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辨认
2011-12-29李明芳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6期
梦:透明的颜色
凌晨,有时我会在睡梦中醒来,懵懂之间,一些散碎的意识会和空气中的气味掺杂在一起,于是眼睛似睁非睁,梦境和现实的场景互相融合,渐渐进入我的身体和脑海,那仿佛是最隐秘、最不易到达的某个地方,一些古老而又毫无关联的事物,在记忆中形成的映像——它们开始自动播放。
我听见自己在梦中自言自语:“这不是我曾经到过的一个地方吗?”继而又对梦境产生了怀疑,“不对,好像我没有去过这儿。”直至梦境又变换了一幅画面,出现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模糊的面孔,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脸,他似乎没有五官,迅速地从原野上走来,一袭模糊的衣衫,步履轻盈到如同在草上飞。梦中居然出现了我颤抖的画外音:“他是谁?他是死神吗?”然后我自己告诉自己,死神走路居然是没有声音的。
当梦还在延续的时候,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到来了,我被周围的声音唤醒,那有可能是楼上冲刷马桶的声音,也可能是远方一串迎接新娘的鞭炮声,或者窗外偶尔的一两声鸟鸣。随后,梦在猜疑或者另一个喜剧的画面中收场。黑夜不知不觉遁去,时间滑向新的一天,沿着一条固有的曲线滑行。
有时候,我并不觉得时间与我有什么关联,梦境如同舞台上的绒布,时而拉开,时而合上,我发现梦像空气一样没有颜色,只有抽象的形状与线条,还有模糊的拼凑出的背景。这些背景染上了时光的色彩,也许在记忆中的某个地方,存放着许多画面,不经意中某一天,它们忽然跳出来,一下子出现在梦中。
比如我曾在南方见过成片的夹竹桃,一丛丛长成密林,远看一抹粉红在头顶灿然,而白色的夹竹桃林则素面粉颜,在火车窗口只看到一片片白云流淌,浓密之处,风过时便腾起阵阵烟雾。倏忽是白云,倏忽是粉红色的云,一丛丛在窗外掠过,让人惊叹其异样的美。然而在这个凌晨,它们变作我梦境中的一个背景,消失了颜色,竟然变成了透明的丛林,我透过这片透明的丛林,又看到另一幅匪夷所思的透明的画面。睡眠就像一位出色的剪辑师,出色地嫁接剪辑了时间的影像。
梦好像是一条隧道,通向一个奇怪的地方。
泥:褐红色
有一段时光,我借住在一座村庄里。村庄距离县城不远,有三里地。村庄被田野包围着,只有一两条小路通往外面的世界。
那时的田野真美,空旷的没有边际。春天,方方正正的麦田一垄一垄的,似乎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那么绿的麦子了,路边的小水沟,流淌着清澈透明的水,水底有顺水摇摆的野草和淡黄色的野花,让人真想唱上一两嗓子。秋天,每到庄稼起来的时候,看不到一个人影。风一吹,玉米叶子会窸窸窣窣地响,随便一片云彩在天上飘过,地上的庄稼地里就会起一阵风,好像云彩在跟玉米、大豆这些植物窃窃私语。
走在这样的路上,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不由得会昂起头来,看看天上的云,看看飞在田野上空的鸟。远处的树上还会飞起一群灰色的野鸽子,呼啦啦在一处惊起,又在树枝上落下。抬头望着望着,忽然脚下会有一只野兔,倏地从路的一边窜到另一边去了,吓人一跳。
偶尔也会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跟着走向庄稼深处,随即在田野里有了一片匍匐倒地的庄稼,有了一场野性的爱情。人们总在眼神里暧昧地传递着这样的讯息,司空见惯而又津津有味地补充着细枝末节。谁和谁在地里睡了,大着肚子走上了婚礼,村里人快乐地互相打趣,数一数,村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地母那儿抱来的。土地是母性的,总是喜欢生长些什么。
西班牙作家维森特·加奥斯说,那么多的阴影,那么多的创伤,那么多的生命。也许这句子就是在说大地。每当穿越那一片片的庄稼地时,我恍然觉得在穿越大地的子宫。而这子宫里也有愁肠百转,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总是弯出些阴影。土地如此肥沃和黏稠,雨季来临时,小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是一脚褐红色的泥,不过短短的三里路,却拿出要让人走上一个世纪的架势。
等到大雨降临时,气味从大地深处升起,仿佛被谁的手搅拌,水和泥土混合起来,闪电在幽暗的田野上空划出亮痕,把玉米叶的轮廓照得那样诡异和狰狞。回家的路通常天色越来越暗,雨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地下着,大地越来越黏,脚上,身上,到处是泥。雨衣也失去了作用,雨水顺着衣服四处淌,冷,四肢发冷,心脏发冷。雨打在玉米叶上,轰然作响,四处是黑影,而一个人无处可逃,被泥包围,被陷在一处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我忍不住大声呼救,而四野无人,村庄在远方。我使劲踩倒几株玉米,蹭掉大块的泥,挣扎着一点点挪行。当雨水和大地用不可抗拒的力量纠缠,人,渺小到微不足道,随时会被淹没,会被淤泥窒息。走在这时的田野上,如同走进一片令人绝望的沼泽。
那年村庄里有一位突发病患者,家人在雨夜里去请大夫,当大夫在泥泞中跋涉赶到时,患者已经闭上了眼睛。出殡的那一天,人们掘开厚厚的土层,把棺木埋在大地深处,我听见响彻在田野上空久久的哀嚎声。
不久,我离开那座村庄,那儿最终有了一条像样的路。
多年以后,和一位朋友聊天,他谈起自己村里的沙土地,自豪地说,“我们村以前都不用水刷碗,直接在屋后抓一把沙土,在碗里一抿,比水刷的都干净。村里果树结的果子那个甜呀,下了雨,再大的水都直接渗进沙土里,踩上去,别提多舒服了!”
我愣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出一大片长满庄稼的褐红色的土地,喃喃地说,“泥土,泥土……”
机械厂:杂色
父亲的工厂里,机器轰鸣,到处有一种机油或者铁器生锈的味道。
当我提着暖水瓶拿着水票去打开水时,通常是在黄昏时分,路两旁种了那么多夜来香,一侧开满了黄色的花,另一侧开满了紫红色的花,而且有的花蕾开过后已经结出了黑色的种子。我把种子采撷下来,并准备在来年春天把它们混合种在一起,看能不能种出一株既开黄色花又开紫红色花的夜来香。夜来香浓郁的香气没能遮挡住工厂刺鼻的铁沫子味,更遮挡不住那些刺耳的声响。
这所工厂,生产曲轴、钢珠,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我有时从父亲的办公室里看见各种不同尺寸的图纸,他通过一种方法把图纸晒一晒,然后图纸就会变蓝,上面用游标卡尺的刻度表明各种机器部件的尺寸。对这些,我并不感兴趣。
工厂很大,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年龄相当的孩子,喜欢在工厂里面闲逛,除了机器隆隆的若干座车间之外,还有一座庞大的被废弃的残垣断壁——那是一座夭折了的建筑。据说,是某届领导临走时来不及盖完的杰作,当时准备修建一个大型的工业项目,结果投资了近百万,因资金搁浅而下马。时间一长,这片废墟中长出了杂木林,成了我们自由的所在。
这座被废弃了的建筑,有着高达十几米的骨骼,看上去有点像烧毁后的圆明园,地基已经打好,主体已经垒了一米多高,破败时日既久,旧砖扔的到处都是。在那些主体的支架上爬满了各种藤类植物,各种灌木和树木杂生出来,荆棘、枸杞、刺枣、牵牛花、桑树、榆树、柳树……甚至还有一两棵向日葵,这一定是哪个孩子不小心从口袋里漏下一两粒瓜子儿,第二年发了芽,长成金黄色,诱使我们不断地再次深入这片废墟。
里面不过是面积广阔的一大片杂木林、几枚野果,几朵狗尿苔,还有一些野鸟在草丛里做的窝,再就是三两只神出鬼没的刺猬,间或有一只跟我们没完没了捉迷藏的黄鼠狼,用一个跳跃的动作吸引我们,然后再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使我们跑得气喘吁吁,怎么也追不到。男孩子们朝它开过水枪,也点过火吓唬它,还挖过几处浅浅的陷阱,总之都是自以为极其聪明却极其失败的方法。
距这片杂木林不远处,那些车间的后面长着几排粗壮的核桃树,每棵树都有一抱多粗,最粗的一棵两个成人手拉手都搂不过来。核桃树不爱长虫,而且青涩的核桃不经掩埋或沤烂表皮是没法吃的,不少孩子早就尝试过了,以至于后来极少有人敢摘下青核桃咬一口,生恐被毒倒。青核桃皮的汁液含有一种叫丹宁的碱性物质,抹到皮肤上、衣服上,会变黑,很难洗去。所以我们对核桃树有些敬而远之,甚至很少有人攀爬,因为那树已长得太高,高到有些不易亲近。
“森林可以与城市一样空旷,一样秩序井然。它可以与城市一样,成为一片令人放心、踏实的沙漠。”法国建筑学家保罗·安德鲁曾这样描写一片森林。不错,机械厂的这片核桃林在我们眼中被忽视,仿佛一片沙漠,里面没有鸟窝,也绝少蝉声,如同静寂的沙漠。而那片废墟里的杂木林,长着不少高低不同的灌木,杂草丛生,这才是我们眼中真正的森林。
当我们在林中吵闹、玩游戏、扔石子打赌、爬断墙……玩倦了的时候,才会静悄悄地绕过父母的办公室或车间,再蹑手蹑脚地从正在打盹的传达室老大爷门口溜走,他的老花镜已经滑到鼻尖上,摇摇欲坠,我们忍不住偷笑。当溜出离开老大爷的视线,出了工厂大门,朝家属区跑的时候,我们常常“嗷”的一声大叫起来,边说边笑,庆幸又一次碰巧遇到爱发脾气的传达老大爷正在打盹。
情书:蓝色
灯下,我随手翻看着几本情书,很有意思。
第一本是寒冷之书——鲁迅先生与许广平的《两地书》,情感是附生的部分,一个孤独的战士必得有另一个人懂他,因为世界的寒冷,两个人才抱在一起取暖。
第二本书是恐惧之书——《卡夫卡致密伦娜情书》。因为爱的恐慌,在面对强大的父亲精神压迫下,一个徘徊着的男人面对一个温润的女人、一个有了丈夫的女作家,卡夫卡满怀着渴望和失望,不断地跟密伦娜通信,而又不断地探讨两人情感的可能性,最终无果而终。
第三本书是趣味之书——青铜骑士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诗人之爱》。“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我觉得爱情里面有无限的喜悦,它使人在生命的道路上步伐坚定”。“我要活化生活,真的,活化它”。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世界向他敞开了。然而恰是这最有活力的爱情,因为男主角的早逝,让爱产生了极度的反差。
爱情属于内心的建筑,建造一个诗意的空间,爱会在文字里保存下来。
若干年前,我每周写一封“情书”,寄给一个远方的男孩,信封是当时流行的航空信封,信封四周有红蓝相间的条纹。我很少接到回信,但我不断地写下去,一个人自言自语,聊自己的生活,聊看到的趣事,聊读到的书,聊天气的变化。那似乎不是爱情,也许青春期的我需要有一个模糊的倾诉对象,假借爱情之名写信。那些信据说在那所学校被传来传去观看,当做一段有意思的话题。男孩的室友们争相到传达室等信,常常是别人都传观完了,信才会到达男孩的手上。他们有时偶尔会集体合谋创作出一封故意显得颇有文采的信回复给我,更多的时候,对方只是沉默。
很久很久后的一天,男孩忽然找到我,怀揣着三十八封带着体温的信,退回给我。告诉我,每一封信都被别人看过了,男孩说,不要再写了,你的信我们宿舍里的人都能当范文背了,你用一颗子弹就击中了一大片,你将来应该嫁给一个诗人,他会写出世界上最好的诗给你,而不是写不出一个优美句子的我。
情书竟然成为一种精神障碍和隔离,我一气之下烧了那些信。隔着若干年的时光,寻记忆搜索,我认识过一个那样的男孩吗?他在哪里?
我常常怀念起那个男孩的坦率和那些蓝色的情书。如果那些信还活着,在那些碎花图案的信纸我写过哪些有趣的东西呢?
真是奇怪,里面的句子我一个也想不起来了,现在,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写过那些蓝色的情书。
肌体:紫色
性的觉醒是在一个春天到来的,我清洗了自己的头发,在湿漉漉的时候,没来得及擦干就出门去。看见梧桐树正开放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花,忽然,觉得全身都被花儿吸引,那隐隐的芳香仿佛上了头。兀自感觉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美好到让人叹息,也无聊到让人忧伤。
我并不知道,肉体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猛醒,也会像大海一样带着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升潮,那个时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朵紫色的梧桐花,静悄悄地无知地迎来自己的花期。我必须承认,我的想象力正在展开,我不断地揣测着,内心极力掩藏着惴惴不安。
邻家姐姐的婚礼已经在大红绸子被面缝制的过程中筹备,人们喜笑颜开,不断开着玩笑,我在旁边望着,人们用手抚摸着如水般光滑的婚被,互相打趣,瞧,龙生龙凤生凤,盼着一对龙凤胎呢。人们说着说着就拐起了弯,朝向了我,明年你也盖得上这样的花被呢。我嘴一撇,犟嘴道:“我才不会呢。”一帮人哈哈笑起来,“别犟了,脸都红了,等不及了吧。”
我转身跑出门来,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听着人们的嬉笑。意识到,在时间之流里,在某种富有推力的作用下,有些变化已经发生了,甚至这种震荡即将波及我以后的生活。也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有些东西就种在了我的身体里,只是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合适的春天,让这种力量懵懂地冲撞一下。与其说是对一种童年时刻的忧伤告别,不如说是生命的不可抗拒。未来某个偶然的瞬间,也许就有人来敲我的门,带领我穿过花园,打开另一扇门,走进成人的世界。
我突然忧伤到想要流泪,在这个即将与模糊的时段告别的时候,我做紫色的梦,并独自缓解内心的焦虑。黑夜里的时间,像虚无的大海,独自听见一个孩子走向另一个边际的哭泣。
声音:黑色
我常常怀念一些声音,那些黑暗的萦绕着我的声音。类似一些流水的声音,哗哗——一往无前。我奇怪这些声音为什么会保存下来,会不自禁地在某个时刻跳出来,有时是在深夜里,有时是在嘈杂的马路上,有时是在菜市场购物的时候,有时是在我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左转右突的时候。对生活而言,有许多人是注定杳无音汛的,他们或她们总在不能抵达的远方——比如死亡之城,而声音却奇怪地辗转流传下来。
我戴上耳机,聆听一些已故作家的访谈,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穿过了几千年的沧桑,颤抖而沙哑,里面也有些并不常出现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却有些干瘪。我不知道这些声音是谁保存下来的,又为什么会成为公众视野之外的声音,逐渐被遗忘和淹没。这些声音如此沉重,带着涩涩的味道。
岁月之水无声无息地流着,它的表面只有几片随风落下的树叶,而水下面的漩涡,却不动声色地潜涌着,我们可以遗忘世界,在我们想要遗忘的时候。在更多情况下,河流很容易弯曲,很容易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奔涌,很容易成为某种合奏。可是那些山间小溪静静的流淌,那些大浪拍岸的狂吼,那些两条河流交汇的窃窃私语,那些独自的林间清泉,在哪里?我听见过的那些喊叫,那些平静的声音,那些呻吟,都躲藏在哪里?
我试图在声音里听见词汇,听见含糊不清的声音里隐藏着的那些被遮蔽的意思。词语的强度逐渐减弱,我听见了重复,我听见了微弱而固执的复沓连环。声音的构成不仅有声线的高低,音调的起伏,语速的快慢,语音辨识度的区分,还有词汇的意义,思想的负载,情绪的饱满与低落。所以才成为暗夜里的磁,吸引着我潜伏其中。
声音是危险的,在一切终结之后,被一次次截肢后,它还活着。
房子:白色
透过窗子,我望向外面的建筑,数一数,已经是第八层了,还在往上长。楼顶的脚手架上,一个建筑工人,踩在两根横杆上,摇摇晃晃地去接一根钢管,从高高的起重机上取下钢管,举着钢管像走钢丝一样在脚手架上转身。看上去身影有点倾斜,我的心绷得紧紧的,紧张出一身汗来,他并不知道,在很远的视线里有一个人在无意中看到了刚才惊险的一幕。北风呼呼地吹着,脚手架上的人,头发被吹得如同一朵开败的黑菊花,他的棉袄看起来也有些破旧。当他到达了预定的地方搁下那根钢管的时候,似乎有些小小的得意,他把头昂起来,远远地冲塔吊上的人挥着手。
房子,在这所新建的房子的下面,埋葬着昔日小城最大的一座建筑——电影院,取代它的是一座地标式的,集娱乐、购物、休闲、高档住宅于一体的名为“京都·国际”综合大型建筑。而建筑工人正在争分夺秒,这座建筑每天都在长高。有人说,我们中国几乎每天都在建设一个小型的国家,每天都在创造神话,这并不虚妄。
没有人再去翻古老的日历,那上面写着“今日不宜动土”的箴言。中国传统观念里自足自乐,守护平衡的理念,其实里面有着妥帖韵致的生存智慧,人总得平静地活着,与自然既相持又相守,不过度破坏环境,减少垃圾和建筑材料损耗。而现在,目之所及,到处有一个大大的红字——“拆”。
这样想的时候,我抬头又看见那个建筑工人在脚手架上的影子,他像一个纸人,被风吹扁了的纸人,在脚手架上挪移着。他的脚下,是一座白色的建筑,也许他忙碌了大半年之后,却不会在这座房子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平方米的空间。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在我想象中最美的房子决不应该太高,似乎自然界里最高的地方应该留给天空和星星,让房子匍匐着,在地面上小小地制造一点坡度,让大地有一个优美的起伏的弧线,房子安然地躺在大地的怀抱里,是最美的状态吧。说到底,我们并不了解我们需要怎样的一间房子,甚至不知道该建筑出怎样的形状,能和星空、太阳呼应,能让人在房子里有安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