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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29

中国周刊 2011年5期

  毕业生:蔡骏 毕业时间:1997年 毕业学校:上海邮政学校
  
  我没有读过正规的大学,中学毕业后,就直接参加工作了。曾经,我认为这是一件颇为遗憾,偶尔也让人觉得自卑的事。
  那是1997年,那时,我才十九岁。中学毕业后,我直接就去了上海邮政上班。刚开始工作那年,国有企业还被认为是不错的单位,起码是一个不用担心丢饭碗的地方。但是,进入2000年以后,邮政的优势越来越少,尤其是我工作的单位,几年来工资几乎停滞不前,有不少同事都跳槽了。有一次,与几个写小说的朋友一起吃饭,随意地问起互相的收入,而我的工资收入,居然低到他们都不敢相信。
  更让我害怕的是,在单位里,我做着平凡而无聊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简单重复。我很少跟同事们说话,因为几乎没什么共同语言。
  王朔有篇叫《橡皮人》的小说,今天对于“橡皮人”的注解是,“他们没有神经,没有痛感,没有效率,没有反应。整个人犹如橡皮做成的,是不接受任何新生事物和意见、对批评表扬无所谓、没有耻辱和荣誉感的人。”当时,我感觉单位里的同事们,甚至包括少数刚刚大学毕业的同事,差不多都已悲哀地成为了“橡皮人”。
  幸好,我从来没有成为过那样的人。
  我喜欢文学,那几年心情阴郁的时期,大概正好激发了倾诉的欲望,不倾诉给身边任何人听——只写给自己。2000年,我开始了上网,并尝试把最初写的小说,贴到“榕树下”网站。我不太在意外面真实的生活,那时的小说也多是内心写照,或是天马行空般的想象。
  再后来,我开始创作悬疑小说,从此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2002年底,我被调到一个几乎是闲着没事的单位,负责撰写企业的史志和年鉴。在那里上班的,大多数是中老年人,工作的大楼有八十多年历史,每天面对许多发霉的档案,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积累下来的公文,从清朝灭亡那年的一直到21世纪初。大多数人将之视为养老圣地,但我还是非常喜欢研究历史的,尤其是能面对大量数十年前的文字,我甚至从中找到了许多五四时期首次发表的文学作品(或许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孤本吧)。
  2005年,我忽然发现通过写作,已足够可以养活自己了:一年写小说挣来的版税,已经超过了单位发给我工资的几十倍。然而,当时我还是没有选择离开,继续维持了这样大约两年的时光。那时对我来说,上班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似乎我永远不能适应每天待在家里的自由作家的生存状态。
  到了2007年初,我决定办第一份杂志,注册成立自己的公司,终于离开了原来的单位。
  我既不觉得离开得早,也不觉得离开得晚,那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吧。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有各自恰当的时机,我不能说你们一定要离开原来安稳的单位,我也不能说你们要继续享受国有单位的种种幸福与无奈,我只能说:当你的内心真的无法再让自己停留下去的时候,那就不要再束缚自己吧。
  如今,我不但能够依靠写作衣食无忧,还可以顺利经营自己的出版公司,维持十多名员工的生计。前一段,公司里有过一名女编辑,突然提出要离开,原因并非工作不顺心,而是父母为她在老家安排了一个公务员职位。我没作挽留放走了她,虽然我觉得公司还是需要她的。但我心底为她有些许担忧——或许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几个月后,我听说她并没有回去做公务员,而是去了一家民营文化公司,我立即向她表示了祝福。
  不过,回想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我依然感到有些遗憾——我没怎么享受过那个年纪的青春期应有的无忧无虑,我在朦胧地为自己的前途忧虑,担心或许终生都要在一个平凡之地度过一个平凡人生。我害怕会像身边那些成年人那样,渐渐丧失少年时原有的一切纯真与热情,渐渐被麻木不仁的生活所同化,渐渐为了几百元钱或几包年货而争吵,渐渐在别人替你安排好的生命航道里随波逐流。
  我更羡慕的是十六岁以前,那时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梦想,我的梦想小学时是考古学家,中学时变成画家还痴心妄想地考过美院,最后才成为了一个作家——至今我仍对“作家”两个字感到汗颜。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实现这些梦想,他们的似水年华,被漫长无情的时间和日益庸俗的世界共同谋杀。
  你有没有回想过,你少年时的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