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权话语下的矛盾体
2011-12-29谢雪寒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8期
摘要:《恨海》中的张棣华和《情变》中的寇阿男同是经历了一次性格轮回的命运安排,又都以悲惨的结局收场,其在性格发展和命运安排上所呈现的矛盾性,实际上是由作者的写“情”理论、所处时代背景和男性身份三方面共同作用的结果,其形象可以作为这三方面相互交织的矛盾体。
关键词:《恨海》;《情变》;男权话语;矛盾体
一、《恨海》、《情变》中女主人公之形象分析
(一)突发事件后的性格巨变
张棣华是中国传统女性的代表,遵照“父母之命”,十三岁就与伯和定了婚,庚子事变爆发,逃难的途中,棣华恪守着“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古训。自伯和和棣华母女失散之后,棣华一路上百般自责,将伯和失散的原因归于自己的太过矜持。然而,正是这样一位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女子,却在一次突发事件后,让其性格发生了完全的改变,这个事件就是伯和的沉沦。棣华本以为经历了磨难之后两人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伯和的沉沦将她的希望彻底打碎了。伤心之后的棣华选择原谅了伯和,在她看来,伯和的沉沦都是由自己所致,因此带着强烈的自责规劝他,但伯和不肯回头,终至病入膏肓。棣华听说后赶到医院,以未婚妻的身份尽起了妻子的义务,不分昼夜地服侍他,还嘴对嘴地喂他吃药。此时的棣华不仅不再考虑避嫌,而且唯恐自己潜意识中流露的羞怯之态使他加重病情,这时的棣华完全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形象了。
《情变》中的寇阿男从小被父亲送到秦家私塾,和秦白凤两小无猜,心中都种下了无限情根,然而,阿男的执着大胆与秦白凤的懦弱胆小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两人交往的过程中,阿男一直是主动方,她大胆表白、私自成婚,甚至携夫私奔,阿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违礼教的。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叛逆大胆到极致的女子,也是因为一次突发事件的出现,导致其性格发生了完全的改变,这个事件就是寇四爷捉阿男。当阿男面对父亲的责骂时,她不敢反抗,回到家里 “终日躲在房里,不梳不洗,不茶不饭”,“举止也慢慢的失了常度”,对于母亲将其嫁给表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抗。婚后的阿男,“终是不言不笑,倒变了个庄重女子”,这时的阿男俨然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传统女性了。
(二)性格轮回的命运安排
张棣华和寇阿男同是由一起突发事件导致其性格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然而,这种转变仅仅是发生在故事的中间,随着故事的结束,两人的性格同时又回归至最初的状态。
棣华的越轨行为和软语温存并没有挽救伯和的生命,在伯和死后,她遵循“从一而终”的古训,以出家的方式为无情的浪子守节,而且还终生都在为自己的避嫌忏悔和自责。
棣华由最初的恪守礼教,到冲破礼教,再到恪守礼教;阿男由最初的叛逆到软弱,再回到叛逆,两人的性格都在经历一次事件后再次回归原点。两个女性形象在其性格转变的两端都是个性鲜明的人物,就是在那关键的转折点上显得前后有些脱节,造成一种似是而非的矛盾,因此,从整体上来看,人物的真实感就被削弱了,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还应从作者自身去考察。
二、吴趼人的写“情”理论及其思想
吴趼人的写情小说实际上是在其具体的写“情”理论指导下完成的,他将忠孝慈义归结于“情”,实际上就是将封建社会所提倡的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统称为情,而这些“不外是旧的才子佳人小说的变相,反映的仍旧是一派旧的封建思想”①。
他这种带有“旧的封建思想”的写“情”理论并没有塑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来。他本意是想在《恨海》中将棣华塑造成孝女节妇的典型,然而,却又多次用心理描写来表现她那不安于传统道德的叛逆性,直至在那次突发事件后使棣华的性格彻底发生了转变,棣华的这种性格转变更多的是作者的有意为之,因此显得有些牵强。而在阿男的性格转变中,作者的参与成分就更大了。刚开始叛逆大胆、敢爱敢恨的阿男,被父亲捉回家后却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人,作者将这一切归因于人的羞耻心,他认为追求自由婚姻的人就是“丧尽天良”之人,所以“一良未泯”的阿男唯一得以存活下去的原因是她不再叛逆。然而,最终再次叛逆的阿男唯一的结局只有死亡。
棣华和阿男分别作为正面和反面典型,一个出家守节,一个以死殉情,其最终的结局都是悲惨的,恪守传统礼教和违背传统礼教同样都得不到幸福,这就展现了作者思想的矛盾性,他找不到一种可以获得美满结局的两全其美的方式,只能在新旧之间徘徊挣扎,这与他所处的时代密切相关,晚清文学是“一个左支右绌的时代。在这个时期,传统行将就木但仍迟迟不去,现代据说即将到来却又不见踪影”②。作者正是面临这样一种难以解决的困境,“他主张恢复并保持传统道德,以挽救中国的衰败危亡。然而,一方面旧道德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导致中国衰弱的根源,另一方面在西方的冲击下,传统道德与秩序正无可奈何地趋向崩溃。”③这种在肯定与否定之间犹疑的矛盾状态,在吴趼人这种处于急骤转变时代的作家身上显得尤为明显。
三、男权话语下的矛盾书写
棣华和阿男这两个矛盾人物的形成,除了与吴趼人的写“情”理论及其所处的时代背景有关外,还应从作者的男性身份去考察。
在古代,书写的历史是由男性来操纵与控制的,女性的身影几乎很难寻觅。她们更多的是以男性的附庸身份而出现,作为一种象征体系被符号化与边缘化。就吴趼人而言,作为男性知识分子,他既想寻求突破又难以脱离自身的男性身份,传统的女性形象在其头脑中已经根深蒂固,因此,在其写作的过程中,潜意识的就会按照男权社会的性别规范和伦理道德观念来塑造和安排他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性格和命运。从棣华和阿男这两个人物形象上,我们看到作者始终在以男性身份控制着文本的叙述话语,他在描写人物轮回的性格和悲惨的命运时,都明显地流露出男权社会中男性的伦理原则和特有的观念。
四、结语
张棣华和寇阿男作为《恨海》和《情变》这两部写情小说的女主人公,其矛盾的性格轮回和悲惨的命运安排是由作者的写“情”理论、所处时代和男性身份三方面综合作用的结果,其形象是这三方面相互交织的矛盾体。处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的吴趼人,以男性身份来观照女性,其形象本身所反映的思想、时代和特定身份所造成的局限性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了。
注释:
①[清]阿英.阿英全集[M].合肥:安徽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