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再说孟玉楼

2011-12-29杨春锦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1年10期

  摘要:我们臧否人物,不应局限于字面,还须寻求言外之义,不仅要看人物做了什么,还要看他没做什么。由这样的视角,我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孟玉楼,她并非所谓“高人”,其种种行事不外乎逐利,只是更富于理性,更长于经营罢了,和西门庆的其她妾妇没有本质区别。
  关键词:孟玉楼;视角;财富;争宠;谋嫡
  
  《金瓶梅》涉及孟玉楼的笔墨,大多省俭,隐晦,由此造成人物评价上的分歧,褒扬者有之,贬斥者有之。仅就字面看,孟玉楼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谦让、温和、不贪、不淫、不骄、不横,这在形同魔窟的西门家族,不啻是个奇迹。然而,我们臧否人物,不应局限于字面,还须寻求言外之义,不仅要看人物做了什么,还要看他没做什么。而由这样的视角去考较,孟玉楼的面目绝不可能是可亲的。
  西门家几个妾妇整日勾心斗角,其目的无非是争宠和谋嫡,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中,孟玉楼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孟玉楼原是一富商遗孀,饶有家资,守寡一年后决意改嫁。薛嫂、母舅张四先后推荐西门庆和尚推官的儿子尚举人。尚举人斯文诗礼人家,有庄田地土,若嫁尚举人,便为继室。西门庆却恶名在外,打妇熬妻,眠花卧柳,挑贩人口,包揽讼事等等,十足的刁徒泼皮,况且已有妻妾,正室是千户之女吴月娘。而孟玉楼竟毅然选择了西门庆。嫁入西门家的孟玉楼很快饱受冷落,即便新婚燕尔,西门庆也仅在她房里歇了三夜,如同应景交差,以后很少再进门。随着潘金莲、李瓶儿的到来,她更显得若有若无。她曾对西门庆当面抱怨:“有那心爱的扯落着你哩。把俺们这僻时的货儿,都打到赘字号听题去了。”(七十五回) 内心的失望和不满可想而知。从事后人物的追述也不难看出,孟玉楼对这场婚姻是懊悔的,数年后她再嫁李衙内,详加盘问其家中底细,并对媒婆说:“你这媒人们说谎的极多,奴也吃人哄怕了。”(九十一回)她意识到上次婚姻的轻率,只是真正哄骗她的不是媒婆,而是她不愿承认的西门庆的外表和花言巧语。
  但她没有一味自艾自怨,而是平静地接受现实,并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这场妾妇间的战争。当然,小说写孟玉楼迥别于潘金莲,写潘金莲用直笔,袒露无遗,写孟玉楼多用隐笔,含而不露,需细心玩味才见端倪。
  西门庆的妻妾,吴月娘名为正室,却无持家之才,更重要的是没有子嗣,加之无钱无色,这必然招致轻慢和觊觎之心,争宠谋嫡势所难免。几个竞争者,除李娇儿、孙雪娥之外,潘金莲、孟玉楼、李瓶儿各有千秋,孟玉楼似更胜一筹。孟玉楼姿色平平,至少对于西门庆是如此,但孟玉楼有优势,那就是经济实力,她出嫁时带来丰厚嫁资,这令她在小商贩起家的西门府变得举足轻重——西门庆为先娶她进门,撇开热恋中的潘金莲两个多月,看中的就是她的富有。比较孟玉楼,其他几个没有显摆的资本。潘金莲无陪嫁,是所谓“趁将来的”。李娇儿出身娼门,孙雪娥只是西门庆前妻的陪房丫头,都是主子花钱买来。李瓶儿有些特殊,她远比孟玉楼富有,可钱“来路不正”。李瓶儿原为梁中书的侍妾,梁家遭难时,乘乱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和二两重一对的鸦青宝石逃跑。后嫁花子虚,却沦为花太监的玩物。花太监有笔大家财,因为不信任侄儿花子虚,便交由李瓶儿看管,死后意外落在李瓶儿手里。为讨好西门庆,这笔财富又偷运至西门家,为此气死丈夫花子虚。尽管西门庆因此对她格外看重,但在世人眼里却是绝大丑闻。加之前面三次不幸的婚姻,第四次嫁西门庆又是先奸而后嫁,李瓶儿的实际地位很虚弱。孟玉楼的另一有利条件,是道德上的无瑕玼,因而出嫁西门府曾有象样的婚礼。这是仅次于吴月娘的荣耀。潘金莲、李瓶儿却不敢存此奢望,因为都是先奸后嫁,都有谋害亲夫在先,只能草草抬进门了事。孟玉楼极具自主意识,优越的地位决定了她不可能甘居人下。输来家财岂是为了当三房,何况有道德优势。在势不得不争,在理不能不争。
  阅读《金瓶梅》,人们普遍的感受是,孟玉楼处事温和,几乎从未有过激烈举动,去掉这一层温和的面纱,我们不难发现,她对几个妾妇有明显亲疏之分,走得最近的是潘金莲,其次是吴月娘,再次是李瓶儿。态度也有分别,对吴月娘待以敬,对潘金莲待以亲,对李瓶儿不冷不热。此外,她有时充当“和事佬”,有时爱搬弄是非,而细细猜摩,这些做法都有明确目的。
  吴月娘是正室,至少应给予表面上的敬重。当初相亲时西门庆曾许孟玉楼以“管理家事”,结果只是个“三姐”,其委屈自不待言。“你我既在檐底下,怎敢不低头?” 这是孟玉楼劝解潘金莲的话,实则道出了自己的苦衷。然而,对待吴月娘,她的举动可谓礼貌周全。小说四十六回有这样的细节,吴月娘请卜龟婆子给孟玉楼、吴月娘、李瓶儿算命,最后付费,“李瓶儿袖中掏出五分一块银子,月娘和玉楼每人与钱五十文”。孟玉楼富有,出手却没有李瓶儿大方,并非因为小气,而是因为她深知吴月娘吝啬,付费不超过吴月娘,是为避免其难堪。二十三回西门庆、吴月娘外出,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下棋赌东道。玉楼说:“大姐姐不在家,却怎的计较?存下一分儿,送在他屋里,也是一般。”随后,“玉楼拣齐整的,留下一大盘子,并一壶金华酒,使丫头送到上房里”。孟玉楼主动为月娘留酒菜,没有因为她出门就把她丢开。几次围绕吴月娘的劝和都有着同样目的。
  七十五回写潘金莲吃了薛姑子安胎的符药,硬要留宿西门庆。吴月娘对潘金莲“独霸汉子”的作风很是不满,以孟玉楼生病为由,逼迫西门庆到孟玉楼房里歇宿,导致潘金莲撒泼大闹。一个是堂堂正妻,一个是最得宠偏房,孟玉楼深知其中利害,她们的矛盾会让“他爹(西门庆)两下里也难”,于是极力促和。先劝说月娘“一个君子待了十个小人”,“你手放高些”,后说服潘金莲“把恶气儿揣在怀里,将出好气儿来”。经孟玉楼再三劝说,潘金莲终于跟她来见吴月娘,磕了头,赔了不是。孟玉楼的努力化解了一场严重的家庭危机,维持了家庭起码的稳定和体面,而这正是西门庆期望的。另一方面,维护了吴月娘的颜面,同时回报了月娘关怀自己的好意。此外,也是保护了心高气傲的潘金莲。
  通过多次成功化解僵局,小心呵护家族主人的体面,孟玉楼为自己树立了真正“大姐姐”的形象(吴月娘有其名无其实),赢得了整个家族普遍的好感和尊敬。更重要的是,在风波不断的西门府,她由此获得了超然的地位,成为不可或缺的人物。
  孟玉楼亲近潘金莲尤其耐人寻味。潘金莲的淫妒狠毒尽人皆知,但和她走得最近的不是别人,而是孟玉楼,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小说多次写到她对潘金莲的悉心保护,显示出二人非同寻常的关系,除了上面提到的调解潘吴冲突,还有为潘金莲与小厮琴童的私通开脱,为潘金莲与陈敬济的奸情掩饰。
  琴童是孟玉楼从前夫家带来的小厮,当潘金莲与琴童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孟玉楼对西门庆说:“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并无此事。都是日前和李娇儿、孙雪娥两个有言语,平白把我的小厮扎罚子。你不问了青红皂白,就把他屈了,却不难为他了!”她为开脱潘金莲,不惜中伤李娇儿和孙雪娥。潘金莲和陈敬济的奸情是小说着力描写的。小说十八回曾经交代“陈敬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工,非呼唤不敢进入”,月娘因陈敬济管工辛苦,征求了众妾妇意见,请陈敬济进来吃饭斗牌,后听说西门庆来家,月娘连忙着人送姐夫“打角门出去了”。即使月娘也不好过于随便,也须有所忌惮。胆大妄为者是潘金莲。自见了陈敬济,只要西门庆出门,便“使丫鬟叫进房中,与他茶水吃,常时两个下棋做一处”。 这一切不可能逃过孟玉楼的眼睛。十九回继写西门府庆祝花园落成,吴月娘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潘金莲等人进花园游赏,中有敬济调戏金莲情节,“却不想玉楼在玩花楼远远瞧见,叫道:‘五姐,你走这里来,我和你说话。’金莲方才撇了敬济,上楼去了。”陈敬济不分场合,已然丧失理智。玉楼一句话调开金莲,避免了奸情败露。五十二回再次写二人奸情。潘金莲趁西门庆出门,主动提议,拿出先前斗牌赢的陈敬济的三钱银子,又教李瓶儿添出七钱,让人备下酒菜,邀请众姐妹在花园聚餐游玩。东道的主人陈敬济很自然地在邀请之列。在场的有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桂姐等。酒过数巡,月娘与李娇儿、桂姐三个下棋,玉楼、孙雪娥、大姐等起身向各处观花玩耍。离群的是潘金莲和陈敬济。“惟金莲独自手摇着白团纱扇儿,往山子后芭蕉深处纳凉……不想敬济有心,一眼睃见,便悄悄跟来”。不料李瓶儿出现。陈敬济为闪避钻进了山洞。李瓶儿来到洞口芭蕉丛下铺下席,放官哥儿上面躺着,便和金莲抹牌,实际上把陈敬济堵在了洞里。紧要关头孟玉楼故伎重演,在卧云亭点手儿叫李瓶儿说:“大姐姐叫你说句话儿”。又是一句话支走了李瓶儿。后玉楼到洞口抱回孩子,带走丫环小玉。此时,小说故意突出这样的细节:“那玉楼也更不往洞里看,只顾抱了官哥儿,拍哄着他往卧云亭。”洞口无人,陈敬济悄然脱身。
  
  以上这些事件,如果孟玉楼采取相反的手法,对于潘金莲将是致命的。孟玉楼是争宠的失败者,潘金莲则恃宠而骄,她对潘金莲并不缺少嫉恨,小说七十五回《因抱恙玉姐含酸》即集中表现孟玉楼的不平之意:“俺每不是你老婆,你疼你那心爱的去罢。”可孟玉楼为何反而保护潘金莲?李瓶儿、宋蕙莲之死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李瓶儿和潘金莲原本相安无事,儿子官哥儿的出生引得潘金莲妒火中烧。小说详细描写潘金莲如何处心积虑谋杀官哥儿。三十二回孩子过满月,潘金莲强抱孩子出门,“走到仪门首,一迳把那孩儿举的高高的”,结果官哥儿受惊得病。潘金莲发现孩子竟如此胆小,于是连续三次重演故技。四十一回打秋菊,“骂着又打,打了又骂,打的秋菊杀猪也似叫。李瓶儿那边才起来,正看着奶子打发官哥儿睡着了,又唬醒了”。五十八回“拿大棍把那狗没高低只顾打,打的怪叫起来 ”,“打的这丫头杀猪也似叫。那边官哥才合上眼儿,又惊醒了”。最后用驯养的猫唬杀官哥儿。官哥儿夭折后李瓶儿染病而亡。
  值得注意的是,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没人出面制止,包括孟玉楼。是她们没有觉察?显然不是。潘金莲妒恨李瓶儿早已不是秘密,对其他妾妇她也从不掩饰这一点,尤其对关系密切的孟玉楼——似乎只有西门庆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说多次写到潘金莲在玉楼面前泄愤:“仰着合着,没的狗咬尿胞虚欢喜?”(三十回)“自从养了这种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都是你老婆,无故只是多有了这点尿胞种子罢了,难道怎么样儿的!做甚么恁抬一个灭一个,把人躧到泥里!”(三十一回)以潘金莲之歹毒,她会怎样行事不难想象。事实上,潘金莲第一次惊吓孩子致病,已经被人看破用心。三十二回月娘说“这咱晚平白抱出他来做甚么?举的恁高,只怕唬着他”,“月娘就知金莲抱出来唬了他,就一字没对西门庆说”。 看破其用心的远不止月娘一人,还有孟玉楼。小说一再提到孩子胆小。如三十九回写潘金莲生日,孟玉楼给官哥儿穿道服,“替他戴上道髻儿,套上项牌和两道索,唬的那孩子只把眼儿闭着,半日不敢出气儿” ,“那孩子穿着衣服害怕,就哭起来”。五十二回写孩子再次受惊,“孩子便躺在席上,蹬手蹬脚的怪哭,并不知金莲在那里。只见旁边一个大黑猫,见人来,一溜烟跑了”,“月娘问:‘孩子怎的哭?’玉楼道:‘我去时,不知是那里一个大黑猫蹲在孩子头跟前,’”孩子随后是“不吃奶,只是哭”。因此,当潘金莲打狗打得“怪叫”,打得丫头“杀猪也似叫”,并且家里突然养了一只“十分肥壮”“雪狮子”猫,一切都昭然若揭。潘金莲何时养猫?小说五十八回补叙,是在官哥儿出生后,具体时间应在孩子第一次受惊后,孟玉楼和潘金莲形影不离且心细如发,不会注意不到这一变化,况且,她曾亲眼目睹孩子因猫受惊!
  几个妾妇中,有能力制止这场谋杀的是吴月娘和孟玉楼。然而,在官哥儿第一次受惊后,月娘“一字没对西门庆说”,对潘金莲因官哥儿生病而兴灾乐祸(五十八回)也不加申斥,而这本应是正妻的职责。孟玉楼的表现和吴月娘如出一辙,甚至走得更远,在此期间,她和潘金莲更加亲密,经常同来同往,小说两处用到这样的细节:“两个手拉着手儿进来”,(三十五回)“潘金莲便拉着玉楼手儿,两个同来到大门里首站立”。(五十八回)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很显然,官哥儿、李瓶儿之死,与其说死于一人之手,不如说死于合谋,首犯是潘金莲,从旁赞助者是月娘和玉楼。没有潘金莲,官哥儿、李瓶儿未必死;而没有月娘、玉楼的默许甚至鼓励,只怕潘金莲难以如愿。随着西门家族财富的急剧膨胀,每个妾妇都在紧张盘算自己的未来,官哥儿出生让李瓶儿成为众矢之的,潘金莲只是做了其他人想做而不便做的事。
  宋蕙莲之死再次显出潘金莲的独特作用。宋蕙莲是个僭越者。潘金莲容不下宋惠莲,主要在嫉妒。孟玉楼不能容忍的是宋惠莲的“犯上”,她看不得宋惠莲勾搭上西门庆之后那种忘乎所以的神气,见宋惠莲在主子牌桌上随意指点叫唤,她当即训斥:“你这媳妇子,俺每在这里掷骰儿,插嘴插舌,有你甚么说处!”元宵赏灯时听说惠莲竟然套穿着主子的鞋,随即查验,“蕙莲抠起裙子来与玉楼看。看见他穿着两双红鞋在脚上,用纱绿线带儿扎着裤腿,一声儿也不言语。”(二十四回) 后听说来旺儿醉谤西门庆,她立即怂恿潘金莲告知西门庆,最终置来旺于死地,宋惠莲也跟着一命呜呼。宋蕙莲之死由孟玉楼一力促成,但离开潘金莲却难以成事。
  亲近潘金莲根本目的在谋嫡,二十九回做鞋一节为我们透露了消息。潘金莲在花园丢了鞋子,被仆人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捡到,女人的“鞋脚”落在外人手里是丑事,潘金莲于是调唆西门庆,暴打了小铁棍儿。小铁棍儿的妈为此“指东骂西”。吴月娘得知事情原委,说了一番话,玉楼这样向金莲“通报”:
  “大姐姐好不说你哩!说:‘如今这一家子乱世为王,九条尾狐狸精出世了,把昏君祸乱得贬子休妻。想着去了的来旺儿小厮,好好的从南边来了,东一账、西一账,说他老婆养着主子,又说他怎的拿刀弄杖,成日做贼哩、养汉哩,生生儿祸弄得打发他出去了,把个媳妇又逼临得吊死了。如今为一只鞋子,又这等惊天动地反乱。你的鞋好好穿在脚上,怎的教小厮拾了?想必吃醉了,在花园里和汉子不知怎的饧成一块,才掉了鞋。如今没的遮羞,拿小厮顶缸,打他这一顿,又不曾为什么大事!’”
  潘金莲听了,气愤不已。玉楼见金莲“粉面通红,恼了”,又劝:“六姐,你我姐妹都是一个人,我听见的话儿,有个不对你说?说了,只放在你心里,休要使出来。”金莲不依,调唆西门庆撵走来昭一家。“月娘知道,甚恼金莲”。 潘金莲和吴月娘的矛盾终于酿成七十五回那场大闹,最后又是孟玉楼出面,劝潘金莲向吴月娘磕头。前面提到孟玉楼对吴月娘的敬重,背后的孟玉楼换了一副面孔。倘若西门庆不死,潘吴矛盾势必不断升级,而坐收渔利者自然是孟玉楼。
  潘金莲“独霸汉子”的做法固然可恨,但她的独特地位和作用毕竟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这一点,大概在潘金莲来西门府的第一天孟玉楼就看清了。有潘金莲为“盟”,进可谋嫡,退可自保。当然,与潘金莲和睦相处是以“让”为条件的,每每遇到潘金莲说出“没头脑的话”, 孟玉楼往往是“不言语”,“低了头弄裙带”,如此等等。尤其是不得参与争宠。小说多处提到,为迎合西门庆的癖好,潘金莲、李瓶儿甚至宋蕙莲平时都爱穿红鞋,(二十四回,六十二回)二十九回孟玉楼和潘金莲、李瓶儿一起做鞋,潘、李做红色的,孟玉楼做的是玄色的,并且说,“我比不得你每小后生,花花黎黎。我老人家了”, 做玄色鞋,自许“老人家”,这是摆明了“不争”。其实“不争”是假,而是争法有别。
  西门庆的暴亡永远结束了这场妻妾争斗。《金瓶梅》中女性,大多下场凄惨,结局最好的当数孟玉楼。有人据此认为,在她身上寄托了作者的理想,批评者张竹坡更视孟玉楼为“作者自喻”,是“真正美人”“乖人”“高人” ,是作者提供给世人的一剂处世良方,体现着作者的学问经纶。这样评价未免有拔高之嫌。作者只不过依据生活本身的逻辑,为我们忠实描绘了另一类市井人物,他们更富于理性,更长于经营,仅此而已。
  
  (作者单位:盐城纺织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