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行板
2011-12-29荣健
安徽文学 2011年2期
故乡有太多的刻骨铭心留在我记忆深处。
每次笙歌散后,愈发寂寥。躺在床上,我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闭上,祈祷能尽快进入梦乡,可我的心门却总是被叩开。我只能披衣钻进书房,静静地坐着,点上一支香烟,然后任由思绪随着袅袅烟雾慢慢地弥散开去。
我知道,这又将是一个不眠的夜。
那个散发着浓浓酒香的皖北小城,那条老街,那条小河,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地浮出我的记忆。
短短窄窄的老街上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在月色下发着柔柔的微光,昏黄的灯光透过一扇扇斑驳的木门,在青石上抹下一道道影子,宁静而又温暖。街的这头是缓缓流动的濉河,另一头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风从河面生起,清新而又潮湿,一路携着酒香,最终汇入起伏的麦浪。已经记不清多少个晴朗的日子,我循着风的气息在老街上奔跑,杂货铺里总能看到白发翁媪倚着柜台就着花生喝酒,看到我也总会招手,然后咧开嘴慈祥地笑,一如我的爷爷奶奶。我就是在老街的某一扇门里一天天地长大。在这一扇门里,我看着爷爷奶奶慢慢地变老,在一个时常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天,他们相继离我远去,永远地去了。那一年,我十二岁。不久,我离开了老街。以后的老街,依然宁静,却少了几分温暖,多了几分感伤。
濉河静静地从老街旁流过,就像小城人的生活,安定、从容。河堤上垂柳拂面,缓坡上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地开在一片绿色之间;岸边密密的芦苇随着河道的轮廓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处,间或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起的几只水鸟,在苇丛中时起时落;河面上总是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只渔船。那时的我喜欢黄昏放学后坐在绿草如茵的缓坡上,望着夕阳下金鳞闪耀的河水想象着大海是什么样子,听大人们说,这条不宽的河一直要流到大海呢。打粽叶、采蒲棒、游泳、钓鱼、钻进苇丛里找鸟蛋、冰封河面的时候去滑冰……无论春夏秋冬,河边都留下了我和伙伴们快乐的笑声。若干年后当我真的站在海边看着潮涨潮落的时候,心里却装满了家乡那条河的影子。
烟雾中似乎有一个一个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是儿时的伙伴吗?好像是的。我拼命地睁大眼睛,可是时间却让他们的脸庞变得不再清晰,脑海里留下的只是模糊的印象和一些间接的消息。一个小时候和我拉钩发誓要同上清华的朋友,现在继承了祖业,做了一名铁匠,孩子已经上了中学。同学中成绩最好的一个,在高中时父亲和哥哥出了车祸双双离世,作为家中仅存的男人,他只能辍学回家,去照顾两个侄子和家人,听说后来娶了他的嫂子为妻。还有他、她……我真的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住在那条老街上,生活得好不好,还会不会象少年时那么无忧无虑地笑。而我,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个遥远而又淡淡的记忆了吧。
往事就像是一曲如歌的行板,在我们的心里。我试图不再去想,也尝试着遗忘,可不经意间,一个音符就潮湿了我们的心。
结果,更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