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修订《1930年关税法》看我国外贸战略转型*

孟祥铭，李德军，邱爱莲

(沈阳工业大学经济学院，沈阳 110870）

从美国修订《1930年关税法》看我国外贸战略转型*

孟祥铭，李德军，邱爱莲

(沈阳工业大学经济学院，沈阳 110870）

2012年3月，美国参议院通过修订《1930年关税法》的法案，以便对中国、越南等“非市场经济国家”征收反补贴税。近几年，中美之间的贸易争端处于高发期，金融危机加剧了我国外贸出口中遭受的贸易摩擦。应尽快转变原有增长方式，提高产品附加值、降低对少数国家的路径依赖，开拓多元化市场、促进内外贸一体化，以实现我国外贸战略的转型升级。

对外贸易;贸易摩擦;外贸战略;1930年关税法;反补贴;出口贸易;战略转型

2011年12月19日，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庭(CAFC）裁决美国商务部对中国企业非公路轮胎实施反补贴败诉，理由是对非市场经济国家商品征收反补贴税的做法没有法律依据。两个月后，美国众院筹款委员会主席戴维·坎普提出修改《1930年关税法》法案，增加可对非市场经济国家征收反补贴税的条款，并得到全国制造商联盟、纺织组织理事会、商务部和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的支持。2012年3月5日，美参院表决全票通过;次日，众院以390∶37的比例高票通过《对非市场经济国家实施1930年关税法的反补贴规定》; 3月13日，总统奥巴马签署了经修改的《1930年关税法》，使该法案成为美国法律［1－2］。华尔街日报称此举将“允许美国商务部继续向进口自中国和越南等国的商品征收总计近50亿美元的关税”，这是继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此前对中国企业发动“337调查”及设立贸易执法部门后又一项针对竞争对手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

一、美国修订《1930年关税法》的由来

美国的反补贴制度是从《1890年关税法》征收从量反补贴税开始的。《1930年关税法》中关于反补贴的法律规定得到了细化和加强，但没有实质性改变，其后的《1974年贸易法》、《1984年贸易和关税法》和《1988年综合贸易和竞争法》中分别制定了司法审查的具体程序，增加了几项明确和强化反补贴法的规定，使美国国内产业更容易获得贸易救济。

判例法是英美法系国家的主要法律渊源，级别较高法院或影响力较大案件中的法庭判决历来十分重要，也是未来案件审判的重要依据。1986年“乔治城钢铁公司与美国政府案”中，CAFC认为“补贴”是政府用以扭曲市场对公司影响信号的工具，因此，对于经济并不由市场控制的非市场经济国家不存在补贴，相关企业获得的利益也不构成《1930年关税法》第303节所说的赠与或资助。基于此，2011年12月CAFC在对GPX案进行裁定时认为，早在1988年美国国会就认可了反补贴不适用于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做法，因此，商务部不能以行政权力与之对抗［3－5］。

此次修订版《1930年关税法》的生效，直接推翻了上述裁定，美商务部可自由使用反补贴措施对来自“非市场经济国家”的企业实施制裁，征收反补贴税。目前，除美国、日本、欧盟等国家外，全球已有81个国家承认中国的完全市场经济地位，而根据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时签署的有关协议，中国将于2016年自动获得完全市场经济地位。

据统计，截至2012年4月，美国已经对中国出口产品发起30余次反补贴调查，实施了23次反补贴措施(见表1），主要涉及化工、冶金、机械、纺织、金属制品、建材和轻工等8个行业，所有案件的终裁结果都是肯定性的损害存在认定。修正法案的出台，不仅颠覆了CAFC对GPX案的审判结果，明确规定美商务部上溯至2006年12月20日以来所有反补贴措施仍然继续有效，还将对美国海关边检等贸易相关领域的法规和做法产生巨大影响。此外，除了反补贴，法案还对反倾销与反补贴措施合并使用的做法予以确认。近些年，美国几乎所有对华反补贴案件都采用了“双反调查”，即反倾销诉讼不一定会引起反补贴调查，但反补贴诉讼却必然会有反倾销调查，这就使得表1中的反补贴案件最终都受到了反倾销与反补贴的合并调查［6］。

表1 2008年以来美国实施的对华贸易反补贴涉案产品一览表

改革开放后，中美贸易不断发展，2011年中美贸易额达4 467亿美元，双方互为第二大贸易伙伴。但是，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美国对华发起的贸易调查开始呈高发态势，以知识产权、技术性壁垒、绿色贸易壁垒形式出现的摩擦也不断增多。长期以来，中国输美产品一直保持很低的价格，现在人民币汇率上升，企业利润急剧下降，如果美国再采取制裁措施，加大双边贸易难度，中国产品最终必然会被迫退出美国市场。

例如，中国光伏产量2010年已达16～17 GW，占据全球半壁江山，主要集中在产业链的中下游(组件生产、太阳能应用产品等），生产投资少，建设周期短，技术和资金门槛低，行业产能过剩，价格无序竞争，极易受到外部冲击。虽然当时美国进口需求强劲，但中国企业在美销售光伏产品的价格却在短短一年内下降了40%，引致美国相关企业销售下滑，接连倒闭，Solar world等光伏生产商联名上书，要求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及商务部制裁中国光伏企业的“倾销”行为。

二、当前我国外贸基本态势

2012年一季度，受国际市场需求萎缩、国内成本上升等因素制约，中国外贸增速明显放缓(表2）。据海关统计，2012年前4个月，全国进出口总值11 671.8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6%，其中出口 5 932.4亿美元，增长 6.9%，进口5 739.4亿美元，增长5.1%，累计贸易顺差为193亿美元。进出口的个位数增长，意味着在“外需不振内需不旺”的情况下，中国总体外贸形势并不乐观。

在与主要贸易伙伴的双边贸易中，中国与欧盟和日本双边贸易增长乏力，对俄罗斯和巴西等国进出口增长较快。统计显示，2012年前4个月，中国与欧盟双边贸易总值1 705.3亿美元，增长0.3%。同期，与美国双边贸易总值为1 461亿美元，增长9.2%;与东盟双边贸易总值为1 176.5亿美元，增长6.7%;中日双边贸易总值为1 071.8亿美元，下降1.5%;中国与俄罗斯和巴西双边贸易总值分别为286.9亿和250.7亿美元，分别增长27.7%和14.4%。

表2 我国货物进出口月度统计 亿美元

从不同地区出口成交情况看，欧盟市场成交金额下降5.6%，美国市场成交金额下降8.1%，新兴市场成交增加4.1%，非洲国家成交增长13.5%，呈现出“对发达国家增长乏力，但对新兴国家增长较快”的势头。然而，尽管对新兴经济体成交金额稳步扩大，但由于中国与新兴市场双边贸易规模有限，尚不能马上弥补发达国家市场需求下滑带来的缺口。

中国海关总署2012年5月10日发布的数据显示，4月份中国外贸进出口总值为3 080.8亿美元，同比增长2.7%，其中出口1 632.5亿美元，增长4.9%，进口1 448.3亿美元，增长0.3%，为2010年1月以来中国外贸月度增速的最低值。

中国外贸出口量下滑，导致长期以来“贸易发展不平衡”问题再次凸显:一方面，中国过去以出口为导向，进口贸易和出口贸易发展不平衡;另一方面，中国存在长达20年的服务贸易逆差，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发展极不平衡。当前，全球经济形势低迷，中国外贸将很难再现十年来的长期持续性“两位数增长”，加快贸易部门产业结构升级，加快外贸增长方式转变，加快新兴市场的开拓已经刻不容缓［7－9］。

三、我国外贸转型策略

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中国进出口高速发展，但与贸易伙伴的摩擦也在增多，欧美等主要成员国利用反倾销、反补贴、特保措施、337调查以及技术性贸易壁垒等手段，频频对中国企业设置障碍，形式花样翻新，涉及产业不断增加。贸易预警组织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已连续17年成为遭遇贸易摩擦最多、也是全球受贸易保护措施伤害最重的国家。

当前，欧债危机等国际因素正在影响中国的对外贸易，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对外贸发展也提出了更高要求。面对机遇和挑战，急需寻找新的突破口。2012年4月26日，国家商务部出台《对外贸易十二五规划》，提出“促进贸易平衡”的发展思路，具体给出了外贸发展六个方面的主要任务，即稳定增长，调整结构(出口产业和商品结构、经营主体结构、贸易方式结构），促进平衡，优化布局(国际市场布局、国内区域布局），推进基地、平台和网络建设(转型升级基地、国际商务平台、国际营销网络），推动“走出去”带动贸易。4月30日，国务院又出台了《加强进口促进对外贸易平衡发展的指导意见》，进一步明确“贸易平衡发展”的指导意见［10－11］。

在此背景下，如何减少甚至最终消除美国修订《1930年关税法》给我国带来的负面影响，建议企业和政府从以下几方面进行思考。

1.从容应对并采取反制措施

随着中美贸易快速增长以及美国新贸易保护主义抬头，近年来双方的贸易摩擦时有发生，反补贴也成为美国常用的仅次于反倾销的第二大救济措施。与倾销的确定方式不同，补贴的确定并不以商品价格为基准，而在于企业获得专向支持的情况。因此，国内被调查企业要全面借助我们在反倾销案件中的成功经验，积极应对美国对华反补贴初审和终裁的各个环节;商务管理部门也要完善贸易摩擦的应对机制，充分利用世贸规则保卫中国产业的安全;同时，政府应切实改变税收优惠的形式，逐步以扶持型间接税收优惠取代直接的减免税，力求方式合理，不要授人以柄;此外，还可以借助中美的行业协会、专家学者、美国商会甚至各大财团等民间力量，多方努力，加强与美沟通，消除彼此分歧。

此外，作为国内立法，美国这一反补贴措施显然并不符合世贸组织规则。凡不符合世贸规则的贸易限制，我们要针锋相对，今后美国以此为据对中国产品实施反补贴时，我们一定要据理力争，诉诸世贸组织，必要时还可以采取反制措施。2012年5月25日，中国商务部就美国对华22类产品反补贴调查中的错误做法，在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下向美国提起磋商请求，正式启动世贸争端解决程序，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此次诉讼案件涉及油井管、铜版纸等22类产品，累计涉案金额72.86亿美元，其中，涉案金额最高的是油井管和太阳能电池，分别为27.4亿美元和15亿美元。

2.重视对外贸易不平衡问题

一个国家对外贸易是顺差还是逆差，主要由其经济结构以及产品或服务的国际竞争力决定。我国货物贸易在1990年前基本都是逆差，此后，随着大规模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工业制成品竞争力增强，出口增长速度超过进口，由总体逆差转变为总体顺差。2005年，中国货物贸易顺差首次突破1 000亿美元，并持续4年大幅攀升，2008年达到2 981亿美元的历史高点，此后逐渐收窄。2010年，中国货物贸易顺差占进出口总额的6.1%，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1%。从表3中可以看出，在全球贸易差额(顺差或逆差）最大的5个国家中，中国的这两个比值并不处在偏高水平。

表3 2010年货物贸易差额最大的5个国家 亿美元

中国的货物贸易顺差主要存在于中美贸易、中欧贸易之中，而中国与日本、韩国、东盟等工业中间品主要生产国之间则长期存在贸易逆差，这正体现出现阶段中国的国际分工地位:由于制造业和服务业参与国际分工的水平不同，中国货物贸易存在着大量顺差，而服务贸易则长期逆差。

应该看到，对部分高新技术贸易设限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美之间的贸易平衡。中国正处在工业化加速发展时期，对先进设备和高新技术有着较大的进口需求，但美国却在这些方面设置诸多限制，导致其相关产品对中国出口增长缓慢，不利于双边贸易的平衡［12－13］。

中国货物贸易由逆差转变为顺差改善了中国的国际收支状况，增强了中国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但顺差急剧扩大也给中国经济带来困扰。出口结汇人民币大量投放增加了宏观经济调控的难度和复杂性，还使得中国与一些贸易伙伴摩擦增多，对人民币形成了持续和较大的升值压力。因此，政府要高度重视对外贸易发展中的不平衡问题，通过调整经济结构，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简化进口管理，降低暂定税率，提高进口便利化程度，取消高耗能、高污染和资源性商品的出口退税，扩大禁止类的范围，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等一系列措施进行调节，使对外贸易日趋平衡，在满足自身经济发展需要的同时推动世界经济结构调整和再平衡［14－15］。

3.发展全球经贸合作

随着进出口总量的持续增长，近年来中国与贸易伙伴的争端和摩擦有所增多，涉案产品主要包括纺织、鞋类、轮胎、汽车零部件、钢铁和化工产品，争议问题多集中于知识产权、贸易平衡、公平贸易、食品安全、环境保护等方面。在WTO规则和体制内，中国兼顾和平衡各方利益，通过对话、协商和谈判解决争议，在扩大市场开放、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规范进出口经营秩序等方面采取了许多措施，妥善处理与贸易伙伴的贸易争端，维护了多边贸易体制的稳定。

目前与中国签订双边贸易协定或经济合作协定的国家和地区已超过150个，中国坚持“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方针，与周边国家和地区建立和发展多种形式的边境经济贸易合作，与美、欧、日、英、俄等主要经济体均建立和保持着经济高层对话机制，积极参与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东亚峰会、中非合作论坛“大图们倡议”等区域和次区域经济合作机制。截至2010年底，中国已经与五大洲28个国家和地区进行了15个自由贸易安排或紧密经贸关系安排谈判，签订和实施了10个自由贸易协定或紧密经贸关系安排。

汇丰集团面向近700家中国内地企业进行的调查显示，在当前的经济背景下，受访企业纷纷表示计划开拓新的国际市场，对新兴市场、尤其是金砖国家的潜力尤其看好。2012年一季度，中国与俄罗斯、巴西、东盟双边贸易总值分别增长33%、11.5%和9.2%，均高于一季度中国进出口总值平均增速。在当前欧美市场需求低迷不振的背景下，不少企业转而开拓金砖国家、拉美国家等新兴市场，来自这些市场的订单有效地支撑了企业的出口增长。

四、结 论

《1930年关税法》修订法案的通过，将给中美双边贸易带来一些直接的负面影响，涉案企业不论应诉或退出美国市场，都会极大地影响其生产经营活动，同时，贸易救济措施滥用也可能引发更多贸易摩擦。对此，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和相应的对策。

金融危机加剧了我国外贸出口中遭受的贸易摩擦，中美轮胎特保案、光伏“双反”博弈等事件的发生使相关产业损失惨重，外贸出口企业改变单纯依靠价低量多的增长方式，提高产品附加值，降低对少数几个进口国的路径依赖，开拓多元化市场、实现内外贸一体化，实现外贸战略转型升级已迫在眉睫。

［1］周密．美国反补贴游戏规则的修订与影响［J］．世界知识，2012(4）:13．

［2］张慧敏．中美贸易摩擦升级趋势明显［N］．北京商报，2012－03－15(2）．

［3］黄东黎．美国的补贴与反补贴法律制度［J］．法治研究，2012(3）:29－47．

［4］杨宏辉．中橡协强烈反对美修法对华贸易战升级［J］．中国橡胶，2012(3）:11－12．

［5］霍忻，张前方．中美贸易摩擦及其对中国经贸的影响分析［J］．现代商贸工业，2012(1）:98－99．

［6］吴蔚．美国对华反补贴调查的主要特征及应对策略［J］．开发研究，2012(4）:131－133．

［7］楼追．论中国外贸政策的转型及实践路径［D］．杭州:浙江师范大学，2010．

［8］杨青峰．关于我国外贸企业战略转型的思考［J］．国际商务财会，2008(11）:40－43．

［9］陈锋，刘钢．外贸企业亟需转型［J］．中国外汇，2010 (5）:16－17．

［10］姚大伟．解读《中国的对外贸易》白皮书［J］．中国远洋航务，2012(1）:36－38．

［11］商务部．对外贸易发展十二五规划［R］．北京: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2012．

［12］王皓，李芳丽，陈凯迪．论我国外贸企业在金融危机后的转型［J］．中国商贸，2011(8）:200－201．

［13］李亚芬．后危机时代中国外贸战略转型［J］．中国金融，2010(2）:57－59．

［14］王肇钧．美国全球贸易格局下中美商品贸易关系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1．

［15］王美骑，焦秀丽．实际汇率变动对中美贸易的影响［J］．经济研究导刊，2012(2）:157－158．

On 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of international trade of China from perspective of amendment of Tariff Act of 1930 of USA

MENG Xiang-ming，LIDe-jun，QIU Ai-lian
(School of Economics，Sheny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henyang 110870，China）

In March 2012，USA Senate passed the amendment of Tariff Act of1930，which aims to impose countervailing duties on China，VietnaMand other“non-market economy countries”．In recent years，the trade disputes between China and USA are in a period of higher incidence，and the financial crisis exacerbates trade frictions of the exports of China．The presentmode of grow th should be changed as soon as possible，the value addition of products should be increased，the path dependence of export on fewer countries should be reduced and diversified markets should be explored，and the integration of domestic andinternational trade should be promotedin order to achieve the 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international trade of China．

international trade;trade friction;international trade strategy;Tariff Act of 1930;countervailing; export trade;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F 752

A

1674－0823(2012）04－0306－05

2012－06－08

辽宁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课题(2012lslktzijjx－50）。

孟祥铭(1971－），男，辽宁沈阳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应用经济学、电子商务等方面的研究。

* 本文已于2012－08－29在中国知网优先数字出版，DOI为CNKI:21－1558/C．20120829．0847．006，http://www．cnki．net/kcms/ detail/21．1558．C．20120829．0847．006．htm l．

(责任编辑:吉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