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剪梅》到《醉花阴》看李清照少妇词的两种风格

　　摘要：一般而言，以南渡为界，李清照的词分前期和后期。其实，李清照前期词中风格也并非一辙。李清照前期词可分为两个阶段：少女及少妇前期词和少妇后期词。从《一剪梅》到《醉花阴》是李清照少妇生活的两种不同的状态，从相思无限、两地传情到孤单独居、冷清寂寞。这两种状态，反映到李清照的词作中，也就成为两种风格：疏朗开阔到低回婉转。
　　关键词：一剪梅；醉花阴；少妇词；两个阶段；两种风格
　　
　　李清照（1084－约1155），号易安居士。宋代著名女词人，婉约派代表。其现存词作49首，李清照的词独具一家风貌，以其女性身份和特殊的经历写词，与其他需要假拟于女子身份写词的男性作家相比，有着“不隔”的优势，其作品塑造了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深化了婉约词的情感深度和思想内涵；李词善于从书面语言和日常口语里提炼出生动简洁的语言，自辟蹊径，语言清丽，善于运用白描手法，构成淡雅清疏的审美境界，被后人称为“易安体”。
　　李清照词作独步一时，流传千古，被誉为“词家一大宗”。一般而言，以南渡为界，她的词分前期和后期。前期多写其少女、少妇的悠游闲适生活，多描写爱情生活、闺情相思，声韵优美，笔调明丽欢快，如《一剪梅》等。后期词因其国破、家亡、夫死、宝散，感情悲苦，其词中充斥对往事的追忆和国破家亡的悲苦之情，风格变为低回婉转，凄苦深沉，情调悲伤。如《声声慢》等。
　　其实，李清照前期词中风格也并非一辙，其少女词明丽欢快，笔调活泼，如：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1]
　　其中可见概貌，一个活泼美丽、羞怯可爱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又如：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1]
　　词中选取了几个生活片断，把风景和词人怡然的心情相结合，抒写了词人游赏之兴，其前期生活得悠游自在也隐约可见。
　　据《金石录序》[2]：“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作礼部侍郎，候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可知，宋建中辛巳（公元1101年），18岁的李清照嫁于太学生赵明诚，两家门当户对，加之，二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夫妻二人感情和美，其乐融融。初为人妇的李清照词作中也流露出一丝羞涩、几分甜美。即使小别，也多牵念。如：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1]
　　据元代伊世珍《琅嬛记》说：“易安结褵未久，明诚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词以送之。” [3]
　　黄升《花蓭词选》中题作“离愁”，以其为别后所作，抒写别后思念赵明诚之作。词中“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轻”字已透出几分新为人妇的羞怯、怕人知的感觉。“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之“回”字暗示出两地情书的有来有回，并非如《声声慢》中“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过”者，过客也，与已无关矣。月满西楼时，月圆人未圆的惆怅之感溢于言表。然而，“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虽有别离之苦，然两地相思，苦中亦有几分甜意。“闲愁”并非浓愁，只是一丝轻盈的叹息。
　　在我看来，这首词，是李清照少妇前期的典型代表。
　　而李清照另一首同样描写相思的少妇词《醉花阴》，风格低回婉转，已不再有《一剪梅》的开阔疏朗。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1]
　　据陈祖美《李清照评传》[4]及诸葛忆兵《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试论莱州重逢之际李清照与赵明诚的一段感情纠葛》[5]及马端芳、曹千里等多文考证，赵明诚再次出仕建康府时，已纳小妾，并携妾赴任，留李清照一人在家（李、赵二人无嗣）。故而，此时的李清照生活孤独、寂寞、无聊，感情上也是相思无着落，已非“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甜蜜相思。重阳佳节，李清照一人独居在家，百无聊赖，消磨着难捱的时光，“半夜凉初透”的空虚冷寒，此时的“凉”远非身体上的寒意，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冷寒。黯然销魂的伊人，已是“人比黄花瘦”。
　　据元代伊世珍《琅嬛记》：
　　易安以重阳《醉花阴》词函致赵明诚。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之。一切谢客，忘食忘寝者三日夜，得五十阕，杂易安作以示友人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绝佳。”明诚诘之。答曰：“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易安作也。[3]
　　李清照以《醉花阴》词“函致赵明诚”，实则是明白地告诉赵明诚，自己一人独居在家的冷清寂寞，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里，自己百无聊赖；没有爱情的滋养，自己已憔悴如黄花。然而，此“愁情”为其“才情”所掩，赵明诚见词之后“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之”，这一反应，远非李清照本意所在。
　　这首词中，就没有了两地相思、鸿雁传情，更多地传达出李清照一人独居的寂寞，是李清照少妇后期词典型代表。当然，此时的词中也远没有李清照晚年《声声慢》中的凄绝哀婉。
　　故而，李清照前期词可分为两个阶段：少女及少妇前期词和少妇后期词。
　　从《一剪梅》到《醉花阴》是李清照少妇生活的两种不同的状态，从相思无限、两地传情到孤单独居、冷清寂寞。这两种状态，反映到李清照的词作中，也就成为两种风格：疏朗开阔到低回婉转。
　　
　　参考文献：
　　[1]宋.李清照著、王仲闻校注.《李清照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2]宋.赵明诚.《金石录》，[M]济南：齐鲁书社2009年4月版。
　　[3]元.伊世珍.《琅嬛记》， 四库全书本。
　　[4]陈祖美.《李清照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5]诸葛忆兵.《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试论莱州重逢之际李清照与赵明诚的一段感情纠葛》[J] 《求索》 2003年第2期。
　　[6]马端芳.《历史上真实的“赵李”：李清照被逐之谜》[J]. 《爱情婚姻家庭(冷暖人生)》 2008年01期。
　　[7]曹千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