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
2011-12-29郭世佑
读书 2011年5期
当国人关注近代中国历史的热情有增无减,论史书刊与网文层出不穷时,前贤陈恭禄先生的《中国近代史》即将在京再版。早该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这无疑是值得庆幸的,可惜作者抛离这个世界已经四十五年了,他在大革文化之命开始那年就已撒手尘寰。章开沅先生在近作《怀念业师陈恭禄先生》一文中饱含深情地说:“平心而论,陈恭禄先生是中国近代史学科草创时期重要的先驱者之一,他不仅培养了一批中国近代史学者,还撰写了好几部颇有影响的教材,这是他留给我们的一笔学术遗产,我们理应给以珍惜并从中吸取一些有益的治学经验,至少它们可以作为进一步完善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参考。”看来,时间就像山涧的溪流,驱走的是轻浮的尘埃,鹅卵石的体积与分量却只能慢慢地消磨于流水的冲刷。
对于陈恭禄,即便是如今的专业研究者,知其人者未必很多,读其书者恐怕更少。就我们这一代来说,我们的本科求学生涯正值国家高考制度刚刚恢复,学术的春天乍暖还寒,历史学还来不及摆脱战争年代的两级思维所派生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整体框架,近代史课程尤重斗争而轻建设,重论点而轻论据,很少有本科师长敢提陈恭禄,更不用说把他的《中国近代史》指定为必读参考书目。我无法知道,在今天的近代史同行与越来越多的网络作者中,有没有两成左右认真阅读过这位民国时期中国近代史学科的开拓者之一的成名之作,但我知道,为了使这本沉甸甸的旧著重见天日,中国工人出版社的资深编辑陈大纲先生与该社负责人投石问路,下过很多功夫,还从台湾的“商务印书馆”买下版权,不遗余力,令人感佩。
陈恭禄生于八国联军侵华的庚子之年,江苏丹徒人,自幼接受私塾启蒙,操练国学童子功,十七岁考入扬州的教会中学,积累英文阅读能力。一九二一年升入六朝古都的教会大学——金陵大学,先是主攻化学,嗣而转入农学,最后投身于历史系。根据该校的本科生导师制,在美籍系主任贝德士教授的指导下,潜心阅读中外史料,把近代中国置于世界史的宏观视野。在他看来,国人的历史知识比较浅陋,外来的社会科学理论又未必切合于中国,却急于运用,好书难找。就在毕业那年,即一九二六年,始萌撰述近世国史之念。鉴于当时国内还缺乏日本史的阅读书籍,他就先著《日本全史》与《印度通史大纲》。任教南京明德中学才一年,他被聘回母校,并受贝德士之托,讲授中国近百年史,还在《大公报》连发关于晚清史的文章,向中央大学萧一山教授的成名之作《清朝通史》频频提出挑战,史坛为之瞩目。一九三四年,《中国近代史》集八年之功,交上海商务印书馆初版印行,叙述范围起自晚清鸦片战争,迄于作者止笔前的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该书被推荐为大学必读书目,两年之内接连五版。抗战爆发之后,陈恭禄的教学重点一度转入中国古代史。才傲两全的古史专家傅斯年在评审陈恭禄的《中国史》第一册时,认为作者并无经学、甲骨学、金文学、考古学之长,“似不知读书,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