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男人真难当
2011-12-29莎拉.哈里斯/文钟德沪/译
海外文摘 2011年3期
莎拉·哈里斯对5位英国男士做了以下专访,以探寻在现今英国社会,作为一名男性意味着什么。
41岁的乔斯·斯普赖
——希望有份固定工作的老男孩
我从来没有固定从事过任何一个职业。我拒绝在一个地方干一辈子、结婚、买房、还贷。直到当我“奔四”后,我开始问自己“我的价值在哪儿,人生何去何从?”
年少时我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作家”。我去伦敦上大学,读英语文学,但我的大学生活极度享乐、放纵,最终退学。退学后我干过很多杂活儿,电话推销、客户服务、债务催收、酒吧侍应、饭馆厨师……每份工作大概也就持续6个月,之后便失去兴趣,然后辞职。我20岁到30岁就是这么过的——总在等待生活出现转机,但从未做过积极的决定。
直到千禧年的前夜,我在打工的餐馆里打扫厨房。我趴在灶台下,掏出一桶桶令人作呕的脂肪,我突然想“我这是在干嘛呢!”也许是世纪交替,但我知道应该重新开始。于是我回到伦敦,决定去学拍电影。那之后的几年里,我做了好几份自由职业,从拍摄业余短片,到给自由职业导演作助理。当人们问“你做什么工作”时,他们的潜台词是“你是谁?”41岁的我不能痛快地回答他们,这让我很惭愧。我不想10年后醒来,还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有目标感。我想要一份正当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让自己脚踏实地。如果我能做到这些,我就可以认真地去写剧本,我压抑了这个兴趣有数年之久。能有一个具体的目标真好。我希望我能更加专注,不过,我正朝那个方向努力——虽然有点晚,但如果没有成功是因为没去尝试,或未下决心,那就太可惜了。
35岁的蒂姆·塞缪尔斯
——寻找爱情的“独行侠”
我是典型的英国男人,惧怕承诺,情感失灵。我最长的一段感情持续了3年,那也是6年前的事了。现在,男女双方为了检验是否长期合得来,脑子里往往有一份长长的“质量”清单。我约会的女人,看得出来,她们在脑子里给她们列的条件一一打钩,她们会问你月薪多少、你对5年后的人生有何规划。那更像是在招聘中层管理人员,而不是约会。对象选择得越多,就越难说:“停,就是她了,这个人我满意。”因为你心里总怀疑,也许会有更好的。
有时,我渴望更简单的生活。100年前,我可能更快乐,没准儿在面包店里做工、娶邻家女孩儿为妻。那时,你的选择面很窄,反而会使婚姻持久。
我二三十岁时对感情根本没当回事。25岁时,你更愿意追求完全不适合你的异性,不用担心你在“浪费时间”。30岁以后,跟变戏法一样,你的朋友一个个结婚生子,没人愿意当最后一个光棍。你还是想和朋友们保持同步。
但这也不是世界末日。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处,可以不顾后果、不负责任。从耍酷、流里流气的单身小伙子,到带点悲情的单身汉,这之间应该有个分界点吧,我可不希望它马上到来。
29岁的马丁·黄
——毅然辞职的律师
我在伦敦西区的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工作努力,很快便得到升迁。我和女朋友住在伦敦的一处高档公寓里。事情看起来很顺利,但我内心里却对自己的职业感到迷茫。
刚开始工作时,我一心想着钱和成就。但时间长了,我的生活大部分是工作,工作变得对我没有挑战,所以,我开始寻找别的出路。
2009年9月,蜜月结束后我彻底顿悟:我不想30年后再“觉醒”,到那时虽然富有,但会十分痛苦。很多人怀揣着梦想,但很少有人有机会实践梦想,因为大家都被办公桌拴住。我攒了些钱,也想做做生意,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时机。
我如愿以偿辞了职,第一天待在家里,我在素描本上画了50个T恤衫的不同设计,以激励自己去实现开一家T恤衫公司的梦想。刚开始的几周,我的心情大起大落。有时早上醒来充满动力和想法;有时我就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保持积极的心态越来越难。我想“我到底在干嘛呢?我的创业想法注定会失败吗?我难道不应该停止浪费时间,去找份工作?”
各类聚会全部成为了我的雷区。我讨厌别人问我“你不是律师吗?”每次想起要参加母校牛津大学同学聚会,不得不去面对100多位成就斐然的校友,我便异常纠结。
7月,我的“街角剧院”店铺正式开张,它让我可以专心做点事。至少从表面看,我的人生又有了目的,但其实老问题依然存在。
过去一年是我生命中最难的一段时期。如果你问我:“你现在更快乐吗?”那要看我那天心情如何。能有时间和妻子共度美好的家庭时光很棒,但不利的一面是巨大的未知、失眠的夜晚和丧失的信心。我过去比较外向,但现在,我发现自己怕见生人。我不擅于和他人谈话,因为我在家有一年了,所以,现在我正努力回到原来的位置。
31岁的克里斯·斯金纳
——挣得比妻子少的丈夫
十几岁时,我就梦想成为百万富翁,在伦敦拥有一套现代公寓,并掌控一家电台,但事情没有计划的那样好。大学第一周,我就义务到学生电台帮忙,从小事开始做起。我在伦敦的第一份工作是播音助理,端茶倒水;我很快就协助制作人做起基础的剪接,到26岁时,我就为英国广播公司第二套电台制作纪录片。我感觉在飞。
2009年2月,我结婚了。蜜月期间我也出手大方,心想,管它呢,过不了多久就能把钱再挣回来。可是自从那时起,事情便开始走下坡路。我们蜜月回来的第二天我去上班便接到噩耗,我们所有人即将失业。但我没有认输,我开始努力找工作,给所有我认识的雇主打电话,发电子邮件,安排见面。我开始做自己以前做梦都想不到会做的工作,比如为了挣40英镑去录音室里按电钮,因为我不知道第二天收入从哪儿来。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愤怒、迷失、挫败、悲伤。我为之奋斗了8年的事业,就这样弃我于不顾,让我自生自灭,这令我非常痛苦。
那段日子,我妻子要负担大部分月供和家庭支出,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于是我开始学习厨艺,又开始写博客,博客的名字就叫“失业食谱”。世界各地的人们开始与我联系,他们告诉我,他们喜欢我的菜谱。这种感觉棒极了。
今年,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现在我挣的钱足够支付各种账单。我曾认为全职的工作是人人觊觎的,但现在我的重心变了。我喜欢在我的“自留地”上摆弄花草,在家写作、下厨,和朋友、家人聊天。失业让我发现了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另一面。
45岁的尤安·斯图尔特
——从股票经纪人到全职父亲
我清楚记得10月的一天,我陪女儿格蕾丝去公园玩荡秋千,看到一只老鼠穿过草地,心想,“我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了么?”我第一次意识到全职爸爸不是好当的。
在上世纪80年代做股票经纪人,你必须是那种典型的男人中的男人才能存活。当时我主要的目标是“往上爬”,挣尽可能多的钱。那时,我绝不会把带孩子看作是一项职业。
2003年,女儿格蕾丝降生。妻子休了一年半产假,我则继续每天工作很长时间,这让我觉得自己游离在家庭之外。我想有更多的时间和女儿在一起,而妻子则想返回工作岗位,所以,我们干脆来了个对调。
于是我辞了职。第二天,我穿着牛仔裤、T恤衫目送老婆上班。看见女儿坐在推车里冲我笑,我兴高采烈。
习惯了办公室工作,我担心带孩子会让我不知所措。但我后来发现,参与孩子的生活是如此美妙。照看女儿使我意识到,在这世界上,没有比塑造另外一个人更有价值的工作了。
在带孩子这个以女性为主的世界里,我感到非常孤独。我不得不忍受奇怪的玩笑,说什么我没有正当职业。最后,我坚定地说:“我有工作——我的工作就是照看女儿。”
2008年春,我和妻子决定分居。我们共同负担孩子抚养费。格蕾丝每周仍有一半时间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在大学攻读创意写作的硕士,然后准备攻读博士。
我认为在人生不同的领域为自己充电,比坐办公室更有价值。作为21世纪的新好男人,你必须更灵活、更能适应这个世界;你必须具备多种技能,扮演更积极的角色。现在,我可以在游乐场上看到更多的爸爸,但爸爸带孩子仍是个罕见的现象。这是个逐渐发展的过程。
[译自英国《泰晤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