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汉语外来构词词素之解读

2011-12-29董冰华李晔秦曰龙

新闻爱好者 2011年24期

  一种语言中外来词语的大量输入,与使用该语言的民族和外民族的频繁接触是分不开的,什么时候与外族交流了,那时候的外来词素就多;什么时候闭关自守了,那时候外来词素就少,甚至全无。
  汉语外来词素的源头极远,一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之前,当然就汉语发展的进程来看,外来词素的涌进主要是在两汉、魏晋、唐宋、元明、五四和改革开放以来六个时期,而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时期是外来构词词素最为频繁和繁荣的。学界关于现代汉语外来构词词素的研究比较多,而有关汉语历史上出现的外来构词词素探讨得较少,例如两汉、魏晋时期,从梵语佛教用语里传来的“塔”、“佛”、“禅那”、“罗汉”、“魔”等,元明两个时期以来从蒙古语、满语、藏语等国内兄弟民族语言那里传来的“站”、“戈壁”、“喇嘛”等,便属于这一类。本文即以“塔”、“站”与现代汉语中的“族”为例来解读古今汉语中的外来构词词素。
  塔
  塔,“佛塔”的简称,原来写作“塔婆”,来自印度梵语“窣堵坡”(stūpa Thūba Thūpa)。晋宋译经时造为“塔”字,用例见于晋代葛洪《字苑》、南梁顾野王《玉篇》等书,用以收藏舍利。后亦用于收藏经卷、佛像、法器,庄严佛寺等。《魏书·释老志》中记载:“弟子收奉,置之宝瓶,竭香花,致敬慕,建宫宇,谓为‘塔’。塔亦胡言,犹宗庙也。”
  塔也称浮屠、浮图、佛图(共有“佛陀、和尚、塔”三义),疑即来自“佛陀窣堵坡”之省,义为佛冢,梵文为Buddha?摇Stūpa。塔的本义是“形高顶尖的建筑物,筑于佛寺内用以藏舍利和经卷等,层数多为单数,用木﹑砖﹑石等材料建成”。后来也用来指“高耸而形状似塔的建筑物”,如灯塔﹑水塔﹑瞭望塔﹑金字塔。塔在汉语里有很大的能产力,构成的词有宝塔、象牙塔、六合塔、塔顶、塔林、塔钟、塔楼等不一而足。
  20世纪以来,“塔”又有了一个新的用法,用来音译英语tart(一种西式点心),指上层无皮露馅的小甜饼或水果派,如蛋塔﹑椰子塔、塔松。此时,它的词汇意义已经开始虚化。
  站
  站也作站赤、蘸、驿站,指驿站中的管理站。最早是突厥语yamchi(n),后发展为鲜卑语“咸真”,都是乘驿人之义。汉语里“站”的本义照《广韵》上说“久立也”原来只有与“坐”相对的意义。在近代汉语“驿站”或“车站”的“站”字是南宋时从蒙古语jam借来的。这个字与土耳其语或俄语的jam同出一源。“站赤”由jamchi音译而来,意为“管站的人”,至元代演变为驿传之意,与汉语固有的“驿”并列使用,进而发展为驿站之意。驿站,古时传递军政文书的人中途换马、食宿或转递之所。《元史·兵志四》中记载:“凡站,陆则以马,以牛,或以驴,或以车,而水则以舟。”历史上有“站夫(驿站的役夫)”、“站户(元代服役于站赤的户民)”、“站船(旧称在航程有驿站递次接待的官船)”。
  现代汉语中起初是“车站”的意思,后来它由“驿站,为乘客上下或装卸而停车的地方”的意思,引申出“旅途中供人暂住﹑休息或转换交通工具的地方”,词汇意义泛化。如车站、驿站、航空站、停靠站、中转站、转运站、休息站。后来又引申出“为某种业务而设立的机构或者机关团体为方便联络与服务,在各地设立的小型单位”的意思,如粮站、服务站、工作站、收费站、太空站、供应站、保健站bmVAwgWGtxxh2A0mqLCDJjTrDzl3u/mDwXUnSuiFjZw=、气象站、福利站﹑卫生站﹑加油站、联系站、文化站等,不能尽举。相应大站、小站、站名、站台、站牌、站长、站员等词也应运而生。以上的用例基本上都是实指的,现代汉语里也可以用作虚指,如网站、前站、打前站等。一些以前实指的词,现在也开始虚指,如转运站、中转站之类。
  表示车站的“站”,汉语里原来叫“驿”。“驿”后来借入日本,今天在日本仍叫驿,例如“东京驿”就是“东京站”的意思。南宋时汉语从蒙古语中借用“站”,“驿”、“站”两词并用,后来随着元蒙政权的建立,在各地设立“站”,“站”就代替了“驿”。元朝灭亡后,明朝皇帝曾经通令从洪武元年起“改站为驿”,但在老百姓的口语里一直用“站”,甚至明末的奏章中还有用“站”的现象。清代时“驿”、“站”并用;“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在东北建立“满洲国”,也改“站”为“驿”。但是这些行政措施始终行不通。可见借词只要符合社会需要就会在语言中扎根,“站”在现代汉语中已经进入基本词汇。
  族
  现代汉语中,“族”指有共同特点的一伙人,它作为一个后缀,来自日语词ぞく,最初是“家族、民族”的意思。又作“一族(いちぞく)”(日语有“种族しゅぞく、家族かぞく、民族みんぞく”等词)。这个外来词素不是对外语词或音节的音译,而只是借用了汉字形式和词汇意义。我们知道汉语与日语有着密切的联系,历史上汉语借给了日语数不清的字词,近代以来,汉语又从日语里“借回”了许多字词。如“族、一族”便是从日语回流到现代汉语里的词素。尽管“族、一族”的特点跟汉语固有的构词词素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毕竟它们已经不是汉语里固有的“族、一族”的意义,是被日语改造后又流回汉语的。因此,笔者把它作为外来构词词素特殊的一类专列出来。
  “族”从日本传来后,几年中一下子出现了众多的族,并且还在滋生中,从中可以见到现代社2cGoZ3HTkrgmE/Hlp2RV6CaJH2jkSSM511TmiC1WXKo=会形形色色的人群新品种。例如:
  在那个时代,勃拉姆斯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他像一个真诚的追星族那样,珍藏了莫扎特的G小调交响乐、海顿作品20号弦乐四重奏和贝多芬《海默克拉维》等名曲的素描簿。(《收获》,1999年版,第85页)
  十例口腔癌,九个红唇族……据统计,口腔癌是目前死亡率增加快速的癌症,而10个口腔癌患者中约有9个都是吃槟榔引起的,值得警惕。(《羊城晚报》1999年7月13日)
  朝九晚五的工薪一族,因上班时间要求较严,往往不愿把珍贵的休息时间花在煮粥上。(《汕头都市报》1999年3月24日)
  “上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只听别人讲,是体会不出来的,想知道吗?那就赶紧加入“网民一族”吧!(《汕头广播电视报》1999年4月28日)
  还有“族”用在前面的,如族群(现泛指具有某些共同特点的一群人):
  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大学校园里“手机族群”不断扩大,手机短信这种时髦的人际交流方式在校园里流行开来,“拇指一族”乐此不疲。(《解放日报》2003年4月1日)
  在台湾,“族群”使用得特别广泛,如政治族群、概念股族群、免税族群、高考族群、弱势族群、族群导览(互联网上的一种栏目)、族群关系、族群融合等。
  词族是指由某一相同的语素(词)分别与其他语素(词)构成的一群合成词(短语)。它们往往以新事物和新现象的出现为契机,以语言系统的类推机制为依据,产生出一批结构方式相同、构词语素部分相同、词汇意义相近或相关的一群词,除了文中的三例外,诸如“面的、轿的、摩的、板儿的、残的、马的、毛驴的”等,不一而足。由于社会变化和语言交际表达的需要,汉语中外来构词词素,都结合汉语特点形成了或简易或繁复的词族。从中,我们可了解到中国不同时期的生活风貌。语言是社会生活的忠实反映,而词语则是最与时俱进、及时地反映社会的一举一动并记录社会生活的活化石。
  参考文献:
  1.史有为:《汉语外来词》,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
  2.高名凯、刘正埮:《现代汉语外来词研究》,文字改革出版社,1958年版。
  3.魏慧萍:《汉语外来词素初探》,《汉语学习》,2002(1)。
  4.宗世海:《“语素”说、“词素”说理由评析——兼论汉语语素的分类》,《暨南学报(哲社版)》,1997(4)。
  5.秦曰龙:《打“的”刷“卡”说“吧”——现代汉语外来构词词素例析》,《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06(1)。
  6.秦曰龙:《现代汉语外来构词词素研究的基本问题》,《词汇学理论与应用(四)》,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
  (作者单位:董冰华,长春理工大学中文系;李晔,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秦曰龙,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编校:董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