及的文学思想还表现出鲜明的师法汉代文章特点。所谓“师法汉文”就是师法汉代文章干预现实、经世致用的“实录”精神。梁肃在《独孤及集后序》称誉独孤及的文章说:“论人无虚美,比事为实录,天下凛然复睹两汉之遗风。”⑧在同一篇文章里,梁肃还记述了独孤及对自己的教诲:“后世虽有作者,六籍其不可及已。荀、孟朴而少文,屈、宋华而无根。有以取正,其贾生、史迁、班孟坚云尔。”学者汪晚香曾有这样的认识:“古文学家,……在文与道的关系上,由重道轻文逐渐发展到重道不轻文,由一味强调明道逐渐发展到也重视反映现实,由一味强调宗经逐渐发展到也重视师汉。”⑨由此可见,无论是独孤及本人的论述或是学者的评价都表现出他对汉代文章的推崇和学习。独孤及关于志、言、文的论述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在唐代,反对华而不实的骈丽文是古文革新贯穿始终的基调。所谓反对骈丽文风的讨论,其实是关于文章内容与形式问题的讨论。萧颖士在《江有归舟序》中对骈俪文风进行了中肯的批评。文章云:“文也者,非云尚形似、牵比类,以局乎俪偶,放于绮靡,其于言也,必浅而乖矣;所务乎激扬雅训、彰宣事实而已。”⑩独孤及《检校尚书吏部员外郎赵郡李公中集序》一文也阐述了对骈俪文风的认识,即独孤及关于“志”、“言”和“文”问题的论述,文章云:
“志非言不形,言非文不彰,是三者相为用,亦犹涉川者假舟揖而后济。自典谟缺,雅颂寝,世道陵夷,文亦下衰。故作者往往先文字,后比兴,其风流荡而不返,乃至有饰其辞而遗其意者,则润饰愈工,其实愈丧。及其大坏也,俪偶章句,使枝对叶比,以八病四声为桎梏,拳拳守之,如奉法令。闻皋繇、史克之作,则呷然笑之。天下雷同,风驱云趋。文不足言,言不足志,亦犹木兰为舟,翠羽为揖,玩之于陆而无涉川之用,痛乎流俗之惑人也久矣!……公之作本乎王道,大抵以五经为泉源,抒情性以托讽,然后有咏歌,……故风雅之旨归,刑政之本根,忠孝之大论,皆见于词。”⑪
从文章行文的论述来看,志相当于文章的内容、内在精神,言、文相当于语言修辞、文体形式。在文章的志、言、文的三者关系中,志最重要,而言、文则次之。从此文的创作时代背景而言,作者显然是针对天宝前后文风凌浸的社会现实而发,批评“饰其辞而遗其意”的骈俪文风。他称扬李华之作“本乎王道,大抵以五经为泉源,抒情性以托讽,然后有咏歌”,这其实也表明独孤及的文学观点,即:文之志,文章的立足点应该“本乎王道”,应该有社会道德感,有益于经世致用。作者认为:李华文章之所以优秀,就在于文中有志,志在文先,坚持了文以明道的文学观。当然,此处“志非言不形,言非文不彰,是三者相为用,亦犹涉川者假舟楫而后济”的论述,也表明独孤及认为“文”的“舟楫”作用不是可有可无的,肯定文章内容的首要性并不是否定文章艺术形式的重要性,文章艺术形式的重要性同样也应该得到充分的重视。所以独孤及虽尊经,却不是像萧颖士那样“经术之外,略不婴心”⑫。独孤及论及汉代文章之际,他认为贾谊文章甚至有超越儒家圣贤孟子、荀子和诗赋之祖屈原、宋玉之处,正在于贾谊的文章朴而有文、华而有根,达到了其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统一。独孤及关于“志、言、文”的论述再见于《萧府君文章集录序》:“足志者言,足言者文。情动于中,而形于声,文之微也;粲于歌颂,畅于事业,文之著也。君子修其词,立其诚,生以比兴宏道,殁以述作垂范,此之谓不朽。”⑬由此我们可理解独孤及关于志、言、文相统一的文学理念,文章的内容和形式应该完美统一的文学理念。独孤及在论及“当代”作者创作之际,也坚持了这样的批评标准。他对“当代”那些既有丰富的感情内容,又有完美的艺术形式的作家和作品提出了肯定,他评价萧立的文章“深其致,婉其旨,直而不野,丽而不艳;赞扬李华之作“笔锋风生,听者耳骇”⑮。而独孤及本人就有一些构思新颖、词采华茂、文学性较强的作品,如《仙掌铭》、《古函谷关铭》诸文即见重于时,而他的《马退山茅亭记》之作在宋代以后被窜入柳宗元文集,因面目近似,后人竟难于分辨,可见他的创作艺术已经神似韩柳诸人。显然,独孤及作品完美的艺术表达形式也是其文章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独孤及的古文创作
作为一代文宗,独孤及的古文写作具有多方面的创新之处,为大历贞元年间韩柳诸人的古文写作起到发踪示迹之作用,在当时代即有“作为文章、律度当世”⑯之誉。诚如学者蒋寅所论:“整个代宗一朝,独孤及事实上是最有影响力的古文作家
首先来谈谈独孤及论说文的成就。独孤及的论说文以儒家思想指导写作,具有鲜明的倾向性,时人有“宪章典谟、“峻如嵩华之誉。所谓的“宪章典谟”、“峻如嵩华”,就是说独孤及在文章写作之际,始终坚持以儒家的价值观作为分析事物、评价事物的尺度,始终坚持以儒家是非准则来褒贬其所述论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独孤及文章此种激切鲜明的倾向性既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也有独孤及个性因素。从时代背景而言之,“安史之乱”之后,中枢政府迫切需要强化儒家忠君爱国思想以增强中央政府的权威。作为礼部官员,独孤及的议礼、定谥坚持了儒家的原则,“直而不讦,婉而不挠对安史之乱中那些仁人志士给予美谥,对那些逃跑投降的官吏给予了激烈的批评,其褒贬之情溢于言表、形诸文字,表现了非凡的政治勇气。如《故御史中丞卢奕谥议》一文抓住卢奕在“安史之乱”中以身殉国的事实给以定谥。对卢奕临大节而志不夺的儒家生死观做出赞扬,同时还对那些逃跑和投降官吏的丑陋行径给予了揶揄和批判。文章中表现出鲜明的是非标准和对人物言行切中肯綮的取舍,支持了对卢奕的定谥,时人谓之“达言发辞,若山岳之峻极从独孤及个性的主观因素方面而言之,独孤及出生在一个有着浓郁儒学氛围的官宦之家,独孤及在为其父制作的《独孤公灵表》中有这样的表述:“公刚方廉清,贞信宏宽,德厚性和,与四时气侔。非天下之直道不行,非先王之法言未尝言。……读书观忠孝大略,不索隐赜;属词止乎礼义,不止咏情性而已父亲立身行事风格对独孤及的性格养成有着直接的影响。权德舆在独孤及逝后为其定谥之际,也对他这种儒之刚者的性格特征和文风有所表述。《独孤公谥议》云:“独孤及刚方直清,根于性术”,“定吕諲、卢奕、郭知运之谥,用礼文宪度,得褒贬之正,凡所往复,词旨坚明。”“辨论裁正,昭德塞违,这既是对独孤及文章的肯定,也是对独孤及儒之刚者的人格肯定。独孤及刚方直清的性格因素和文章激切鲜明的倾向性体现了古文创作主体道德与文章的一体性,文如其人,诚不虚也!
其次,独孤及的墓志、碑传文的写作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毗陵集》中有议谥文4篇、行状文1篇、墓志和碑铭文37篇文集序3篇共计45篇。此类文体多有传主生平事迹的撰述,现在可以把此类文体的文章理解为今人之“传记文学”。在唐代,一些官宦子孙有求当时名家为其亲祖写墓志、碑铭之习。但是,这些官宦子孙在为其亲祖请人撰写墓志、碑铭之际,他们为撰写者转述其亲祖人生行状多有誉美失实之弊。因此,墓志、碑铭之内容是否实事求是,便很大程度地取决于撰写者的品德和修养了。独孤及作为当代文宗,从《毗陵集》墓志和碑铭文的存量来看,推测当时求文于他的官宦子孙当不在少数。现在仔细审读独孤及的此类作品,可以很明显地得出结论:独孤及对要作传记的传主是有选择的,传主多为“安史之乱”中的忠烈之士;对传主的事迹也是有选择的,事迹多为志士仁人忠贞报国之故事。中唐士人历经“安史之乱”,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面临着艰难的政治抉择,掩饰不得自己的心迹,其中许多人甚至面临着生死的抉择。动乱平定之后,士人在动乱过程中的一言一行便成为检验士人政治操守的试金石,也成为李唐王朝对官员队伍忠诚度重新测评的一个重要尺度。独孤及的文章似乎特别在意这一点,作者在《故太保赠太师韩国苗公谥议》中认为苗晋卿“践危机不易心,处横溃不忘国,奋身拔迹于豺狼之口,道不污而节不夺,表现出鲜明的政治是非观,是“忠之大者”;《唐故正议大夫右散骑常侍礼部尚书李公墓志铭》写李季卿在“安史之乱”中为国宣劳,不辞艰辛。文章云:“当昔天步方艰,王师有征,公入参谏臣,出佐军政,直躬咨诹,戎臣赖之。其后领二曹,判二州,再司王言,三贰京尹。由秘书少监为吏部侍郎,复兼御史大夫,慰抚山东、淮南。明年劳旋,典选如故独孤及的这些行状、墓志文都写得都比较质实,言之有物,指切事请,堪称为平定“安史之乱”的英烈录。在这些传记文中,“实录”原则和“褒贬”原则始终贯彻在每一篇文章之中,作品带有鲜明倾向性,显示了一个古文学家为文用世之意。事实上,独孤及的古文创作还注意运用多种艺术手法来刻画人物。如《杨公遗爱碑颂》通过细节描写出了当时人们对平叛英雄杨承仙的钦敬之情。文章云:“公尝表请归葬,途由于洛。洛阳人闻杨怀州之至也,环而观之。及其还也,怀人数千须(聚)于路;其亡也,阖境相吊,童子不巷歌。作者用“环而观之”“怀人数千须于路”等细节把这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将军刺史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给衬托出来。在这些传记文中,独孤及选取传主在大是大非面前的政治选择和生活中的细节去描写,饶有趣味,堪称佳作。独孤及传记文创作也得到今人好评。胡适认为:“读了六朝唐人的无数和尚碑传,其中百分之九十八九都是满纸骈俪对偶,读了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东西。直到李华、独孤及以下,始稍有可读的碑传
最后谈谈独孤及山水游记的写作。王士禛《香祖笔记》谈到独孤及文章风格时说:“唐独孤及至之《毗陵集》二十卷……。予按皇甫湜《谕业》一篇,历评唐人文章,称独孤之文‘如危峰绝壁,穿倚霄汉,长松怪石,颠倒溪壑’。今读其文,殊不尽然。大抵序记犹沿唐习,碑版叙事稍见情实,《仙掌》、《函谷》二铭、《琅琊溪述》、《马退山茅亭记》、《风后八阵图记》是其杰作,《文粹》略已载之今天考察王士禛所胪列独孤及的《琅琊溪述》、《马退山茅亭记》这些文章,多是有寄托的山水之作。以《琅琊溪述》为例:文章先写琅琊溪的山石、溪流、云雾、草木;再写游人入山,觞酒、歌舞、夕鸟、明月、朱轮、松风,凡此种种,使琅琊溪充满自然美和人情美。文章之末还提出了对山水与人文关系的基本观点:“人实宏道,物不自美作者于此把与琅琊溪关联在一起的人文事迹联系起来:文章先以晋臣羊祜为例,羊祜政治清明,志向远大,内外政策深得人心,亦常游息于山水之间。其后描写唐代官员李长夫同样勤政爱民,终于无政可勤,方有流连泉石之暇。文章既描绘了美丽如画的自然风光,又描绘了上下同乐的酣饮情景,表达了具有儒家思想色彩的官员与民同乐的为政思想。独孤及的其他几篇游记文都有此类儒者理想人格形象之塑造,如:《卢郎中寻阳竹亭记》的“卢公,《马退山茅亭记》的“我仲兄,《抚州南城县客馆新亭记》的“王昕《慧山寺新泉记》的“无锡令敬澄诸官员都是独孤及所赞美的新儒者形象。这类新儒者不仅具有秦汉士人的社会抱负和社会责任感,同时也具有魏晋风流名士的那种“玄心”、“洞见”、“妙赏”和“深情”。这些人是独孤及选择过的人,这里的场景是独孤及是精心设计的“幕台场景”。由此可知,独孤及的这些山水游记确是有寄托之作。假若说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是孤愤之作,那么独孤及的山水游记则是有寄托的理想之作,流连在山水之间的勤政爱民的官员显示了独孤及对中唐新儒者之理想人格形象的审美期待。
三、独孤及的社会活动对中唐古文运动的影响
唐代古文学家多有提携荐引后学的优良传统,如萧颖士、李华、梁肃和韩愈等皆曾倡言为人师。独孤及对于中唐古文运动作家的培养又多有耳提面命的亲炙之功。《独孤及传》记载:“及喜鉴拔后进,如梁肃、高参、崔元翰、陈京、唐次、齐抗皆师事之崔祐甫《独孤公神道碑铭》记载:“公平生闻人之善,必揄扬之,气尽与之,不啻若身得之。后进有才而业未就者,教诲诱掖之,惟日不足崔元翰在《与常州独孤使君书》一信中即透漏出独孤及扶携后人之意,文章称赞独孤及有“仲尼诲人不倦之美”,试引之:
崔元翰再拜上书郎中使君阁下,……阁下绍三代之文章,播六学之典训;微言高论,正词雅音,温纯深润,溥博宏丽,道德仁义,粲然昭昭,可得而本。学者风驰云委,日就月将,庶几于正。……独喜阁下虽处贵位,而有仲尼诲人不倦之美,亦欲以素所论撰,贡之阁下,然而未有暇也。……今谨别贡五篇,庶垂观察
独孤及知遇梁肃的逸事在“当代”就已经传为美谈。《唐摭言》记载:“张燕公知房太尉,独孤常州知梁补阙,二君子之美出于李翱《上杨中丞书》云:‘窃以朝廷之士文行光明可以为后进所依归者,不过十人。……若张燕公之于房太尉,独孤常州之于梁补阙者万不见一人焉!’梁肃在《祭独孤常州文》也表达他们的师生之谊,文章云:“顾惟小子,慕学文史。公初来思,拜遇梅里。如旧相识,绸缪慰止。更居恤贫,四稔于此梁肃成为继其之后的古文作家群体中的一代宗师,开门延徒,古文运动薪火相递,韩愈即出其门下。清人赵怀玉在《独孤宪公毗陵集序》中说:“退之起衰,卓越八代,泰山北斗,学者仰之,不知昌黎固出安定(梁肃)之门,安定实受洛阳(独孤及)之业,公则悬然天得,蔚为文宗。大江千里,始滥觞于巴岷;黄河九曲,肇发源于星宿由于这批学生的卓越的政事成就和文学影响,独孤及的声誉在中唐为时所重,时人称其“作为文章,律度当世”。
独孤及的开帐讲学亦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其中梁肃、权德舆最为优秀。梁肃,字敬之,世居陆浑,建中元年登文辞清丽科,授太子校书郎。贞元八年,陆贽主持科考,梁肃推荐的有韩愈、李观、李绛、崔群、欧阳詹、王涯、冯宿等人均被录用,这一榜被史书称做“龙虎榜”。陆贽、梁肃作为善于识荐人才的主考官,倍受世人称道,中唐古文作家亦多因由“龙虎榜”而跻身庙堂,为古文学家群体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提供了历史机遇;权德舆,字载之。宪宗时,拜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期间德舆任礼部侍郎四年之久,其中三次典贡举,众多文士皆出其门下。韩愈《燕河南府秀才》诗云:“昨闻诏书下,权公作邦桢。文人得其职,文道当大行元稹《上兴元权尚书启》云:“元和以来,贞元而下,阁下主文之盟余二十年矣!独孤及其余的学生中,赵憬、齐抗都曾为相,唐次、崔元翰曾知制诰。梁肃《独孤公行状》记载曰:“若艺文之士,遭公发扬盛名,比肩于朝廷。则有故中书舍人吴郡朱巨川,中书舍人渤海高参,今尚书左丞天水赵憬,职方员外郎知制诰博陵崔元翰,考功员外郎颍川陈京,礼部员外郎北海唐次,苏州刺史高阳齐抗,其章章者也这些人后来均成为贞元、元和年间的名臣和文人,一度左右当时的政坛和文坛,是韩柳古文运动发展不可或缺的社会政治基础和文化环境。于此而言之,独孤及和其门生故吏的社会活动之于古文学家之间凝聚共识,宗经明道,复兴儒学,为力甚巨,此亦为独孤及对古文运动另一个方面的贡献。
让我们重新体会《旧唐书·韩愈传》的一段记载:“大历贞元年间,文字多尚古学,效杨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独孤及和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这句话表明:大历年间,古文运动无论在文学思想、文体探索和作家培养诸方面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贞元年间的韩柳古文运动正是大历古文运动的进一步重事增华,发扬光大,而独孤及正是大历文坛的实际盟主,故而《四库提要》称“唐之古文遂蔚然极盛,斩雕为朴,数子实居首功。”这是对独孤及之于古文运动贡献的最高评价,这个评价也是公允的。
注释
①(五代)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4195页。(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 年,第 1285 页。(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 年,第 1594、1594、1594、3806 页。( 清) 董诰等编《全唐文》,中华书局,1983年,第 3275、3198、5176、5306、5320、5306、6641 页。刘 鹏 、李 桃: 《毗 陵 集 校 注 》,辽海出版社,2006 年,第 285、435、435、285、293、293、285、1、456、456、460、223、462、128、241、184、376、377、379、380、384、456、459 页。汪晚香:《论唐代散文革新中的肖李集团》,《湖北师范学院学报》1987年第2期。含《全唐文补遗(第一辑)》中的《皇五从叔祖故衢州司士参军府君墓志铭并序》。《毗陵集》卷十三的《检校尚书吏部员外郎赵郡李公中集序》、《唐故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和《唐故殿中侍御史赠考功郎中萧府君文章集录序》这三篇文章也有文集作者的事迹记述,亦可视之为传记文。黄保定、季维龙:《胡适书评序跋集》,岳麓书社,1987 年,第328 页。(清)王士禛:《香祖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 86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 年,第4993 页。(五代)王定保:《唐摭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76页。(清)赵怀玉编校《毗陵集》,上海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初编》缩印本,1919年,第1页。
责任编辑:行 健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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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751(2012)04—0166—04
2012—01—10
郭树伟,男,河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历史学博士(郑州 45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