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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维祯“铁崖体”诗歌多重意蕴解读

2011-12-29冯瑞珍王彩梅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6期

  摘要:杨维祯是元末诗人,个性狂狷,认为诗歌是个人情性的表现,打破了元代诗坛缺乏生气的局面,创造了独一无二的“铁崖体”。其诗包含了多重意蕴,大体说来,有以下四个方面:在讽喻社会现实中呼唤儒家传统的回归、渴望精神自由与现实中的隐逸倾向、追求感官享受与物质刺激及其掩饰下的末世悲哀、“怪奇”性灵倾向的表征。
  关键词:杨维祯;铁崖体;乐府诗
  
  “铁崖体”诗指元末杨维祯的乐府诗而言。杨维祯一生大多在元代中后期,他所生活的年代正是元代末期社会局势急剧震荡、自然灾害频繁,水、旱、虫、震等连年发生,下层人民生活贫困;宫廷所费却有增无减。杨维祯个性突出,思想儒道交织,居于富乐的吴中地区,多种原因所致,“铁崖体”的诗歌有多重情感意蕴。
  
  一、在讽喻社会现实中呼唤儒家传统的回归
  杨维祯继承了乐府“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之传统,他倡导用乐府体写诗,发扬讽谕精神,反映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抨击社会黑暗现实,另一方面歌颂良吏美政,以此建构自己的政治理想,歌咏忠臣烈士、贞女孝童之篇,旨在厚人伦、激扬世教,恢复儒家传统的社会秩序。反战主题的乐府诗《征南谣》、《拟战城南》、《童男娶寡妇》①揭示了当时元末战争频仍、民生潦倒的社会实况。在《问生灵》中他大声疾呼统治者体恤民情、实施仁政,不再征伐、摒弃霸道:“天子问生灵,生灵消鬼卒。天上光明光,无屋照突兀。愿照屋下坎,再照坎中骨。”
  杨维祯在诗中明确地提倡立“世教”与关“风劝”之论,以文学立志,反映他正统的儒家文学观点,体现了他通过对现实的讽谕呼唤儒家传统回归的愿望。“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从孔子开始,士人就具有对自己历史使命的高度自觉,杨维祯有着强烈的主体精神和人格力量,他秉持儒家思想精神,将乐府诗的这一传统与先儒高度的历史使命感结合起来,用“铁崖体”诗歌来实现他以文学救社稷、淳风俗的良好愿望,亦成就了元末大家的文坛地位。
  
  二、渴望精神自由与现实中的隐逸倾向
  杨维祯的“铁崖体”诗还表现了他对精神自由的渴望,希望超越肉体与时间、空间的束缚求得永恒的自在。
  《独酌谣》中,诗人本来是约了“月搓客”去向月宫游的,但在欣赏依稀的月中之物的过程中进而联想到时间的久远:“翌妻不死到今几甲子?山夷海突还纪宫中筹?”联想到空间的无限:“吾闻九州之外更九州,君房曼倩不能周,岂无汤莱与轩尤?”慨叹人们不能与天地同在与万物同久:“造蛮迭触寻戈矛,久安长治安得万岁而千秋?”《小游仙》之七、之十写出了他获得自由之后遨游太空的洒脱形象:“道人得道轻骨毛,飞度弱水能千遭。明朝挟至两浮岛,卧看沧州戏六鳌”,“别来己及三百秋,游遍乾坤第十洲。不识家人今几世,明朝骑鹤过山头”。在这些奇幻的仙境描写中寄托了诗人对于自由理想人格的追求。主体人格的绝对自由通过客体自然的无限广大来呈现,是主体等同于无限的结果。他不是孟子所谓的“善养吾浩然之气”的那种个体精神道德的伟大,而是某种不为社会道德束缚的个体自由的伟大。世间富贵荣华转眼成空,人生在世只如沧海一粟,精神的苦闷自然容易解脱,在现实生活中,杨维祯或尽情享乐或孤高标世,在他的诗歌中便有了许多隐逸的倾向。实际上,杨维祯理想的隐士生活与传统的隐逸却大相径庭。庄子那样千金不就、真正遁世的很少,大多是入世不成而被迫遁世;传统的隐士虽然求得了心灵自由、解放,精神畅快与舒心,但生活困顿。杨维祯所希望的生活模式即大隐隐于市,优游不迫以终天年。
  
  三、追求感官享受与物质刺激及其掩饰下的末世悲哀
  杨维祯的“铁崖体”诗歌部分内容是以与周围友人宴饮、游玩等为题材,反映他们的生活本身及精神风貌,也揭示了他们的审美价值和心态。章培恒先生认为元末奇材最杰出的代表是萨都刺和杨维祯。其诗体现了一种新变,初步冲破了儒雅的框子,承认并追求官感的享乐,以此为实际内容的炽热的生活,同情并讴歌由此生发的七情六欲。作品的基调往往是乐而淫、哀而伤,强烈的感情多伴以炽热艳丽的色彩,以丰富、瑰奇的想象来增强感情的激荡。
  1.感官享受与物质刺激的加重
  “文变染乎世情”,元末东南沿海商品经济比以前有了较大发展;在江浙地区,佛教和道教流传广泛,加上元代朱陆会合的时代思想的渗透,文人士子生活日渐世俗化与个性化,突出地表现在他们对于物质生活的追求上。这是儒家思想松动后迸发出来的自然个性的显现。他们闲暇无事,整日豪饮,以美色助兴,忘情于轻歌曼舞,陶醉于美酒佳肴。从杨维祯宴游诗的描写中可以体会到这一点。
  2.末世的颓废情感的显现
  杨氏“铁崖体”诗隐约可见一股浓重的颓废感,一种被游戏规则驱除出境之后的穷途末路。《将进酒》:“金千重,玉千扛,不得收拾归黄肠,劝君秉烛饮此筋。君不见东家牙筹未脱手,夜半妻啼不起床,悔不日饮十千场。”
  杨维祯某些诗反映了这一末世衰象。元末的文人诗客有许多是家偏一方的庄园主,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与物质力量去冶游、放任怀抱,能够在游离朝廷之后偏于一隅以适其趣。如果说魏晋时期诗酒享乐是生命意识的自觉,那么元末时这些文人诗客是在自觉之后清醒地麻醉自己;如果说魏晋文人在无意识地建立了一种典型的文人生活方式,那么元末这群人则是这种生活方式的力行者,在这种营造出来的隐逸生活中自我放荡,多少带有一些悲哀的色彩,带有一种在末世中逍遥的意味。
  
  四、“怪奇”性灵倾向的表征
  郭绍虞说:“元人论诗都带有一点性灵的倾向。由铁崖体的诗风之表面而言,怪怪奇奇,似与性灵说相抵触,实则他的怪怪奇奇即是他的性灵之表现。”②性灵说之要求于诗人主体条件的是必须具有真情,没有感情就没有诗人。杨维祯 《刻韶诗序》:“诗本情性,有性,此有情,有情此有诗也”。门人吴复在《铁崖古乐府序》云“君子论诗,先情性而后体格”。“诗本情性”不仅仅是诗人精神观念的载体或中介,亦是是诗人生存状态、生存心理的表征。
  杨维祯的“铁崖体”诗,在主观上是想极力追步诗三百、汉魏时代那种以自发的心态、音调反映个人、社会现实的自然风谣,如叶燮所言“汉魏之诗,如画家之落墨于太虚中,初见形象”的境界。但客观上创作诗作的诗人和社会的大环境是不可能再有的,真正意义上的复古是没有彻底实现过的,在新的环境中应运而生的诗人们就带有了深刻的时代变异的特征。杨维祯的诗歌以它特有的功能承担了表现诗人心态的重任,淋漓尽致地展示给我们他那种复杂的心灵天地的广度与深度。杨维祯的“铁崖体”具有多重意蕴,用讽喻诗呼唤儒家传统的回归的同时抒发隐逸之趣,追求感官享受与物质刺激抒发末世悲哀,以“怪奇”的性灵倾向表征了狂放不羁的个人情怀。
  
  注释:
  ①文中诗均来自(元)杨维祯撰,(元)吴复编:《铁崖先生集》,中国书店,1988年。
  ②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4月版,第320页。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