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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台上

2011-12-29张锐强

啄木鸟 2011年8期

  引子 谒金门
  
  郭韬对中国地图有种病态的迷恋。办公室里挂上一幅可以理解,书房中也来那么一张印刷品,就未免显得怪异。以他的身份,市里市外的书法家争相结交,什么样的作品弄不到?但那些花鸟虫鱼与“难得糊涂”之类的条幅,都在客厅,书房还愣是没有。他喜欢那样的感觉:随时可以放眼全国,随时确认自己的位置。
  慧眼观景,起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后看山非山看水非水,最后再回到起点,山依然是山水依然是水。郭韬看地图,已经进入第二重境界。面对地图,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肉眼,能自动画出等高线。
  在郭韬眼里,地图绝非平面作品,而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森林。那一个个黑色的点,都充满着树木的质感,高低不平,落差巨大。北京、上海以及省会城市,是危乔或者大乔;中等城市是中乔与小乔;至于他栖身的这个号称市但其实只是县城的所在,则是一株低矮的灌木。在危乔、大乔、中乔、小乔重重叠叠的遮挡之下,这株低矮的灌木自从出世便注定只能可怜地生长:阳光被乔木宽阔的枝叶屏蔽,营养被乔木悠长的根须夺取。而其中的居民,就像蓬蓬蒿草,长年累月生活在阴影之下,为了抢到从枝桠缝隙中偶尔漏下的缕缕细碎阳光,不得不拼命拔高。
  “从门到窗是七步,从窗到门还是七步。”中学课本上选有前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人伏契克的作品《二六七号牢房》,开头这两句郭韬印象深刻。他对这个小城的印象便是如此。只不过他想略微改动:从底到顶是正处,从顶到底还是正处。他必须在这牢房一般的去处,活出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自己。贝多芬的志向是扼住生命的咽喉,他的志向则是扼住这个城市的咽喉。
  这个想法您或许认为过于疯狂,未免荒唐,但他自有道理。从喜好吟诗弄文的书生到政治狂人,这中间的道路,可以想见,绝非风正一帆悬的坦途。我想说的是,个中曲折其实很有意思。
  信不信由您。
  
  第一章 谪仙怨
  
  1
  祖籍河南信阳,但却在马山出生成长;马山虽然号称山,但其实是渤海岸边的一座港口城市。生于江淮之间的信阳却长于渤海湾的马山,这种经历让郭韬长期以来缺乏故乡观念。他不知道自己与大地相连的脐带何在。情绪激昂时这让他轻松,感觉了无挂碍;精神低落时这令人伤怀,顿感萍身无寄。大学毕业前夕,这种感觉最为强烈。他是1990年的毕业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一年的分配结果普遍很差,基本以返回原籍为主,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当然农村户口除外。
  郭韬毕业于北航,当时的正式名称还叫北京航空学院,专业是飞机发动机设计。从首都回到县城,这个巨大的落差那时对他远远算不上垂直打击。马山虽小,可有他心爱的女孩儿。如今他已学成归来,头顶天之骄子的隐约光环,身价应当有所提高;而那个态度暧昧的姑娘不过幼师毕业,在郊区当孩子王。
  姑娘叫陆俊,个子不高,形容俊俏,名如其人。美中不足的是皮肤微黑,倒将满口的白牙衬托得如同玉石一般温润光洁。郭韬双脚刚一落地,顾不上报到,匆匆洗个澡,便骑车去了郊区的三小。
  刚刚放学,校园里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孩子。郭韬在校门口略微一停,擦擦额头的汗,摸摸衣领,整整腰带,掸掸裤腿,然后进去,举起右手,略一停顿,敲门。
  陆俊开门,脸上一阵绯红。她下意识地抬手将几丝乱发拢到耳根后面,敞开门说:“你回来啦?”
  郭韬喉咙动了动,但没能出声,只是点点头。
  落座上茶。夕阳斜射入户,光柱切开两人,恰似两个世界。无数的尘埃在光柱中沉浮飘舞。漫长的片刻之后,陆俊说:“你怎么回来了呢?”
  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