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高加索囚徒”

　　维克托·阿韦林离家的时候，叶利钦还在当总统。16年后，国家已经举行了数次总统选举，一家人当年的住宅早已拆掉，他有了外孙。然而，这些都是维克托不在家时发生的。
　　
　　10年之后，当全国范围内都找不到维克托时，他的女儿拿到了死亡通知，从那时起亲属们便一直为他哀悼。而他却一直在某个地方给人为奴，直到一场不幸帮了大忙：维克托因失明被主人丢弃，这才辗转回了家。
　　上当受骗
　　1992年，53岁的维克托在巴尔瑙尔当工人，当时经济不景气，工人常常拿不到工资。
　　有一次，维克托去拜访朋友伊戈尔。伊戈尔说自己马上要到阿尔泰挣外快，那里工资不低，而且从不拖欠。他劝说正在休假的维克托同去，并说很快有车来接他们。维克托决定赌一把，由于刚同妻子吵了一架，他干脆连招呼也不打，心想挣了钱再说。有了钱，妻子就不会数落他了。
　　果然，一会儿就有车来，而且不是一辆，是四辆，坐满了想去挣钱的人。一上车，司机巴希尔就给他们喝恰奇酒（中亚的一种烈酒），结果他们昏昏沉沉地竟然到了北高加索的马尔戈别克。维克托感觉不对，要回家，可巴希尔却声称要回家得付一笔不菲的车费，而维克托发现身份证和钱都已不翼而飞，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人贩子的当。
　　沦落为奴
　　不见维克托回家，女儿纳塔利娅给熟人打电话，但没有任何消息。第二天一早，纳塔利娅便去报案，可派出所不受理，认为仅仅是普通的夜不归宿。数日后才开始把维克托当成失踪者，宣布全国范围搜寻，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后来纳塔利娅只好跑到陈尸所去认尸，这一跑就是整整8年。她回忆说，每当发现尸体不是父亲，这当然好，可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维克托这8年是在马尔戈别克的一个矿泉水车间为一个叫阿里汗的老板干活。这是家地下工厂，进出都需要通行证。只要厂主离开，就把门锁上，防止工人逃跑。天天一大早就进车间上分装生产线，然后把一箱箱矿泉水拉走。没有工资，只管饭，所以维克托身无分文。不过因为高加索有尊老的传统，而论年纪他都可以做阿里汗的父亲了，所以他也不挨揍，否则早死了。维克托曾求阿里汗往家里发一封报平安的电报，可后者显然没发。
　　第9个年头，阿里汗将他给了自己的好友鲁斯兰。他在新主人那里的活儿就是将输油管里的石油灌进油罐。他遇到了伊戈尔。但不幸的是，有一天发生了火灾，维克托烧伤了胳膊，而伊戈尔烧死了，被破布和塑料布裹起来，埋在不知什么地方了。
　　维克托的下一个主人叫苏丹，是一个养牛的农场主。维克托认为那是段神仙般的日子：空气清新，绿草茵茵。只可惜脚让牛踩了一下，很久都没法走路。受伤期间主人只给过他一瓶碘酒。
　　否极泰来
　　慢慢地维克托已不再想逃跑，倒有些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有一次，他一个人在家。本来可以逃跑，可自己也说不清是同主人处熟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跑。2002年5月13日，在他失踪10年之后，家里拿到了死亡证明。但纳塔利娅说，他们从没点过蜡烛来安抚他的灵魂，他们不相信他已去世。
　　2008年一个秋日，他在菜园里翻土，突然两眼一黑。摔倒后他擦擦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这时他的主人已换成鲁斯塔姆。新主人第二天一大早便让他坐上车，不过不是往医院送，而是直接丢在十字街口。后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马尔戈别克医院。他们发现维克托有白内障，这种病会使人突然失明。他们问他家在什么地方，家人在哪里，可维克托一直在念叨“阿尔泰”。一开始人们并不相信，因为对马尔戈别克来说，阿尔泰简直远在天边。维克托在医院里躺了5个月，身体基本恢复，不过依然失明。他反复说自己有个姐姐和奶奶，只字不提女儿和妻子，显然是记忆模糊的缘故。一段时间后，照他提供的地址果然找到了他的姐姐，可对方说弟弟早就不在人世。最后，医院安排他住进了神经病人收治所。两个星期后，纳塔利娅来了电话。
　　纳塔利娅说，当她接到电话，得知父亲还在人世时，几乎高兴疯了，急切地盼望他能早一天回家。相关材料办妥后，维克托终于回家了。
　　可惜不再有家的感觉
　　虽说维克托还活着，但是惟一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是一张死亡证明，所以要让他“再生”还得法院宣布死亡证明作废，然后移民局颁发新的身份证。
　　可对维克托来说，重要的不是靠各种证件“复活”，而是习惯这个家。他老觉得不自在，时刻叫着纳塔利娅的小名，绝望地东瞅瞅西瞧瞧，说起话来总是夹着啜泣声。他有时用双手抱头，只要周围有响动身子就会颤抖。刚回家那几天他的饭量特别大，摸着一片片大面包，高兴得像个孩子。他还添了一些怪毛病，老是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吸烟，烟灰就弹在地板上，怎样都纠正不过来。妻子加林娜至今还不能接受这个丈夫，她觉得他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她虽说没有改嫁，然而一切都变了，她所熟知的那个维佳（维克托的昵称）再也回不来了。而现在要同他一起生活，比起当初他失踪的那些日子，更让她不知所措。
　　纳塔利娅带着父亲到处看病，医生说他会复明。现在维克托最大的希望就是亲眼目睹家乡的变化，看看外孙子是什么模样。可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他能否重新过上一个普通退休老人的生活，还将拭目以待。
　　后续
　　红十字会找到了维克托的最后一个主人鲁斯塔姆，他答应支付老人在神经病人收治所的一切费用。到公安局去告发“雇主”完全没用，因为他们的行为找不出任何犯罪证据。维克托自己也说，“主子”并不知道内情，而且待他不薄，只能怪自己太天真，处事轻率。
　　[译自俄罗斯《莫斯科共青团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