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外国小说翻译中风格的真实传译
2011-12-29陈谊
人文杂志 2011年2期
内容提要 本文探讨了外国小说作品的风格问題,分析其在翻译中真实传译的重要性,提出外国小说风格的翻译原则。即小说风格的真实传译需从宏观着眼,微观着手。从原作的思想感情、艺术风貌和文化特征出发,巧妙应用各种语言形式,从而实现外国小说作品在翻译过程中风格的真实传递。
关键词 外国小说 风格 真实 翻译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1)02—0186—03
老舍先生曾经说过:“文学作品的妙处不仅在乎它说了什么,而且在乎它是怎么说的。假若文学译本仅顾到原著说了什么,而不管怎么说的,读起来便索然寡味。”所谓的“怎么说”涉及的就是风格问题。同样的题材,不同的作家可以写出千百种感觉完全不同的作品。可见,小说作品翻译不仅仅是对原文内容的翻译,同时也是对原文风格的翻译,徒有其形,不见其神的翻译只能是末流的翻译。鲁迅也说过:“凡是翻译,必须兼顾两方面,一当然是力求其简易,一则保存着原作的风姿。”“风姿”也正是蕴含了作家个人魅力的风格特点。
翻译外国小说作品的目的,就是为了使中国读者对译文的感受和原语读者对原文的感悟和体验等同。如果译文在风格上和原作不符,就无法传神,无法保留原作的风貌,也无法准确传达作品所反应的思想感情。这样的译文即便仍然可以打动和影响中国读者。但是我们与其说这是原作者的功劳,毋宁说是译者自己的功劳。这样的翻译对于原作者和读者而言都不能说是负责任的。
小说作品的风格体现在小说作品内容和形式的各个层面,大到作品的精神实质、思想感情、艺术境界、情节构思以及作品背后的创作背景、社会习俗,小到遣词造句、节奏安排等。所以,要想成功再现原作风格,就需要在译作中完整再现从原作内容到形式的各个层面。首先整体上理解原文,确定原文的笔调、意境、情节构造、人物塑造和思想感情。在此基础上,对具体的遣词造句和表达方式等表现形式进行合理传译。前者可称为宏观层面,后者可称为微观层面,即对外国小说作品的传译需要从宏观着眼,微观着手,先考虑文本的深层思想感情和精神风貌,再从遣词造句等表层语言形式人手,还灵秀以灵秀,还幽默以幽默,把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相结合,重现原作风格。
一、宏观着眼,把握小说风格
小说作品风格的宏观层面包括作品所体现的思想感情、艺术境界、文化特征等要素。作者以思想感情来打动读者,以艺术境界来创造美的感受,以独特的文化形态和生活现实来吸引读者,使读者不仅从文学作品中得到启发,欣赏它的美,同时也把自己置身于作品之中,和作者共同分享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
小说译者的任务就是充分传达原作所表现出来的这些魅力要素。译者要善于观察并分析原作的情感倾向,了解作者独特的情怀,不要让自己的感情遮盖住原文的感情,不要让自己民族的文化超越孕育原作的文化特性,艺术地再现原作体现的艺术特征和思想感情。
不同的文化在保持不同特点时才会有吸引力。译者在翻译文化特征时应该尽量反映原作的文化特色,这样才能有更深层次的、思维方式的交流。尤金。奈达说过:“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来说,双文化能力甚至要比双语能力更为重要。”①经验老到的译者非常重视文化差异,也在实践中不断培养自己的双文化能力。孙致礼在开始翻译《呼啸山庄》时,把:“I suppose I should be condemned in Hareton Earn—shaw’s heart,if not by his mouth,to the lowest pit inthe infernal regions…”译为:“我想,——(哈雷顿·厄恩肖)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要诅咒我下十八层地狱里去”。后来他自己发现,“十八层地狱”系佛教术语,不可强加给基督教,就改成“地狱的最底层”。②可见,译者需不断进行文化积累,提高双文化能力,才能更好地从宏观层面上把握原作风格。
思想感情是构成文学作品风格最为内在的力量。为了充分传达原文的思想感情,译者要善于观察并分析原作的情感倾向,了解作者独特的情怀,从而在最大程度上符合原作品的情感境界,从而激发读者的共鸣。下例是著名译者黄深源所译《简爱》原译文片段:
原文:
Jane Eyre,who had been an ardent expectantwoman—almost a bride—was a cold,solitary 2irl a—gain,Her life was pale,her prospects were desolate,AChristmas frost had come at midsummer:a white De—cember storm had whirled over June;ice摹azed the ripeapples,drifts crushed the blowing roses;on hayfieldand cornfield lay a frozen shroud:lanes which last nightblushed fuH of flowers,today were pathless with un—trodden snow;and the woods,which twelve hours sincewaved lcafy and fragrant as groves between the n/()卢cs,now spread,waste,wild’and white as pine-forests inwintry Norway,
黄深源译文:
简爱,她曾是一个热情洋溢,充满期待的女人——差一点做新娘——再度变成了冷漠,孤独的姑娘。她的生命很苍白,她的前途很凄凉。圣诞的彩车在仲夏就降临;十二月的白色风暴六月里便刮得天旋地转;冰凌替成熟的苹果上了釉彩;积雪摧毁了怒放的玫瑰;干草地和玉米地里覆盖着一层冰凉的寿衣;昨夜还姹紫嫣红的小巷,今日无人踩踏的积雪已封住了道路;十二个小时之前还树叶婆娑香气扑鼻犹如热带树丛的森林,现在已是白茫茫一片荒芫,犹如冬日挪威的松林。
该段是对即将做新娘的简爱得知罗切斯特的妻子还活在人世时的情景描述。简爱从幸福的颠峰落人悲伤的谷底,整个段落都突出了悲凉和苍白的气氛,展现了作者对女主人公简爱的深切同情。译文创造性地再现了原文的思想意境,用“积雪摧毁了怒放的玫瑰,覆盖着一层冰凉的寿衣”来再现原作绝望和萧瑟的气氛。用“已是白茫茫一片荒芜,犹如冬日挪威的松林”传达主人公心中的荒芜和严寒。原文的悲凉凄切之情尽显无遗;同时,黄深源还巧妙地保留了原作的语言特征,进行创造性传译,使译文语言富有诗意,读起来象原文一样流畅自然。
肖乾曾说,如果原文是悲伤的、讽刺的或者滑稽的,译者的第一责任就是让它最大限度地接近原文。译者只有掌握了原文的情感倾向,才能在目标语中寻求与原语对应的语言手段,从而正确传达原文情感意境,激发读者的共鸣,使译文读者能够像原文读者一样欣赏作品并作出相应判断。这无疑要求译者能够从宏观层面把握作品风格,不背离原文的整体效果和艺术境界。由此可见,外国小说翻译过程中,着眼于宏观风格层面乃是译者的首要要求。
二、微观着手,传译小说风格
当然,小说作品的思想风格和艺术风格是通过语言文字来实现的。作品艺术境界的营造和思想感情的表达离不开语言文字,人物性格的刻画和情节构思也离不开语言文字。而且,翻译的本质就是不同语言间的转换。因此,译者在从宏观上把握原作风格的同时,需要着手于遣词造句、修辞手法、语言形象等作品的表现形式,从微观层面重现原作风格。
茅盾说过,单词的正确翻译与句子精神的模仿是达到原作风格的基石。所以,要真实传译小说作品风格,译者需要对原文中每个词的涵义充分了解,对原作独特的句法进行分析,反复推敲,度量轻重褒贬,用地道的词语表达适当的意义,体现原文的语言魅力和风格特征。而不是邯郸学步,亦步亦趋。著名翻译家许渊冲先生将《红与黑》中的法文词iollie(美)译为“山清水秀”,将mourlr(死)译为“魂归离恨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认为,“美”的小城不能表达原作内容所有的山水之意。“死”也不能表达原作“含恨离去”的意思。①许渊冲先生创造性再现原文的词语特点,用地道的汉语表达对原作中这两个词进行巧妙传递,既避免了因词害意,又符合汉语的表达方式,可谓字字传神。
比起单个词的传译,句子的恰当翻译更是风格真实再现的保障。句法特征经常是作家风格的一种表现形式,许多作家会倾向于使用某种句法特征,有的繁复,如狄更斯组句;有的简洁,如海明威造句。也有许多作家会通过一些特定句式来描述特定场景,刻画特定艺术思想。雷蒙,钱德勒(RaymondChandler)所著《湖中女子》(7he Lady in the Lake)一书中,就频频使用同类句型,体现文章意境的单调感和苍白感。增强小说的神秘味道。例如:
An elegant handwriting,like the elegant hand thatwrote it, I pushed it t0 one side and had another drink,I began to feel a little less savage,I pushed things a—round the desk, My hands felt thick and hot and awk—ward,I ran a finger across the comer 0f the desk andlooked at the streak made by the wiping off 0f the dust,I looked at the dust on my finger and wiped that off,Ilooked at my watch,I looked at the址L I looked atnothing,
这段文字中反复使用I+verb句式和I+verb句式+and+verb句式,产生了单调的艺术效果。翻译理论家刘宓庆认为这段文字的风格意义乃是文字中体现的单调感所渲染的文中角色“无目的情绪”,所以,他在处理这段文字时保留了这种反复使用主语+动词的句式特征,进行了如下传译:
优美的字迹,就像写字的那只优美的手。我把它搁在一旁,又喝了一杯酒。我感到平静一点了,摆弄着写字台上的东西。我的双手感到有点发麻、发热、发僵。我用一个手指在写字台的一角划了一道,望着划去灰尘的那一道斜线。我看了看手指,抹去了手指尖上的灰尘。我看了看表,望着墙,望着茫然的空间。②
句法对于风格的传译具有特殊意义,傅雷甚至说:“风格的传达,除了句法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传达。”尤金,奈达在著名的“功能对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理论中认为翻译的要求“不但是信息内容的对等,而且尽可能要求形式的对等。”如果内容和形式都能达到对等,则原文和译文相得益彰。所以,在翻译小说作品句子时,在保证其意义确切的同时,如果能够保留原文的句子结构特征,则为上选。
实际上,做到使原译文句子结构吻合无论对译者还是对读者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如果刻意保留原文的句子结构,而忽视译文的表达特点和译文读者对美的需求和期待,那么,这种对句子的“愚忠”不但达不到传神的效果,还会带有很重的翻译腔,读起来也不自然流畅。在这种情况下,译者只能选取最接近原文效果的译法。有经验的译者总是在小说的句子传递上下功夫,不对原文句子亦步亦趋,刻意模仿,而是努力使译文显得自然流畅,再现原作的精神风貌。张谷若先生对《苔丝》的翻译一直为译界所称道。主要原因在于他的译文不墨守成规,对原作句子结构大胆调整,以求译文流畅自然。例如,《苔丝》第一章里有一句话:How are themi纱叮fallen,张谷若并没有把该句直接翻译为“巨人是怎么倒下的”,而是打破句子表层结构的束缚,发挥汉语的紧凑特点,用两个四字格进行创造性翻译,译为:“一世之雄,而今安在。”可谓神来之笔。③
不管怎么说,句式特点的相同和接近只是形似,而意蕴的吻合、精神境界的贴近才是神似。我们不能为了形式意义上的风格特点而甘愿舍弃精神意义上的风格特点,如果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也只能舍鱼而取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