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底层叙事方式下的草根生活
2011-12-29何灏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8期
摘要:作家身处的地理环境、地域特色、地方文化等地域因素能影响其文学创作,但优秀作家的作品往往能最终超越地域性,表现出普泛的人性,体现出地域性与人性统一的创作特征。本文试图从罗伟章作品中展现的底层叙事方式下的草根生活画卷和其作品表现的不分阶层的永恒苦难主题两个方面对此观点进行阐述。
关键词:地域性;人性;统一
罗伟章生在大巴山系的四川东北部,一个土黄天青,出石头和荒草,不大出庄稼的地方。他幼年遭遇了影响一生的两重打击。一是一场使方圆数百里颗粒无收的连续73天的干旱,一是母亲的离世。干旱带来了可怕的饥饿,并导致罗伟章从此丧失了对蓝天的认同,他说:“许多人都在赞美蓝天,但我看到蓝天,就会想起那段日子,就有饥饿的感觉,分明刚刚吃饱了饭,这时候又饿了,厉害的时候还饿得肚子痛。饥饿对人的打击相当大,它展现出的力量,超过了革命和战争。”伴随能干母亲过早离开而来的生活艰辛以及人情冷暖则使罗伟章在生命的每个阶段都陷入对生存的长久沉思,这些沉思最终成为了他笔下那些悲天悯人的文字。
罗伟章说:“我过着那样的童年,看到的是那样的人生,不写那些该我写的,你叫我写啥呢?”“我情感倾诉的对象只能是生养我、为我一生所热爱的乡间。”罗伟章的小说,因为多叙写底层人物的生存状况,因而被称作是一种底层叙事的方式。2004年,罗伟章发表了长篇小说《饥饿百年》,以农民何大的一生为缩影书写了中国百年饥饿史。阿来这样评价这部作品:“他想证明:如果我们饥饿的情感和思想若不能在苦难丛集又生生不息的大地上变得丰饶和顽健,我们的灵魂就没有资格与世界对话,恐惧和死亡就依然会让我们怯懦,使我们震惊。”2005年他写出了《大嫂谣》。这部描写年过50、身患贫血病的大嫂为生活所迫远赴广东打工的心酸历程的作品,因为充满善alW2mrSTxzzgCqpvbWiYaw==的光芒、时刻泛着生命的亮色,被称为“底层叙事”的力作;之后,罗伟章以《故乡在远方》叙述了农民陈贵春裂变为杀人犯,并在异地被枪决的悲怆故事,以《我们的路》叙述了女农民工春妹进城后被骗生子的凄凉故事,对进城农民的精神和灵魂如何在城乡交替间寻到归宿进行了探求。在大多数作品中,罗伟章表现的底层人民尤其是农民的立体生活画面以及对全人类不同阶层共有的在苦难中思索与成长,并力图从痛苦中建立成熟和理性的尊严的共通人性,组成了罗伟章作品异质同构的地域性特征,既带有作家本人成长经历中的鲜明地域烙印,又超越了狭隘的地域束缚,表达出人性中普遍、广泛的内容。
一、底层叙事方式下的草根生活画卷
首先,罗伟章小说以略带悲壮的笔调对大巴山区恶劣天气进行描写,创设了人物活动和情节发展的自然环境。
罗伟章描写过大巴山的贫瘠和逼人致死的天灾,以此烘托饥馑之年农民生存的悲凉。
“李一五像张废犁倒了下去。他死了。在他护着的地方,是唯一一窝没被冰雹打掉的谷穗……家里早没了积粮,冰雹砸遍数十个村寨,找人借粮已不可能,李高氏带着两个儿子,走上了逃荒的路。”(《饥饿百年》)
“一进入冬季,北风就翻越秦岭和大巴山,雷阵似的往这面山体里灌,起雾的时候万物是静止的,雾一撤退,风就挥动着割人的鞭子,把雾驱赶到山的那一边,将雪后的土地吹得又干又硬。”(《我们的路》)
因为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堪被自然掌控、期待改变命运的农民于是前赴后继跟随城市化进程的快车弃土离乡,成为城市农民工,梦想在城市里建造另一种生活。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当他们中的大多数尚未实现自己的梦想,反而遭遇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挫折和屈辱之后,他们曾经一心想要远离的贫穷、荒芜、险峻的大巴山,却又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
“我在城里是可怜虫,回到老家去还不行吗?老家不会嫌弃我,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我不是可怜虫,而是一个真正的人!”(《我们的路》)
无法割舍的根,表面爱恨交织而实质是满腔热爱的故乡,唯有故乡能够给予的精神的平静才是心灵最终的归宿——这是罗伟章想要表达的,也是他企图通过小说创作来告诉读者和故乡的人们的。对贫瘠故乡的眷恋,渗透在罗伟章对那些荒凉风物的描述之中。
其次,罗伟章小说以朴实细腻的手法对农俗进行描写,创设了人物活动和情节发展的文化环境。
罗伟章的小说里运用了许多方言,来构造民俗氛围。
“父亲说,你大嫂今儿个走了! 那时候我正给父亲递烟,烟抽出来一半,就落到了地上——在我们那里,这个“走”字含义丰富……”(《大嫂谣》)
“大嫂这一辈子,从没出过清溪河流域。……只在河上坐过汽划子,连汽车也没坐过。”(《大嫂谣》)
“走”是四川地区对“死”的一种隐晦说法,因此,当我听说大嫂“走”了,会因为惶恐吓得将香烟掉在地上;“汽划子”实际是一种没有布帆,不用撑篙,不用拉纤,靠汽油发动机驳水向前行驶的小汽艇,这是当地人们对其的俗称。这些方言的大量使用,使罗伟章的小说处处流露出川北特有的民风,独有一种朴素的乡土趣味。同时,也使小说更加真实感人,情节的发展更有说服力。
“大哥……很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他小儿子清华去年九月才进高中一年级。我说大哥……不该让大嫂出门,她那么大年纪,又贫血,还搞建筑呢……不出门……大哥艰难地说,清华要用钱,不出门咋行?不是她出门,就是我出门,反正要走一个。”(《大嫂谣》)
落后的大巴山区有限的资源和狭小的空间,使人们的生活水平还处于温饱的边缘。在家中主要劳动力患病的情况下,供养一个读书人更是艰辛的负担。于是,他们只剩下一个选择:进城打工。用自己廉价的劳动换取微薄的薪酬和数不清的卑微。打工,成了乡村的风俗和时尚,而这种风俗和时尚的代价是打工者无法预知的。当他们以边缘人的身份在城市艰难生存,当他们一边希望一边失望(甚至绝望),当他们游走在荣耀与屈辱之间,在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