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梓与《儒林外史》的关系
2011-12-29墙峻峰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8期
摘要:吴敬梓与其著作《儒林外史》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书中不仅详细描绘了作者所生活的时代,而且书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是作者身边所熟悉的人,其中杜少卿更是吴敬梓本人的真实写照,另外书中也寄寓了作者的理想。
关键词:吴敬梓;《儒林外史》;关系
吴敬梓生于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死于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他是安徽全椒人,字敏轩,号粒民,因为家有文木山房,晚年又自称“文木老人”,又由于他在三十二岁时由家乡移居江苏秦淮河畔的南京,并定居在那里,因此,后来他又自称“秦淮寓客”。
吴敬梓出生在一个“家声科第从来美”的大家庭里,他的家族在明末清初时大约有过五十年光景的“家门鼎盛”时期。他的高祖吴沛,是一位理学大家,是东南学者的宗师。他的曾祖辈,兄弟五人,除一人是布衣外,其他四人都是进士,其中吴国对是清初著名八股大家,诗赋也作得很好。他的祖父辈吴晟、吴昺,一个是进士,一个是榜眼,当时都很有文名。但到了吴敬梓的父亲吴霖起一辈时,家道就开始衰落了。吴敬梓从小就受到全面而严格的儒家教育,二十三岁时考中进士,这时他的父亲病逝,于是他的生活就发生了急剧变化。父亲一死,吴氏家族里的人乘机侵夺吴家的财产,而吴敬梓在悲愤之余,也便开始大肆挥霍,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过得很靡烂。胡适在《吴敬梓年谱》中曾说,吴敬梓的财产全部是他在秦淮河上嫖妓嫖掉的,因为他的《减字木兰花》中有这样的词句:“昔年游冶,淮水钟山朝复夜,金尽床头,壮士逢人面带羞。”吴敬梓这段时间在戏子、妓女当中浪费金钱的确是事实,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慷慨好施、轻财重友。由于吴敬梓大肆挥霍钱财,致使其家境急剧败落,他受到了同乡的鄙视和攻击,“乡里传为子弟戒”。在这种情况下,吴敬梓离开了全椒,移居南京。到南京后,他的生活也相当贫困。他的好友程晋芳所写的《文木先生传》及顾云所著之《吴敬梓传》都记载了吴敬梓冬天因家贫无法御寒,他便邀一群好友,晚上从南门出城,绕城墙行走几十里,歌吟啸呼,互相应和,直到天亮,再从西门进城,称之为“暖足”。靠这个方法来抵御寒冷,真有点不可思议。这个故事虽然有夸张之嫌,但仍可说明吴敬梓当时的生活是相当困窘的。1754年,吴敬梓因酒醉客死于南京。
《儒林外史》成书于作者晚年,最晚在他四十九岁时已经完成,是他寄居南京秦淮时所作。《儒林外史》这部著作与作者吴敬梓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书中不仅详细描绘了作者所生活的时代,而且书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是作者身边所熟悉的人,其中杜少卿更是吴敬梓本人的真实写照(当然书中的杜少卿或多或少都被作者美化过),另外书中也寄寓了作者的理想。具体说来,两者的关系主要有以下四点。
第一,同他的身世经历有关。吴敬梓是出身于大官僚地主家庭,自幼处在名门望族的社会环境中,中年以后,他又经历了家庭的巨大变故。由于他的上辈和宗族的关系,由于他的交游和他后来生活的困顿,吴敬梓所接触的士大夫阶层很广泛,认识和熟知的非常多。他看到的各种嘴脸,体验的人情冷暖,都很丰富深刻。这种经历使他的心更倾向于微贱和落拓不得志的人物,对他们是一种同情的理解,就算是讽刺,也是非常温和的;而对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腐败的官吏以及所谓的名士,则是毫不留情地加以讽刺与批判。另外,吴敬梓的先世和他家族的许多人都以八股文起家,博得了很大功名富贵,而且吴敬梓小时候受过严格的八股文训练,很有成绩,这造成了年青时的吴敬梓对八股文熟谙而自负,对科举和功名富贵是很热衷的。他在二十三岁考中秀才后,也多次去参加乡试,比如他二十九岁时就曾参加过,不过没被录取。三十六岁时又由安徽巡抚赵国麟荐举他参加博学鸿词之选,但他因病没能去成,后来他在《丙辰除夕述怀》诗中还流露过后悔的心情,但当他亲眼看到赴京考试的几个熟人落魄而归,他才完全断绝了功名科举的念头。吴敬梓在仕进与隐退、贫贱与富贵之间,曾有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到了写作《儒林外史》的前几年,他才斗争过来,思想上才完全坚定。如果没有吴敬梓对八股文的熟悉,没有他自己在科举道路上亲身的体验和痛苦的经历,他不可能有那种强烈敏锐的憎恶八股文、憎恶功名富贵的感情,更不可能通过日常现象中的一些人和事,那样深刻地表现出科举制度与八股文给文人的心灵所带来的巨大痛苦,以及人们对其又恨又爱的复杂情感。可以说,吴敬梓的这种身世与经历是他创作《儒林外史》的直接渊源。
第二,同他所接受的思潮有关。明末清初时,思想领域中产生了一些对君权发生疑问的含有民主成份的思想,又由于明清之际民族矛盾的尖锐化,其中也伴随着民族思想,这就是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的主导思想。稍后,这种思想又通过颜元和李塨成为一种新面目的儒家思想,其特点就是重实学,讲实践,提倡身体力行,对传统的程朱理学加以怀疑。特别是顾炎武,从经世致用出发,对科举和八股制度进行了尖锐的抨击。他在《日知录》中痛斥八股,认为他毁灭文化,败坏人才,所造成的危害,比秦始皇焚书坑儒还要厉害,并且列举秀才们的劣迹,认为他们对百姓 “无秋毫之益而有丘山之累”,是“病民之尤者”,而科举取士是蠹政害民、结党倾轧的渊薮,只有彻底废除这一制度,国家才有光明的前途。这种思想在当时虽传播范围不是很广,但在特定小圈子里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虽说吴敬梓出生时,这个思想解放运动已处于末期,但吴敬梓的的好友程廷祚、樊圣谟都是李塨的弟子,可以想见他一定也会受其影响。不过吴敬梓的民族思想并不明显,在他身上更多体现的是反礼教、反八股、重经学、尚实学的现实主义精神,而《儒林外史》中正渗透着这样一种现实主义精神。《儒林外史》虽特意说明故事的写作背景为明代,但一般人都可看出书中所描写的内容实际上都是发生在清代,可以说作者是忠实地再现了清代的社会现实。而且通过他对书中科举之士以及正面人物杜少卿的刻画,也可看出他的一些民主思想,只不过他没有他的前辈那么激进。
第三,书中所描写的人物大多都是作者所熟悉的人,而且大部分在生活中都能找到原型。其中最典型的是杜少卿,他是作者的自况,许多研究者都指出这是作者的化身或寓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小说 在描写杜家家世时,与吴家类似。第三十回郭铁华对杜慎卿说:“尊府是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门生故吏,天下都散满了。”郭铁华的这段话可以说是吴敬梓祖辈的真实写照。而杜少卿个人的经历与思想也与吴敬梓相当类似。杜少卿是安徽天长县人,与吴敬梓之全椒属邻县,这可能是作者的有意安排。与吴敬梓一样,杜少卿也是一个轻财重友、慷慨好施的败家子,同乡的学生都在课桌上刻下“慎勿学仪”。后来,杜少卿举家移居南京,生活也很贫困。另外,杜少卿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第三十回他说:“学里秀才,未见得好似奴才”。李巡抚荐举他入京作官,他用手帕抱了头装病不去。这些言行应该都是吴敬梓的真实写照。杜少卿在许多地方还突破了礼法的束缚,如携妻同游,反对多妻制,并对沈琼枝的逃婚行为大加称赞。而吴敬梓本人也正是不拘礼法的。
其他人物也能在当时的现实中找到原型。根据何泽翰的《儒林外史人物本事考略》,《儒林外史》中的人物,有的是吴敬梓的朋友,如马二先生是吴敬梓的挚友冯粹中,庄尚志为程廷祚,牛布衣为朱草衣;有的是当时的一些名人,如权勿用之原型为是镜,沈琼枝之原型为张宛玉,平少保之原型为年羹尧;还有的是作者揉合多人的特点而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正因为这些人物都是作者所熟悉的,所以他才写得真实可信。
第四,书中寄托了吴敬梓的理想,而这个理想集中体现在四类人身上。首先是王冕,吴敬梓是把他作为前代的楷模来写的。他把他自己所认为的高尚品质,把他在同时代里的人们身上所看到的性格中的优美的一面都加到了王冕这一理想人物的身上。吴敬梓在王冕这一形象上寄托着自己的抱负,甚至以他自况。作者和他的人物之间的重要事迹是相同的:两者都不求闻达,都辞掉了征辟,甚至于一些处世行径和生活的细节上都有类似之处,他们都是“嵚崎”(即与众不同)之人。吴敬梓是将自己投入了这个人物,而以他来阐述自己理想的人生境界,表明自己蔑视功名富贵的态度。其次是杜少卿、沈琼枝等人物,他们是现实中的一类形象,作者也把自己的一些不足之处加以美化,并倾注到他们身上。第三类是虞育德、庄绍光、迟衡山等复古派人物,他们企图用复兴古礼古乐的办法来挽回世道人心,用复古的办法来改良社会,由此出发,他们集中做了两件大事。一是由迟衡山发起,虞育德、庄绍光等七十六人赞同,在南方用古礼古乐公祭泰件祠;二是萧云仙在青枫城直接按古道来治理城邦,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一类是小说末回中所写的自食其力、置身于功名富贵之外的市井小民,这是作者看到儒林的无希望而把眼光转到了下层市民身上的反映,这些人中有卖火纸筒的王太、开茶馆的盖宽、写字的季遐年、裁缝荆元,小说的这最后一回实际上表达了作者对未来的朦胧的理想,但实际上作者所描写的市井奇人仍带有很浓厚的儒林色彩,甚至可以说是这些市井奇人近似于《史记》中所写的”引车卖浆“者之类的隐士,他们各自爱好的也恰是儒家的琴、棋、书、画。
从吴敬梓所描写的理想人物来看,从王冕开始,是一代不如一代。他在最后结束的《沁园春》词中说:“今已矣,把衣冠蝉蜕,濯足沧浪”。又说:“从今后,伴药炉经卷,自礼空王。”可见,吴敬梓虽然对于这些市井奇人是赞叹的,认为“薪尽火传”,但对于整个儒林却是失望的,对整个社会也是失望的,充满了感伤情绪。
参考文献:
[1]陈美林.《吴敬梓研究》[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2]何泽翰.《儒林外史人物本事考略》[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3]何满子.《论儒林外史》[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版。
[4]于天池.《明清小说研究》[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5]朱一玄.《明清小说资料选编》[M],齐鲁书社,1989年版。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