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财务风险的经济学根源及预警机制构建

方平

（吉林大学 经济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企业财务风险的经济学根源及预警机制构建

方平

（吉林大学 经济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随着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企业的经营状况不仅关系到经营者本身的利益，也直接影响到企业所有者和债权人的投资收益。通过摒弃传统财务理论与企业管理理论分析思路，从经济学视角，运用经济学的分析方法，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成因予以重新探讨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在此基础上，从委托代理理论角度将企业财务风险划分为所有者、经营者和债权人三类，并以此构建企业财务预警机制的总体指导思想以及基本框架又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风险；有限理性；交易费用；预警机制

引言

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财务管理的成败将直接影响企业的生存发展。上世纪末东南亚金融危机、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以及雷曼兄弟、通用汽车等国际著名企业破产保护的案例，无一不与财务管理失败有关。然而，任何行业、企业的危机都是一个逐渐恶化的过程，如果在危机初期，企业管理者能够及时收到预警信号，适时改善经营管理，就可消除危机，从而延长企业的生命。高盛在华尔街风暴中能够独善其身，就得益于其敏锐的财务风险预警机制。早在2006年，在次级债风险尚未充分暴露时，高盛的风险控制系统已发出了预警信号，高盛的领导层对此迅速采取措施，对冲房地产价格下降风险。此举不仅让高盛避免了受牵连崩盘的灾难，而且还让它成为华尔街满目疮痍中唯一的亮点。由此可见，建立一套科学合理的财务风险预警机制，对于防范潜在的财务危机、抵御市场风险、保证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企业财务风险形成的根源

风险是现代财务管理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最早将风险引入经济学领域的是美国学者Hayes，他认为风险是损失发生的可能性。但对风险的定义被学术界普遍接受的是美国学者A·威廉斯，他认为风险是在某个特定状态下和特定时间内可能发生的结果的变动。只要某种活动存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未来结果，那么这项活动就存在风险，如果结果只有一种就不存在风险。美国经济学家弗兰克·奈特在其《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1］一书中对风险做出了经典的定义。奈特认为风险是“可测定的不确定性”，是经济主体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给定的一个概率值。将风险与企业财务问题结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出企业财务风险的定义。企业财务风险是指企业在财务活动过程中，由于受到各种难以预料和控制因素的影响，使企业的财务收益与预期收益相背离，从而使企业蒙受损失的可能性。

有学者认为，企业运行产生的财务风险，是企业财务管理宏观环境的复杂多变、财务管理人员风险意识不强、财务决策缺乏科学性与预见性、企业资本结构不合理和企业内部关系混乱等五个方面共同作用的结果。陈志雄（1997）［2］和陈共荣等（2007）［3］学者则从理论角度给出了财务风险形成的原因。陈志雄将道德风险与企业财务风险形成相结合，指出与企业财务运作相关的经济主体由于各种原因会引发道德风险，从而造成经济主体信用度低、搭便车和机会主义行为。陈共荣等则基于行为经济学的视角对财务风险成因给出了全新解释，他们认为财务风险主要是由不确定性引起的“决策非理性”所致。上述观点基本代表了我国学者对财务风险的认识。本文认为，上述在解释财务风险形成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观点过于表象，缺乏理论可信度：前一种观点仅仅是用简单的事实去解释另一个事实，后两种观点则显得过于狭隘，要想充分认识企业财务风险的成因，必须从企业财务运行的基本假设前提出发。

第一，财务运行主体是“有限理性的”。西蒙认为，由于受体力和生理要素的约束，在任何时刻，我们只能想出非常有限的几个可能的动作作为备选行为方案。［4］由于每种备选方案都有各自独特的结构，所以许多可能的结果就根本无法进入评估阶段，因为人们还没认识到它们也是备选方案的可能结果，而且人类可行方案的选择范围是有限的。此外，受加工所有任务的基本生理约束，人类的思维过程通常表现为一种串行处理或搜索状态（同一时间内考虑的问题是有限的），这也限制了人们的注意广度以及知识与信息获得的速度和存量。在这种条件下，人们的基本生理约束和思维偏差又会引起价值偏见和目标认同的偏差，导致人们在决策时的理性程度是有限的。

第二，财务运行主体有机会主义倾向。威廉姆森［5］将机会主义定义为“一种基于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而采取的欺骗式策略行为”。当交易双方的利益发生冲突、不一致时，信息较多的一方就会以对方信息少的缺点对其加以欺骗，以达到自身的利益。人的有限理性和资产专用性则强化了经济主体实施机会主义的动机。与经济人自利行为不同的是，机会主义行为不受信用的约束。因此，机会主义行为的存在加大了契约的监督成本和执行成本。

第三，财务运行主体面临较大的交易费用。Coase［6］最早在《企业的性质》一书中提出交易费用的概念，他将交易费用解释为“利用价格机制的成本”。在科斯看来，价格机制的运行是有成本的，要获得准确的市场信息，企业需要付出代价。由于市场当事人之间是有冲突的，为克服冲突就需要谈判、缔约并诉诸法律形式，这样建立企业间有序的联系也需要费用。沿着科斯的思路，威廉姆森进一步阐释了交易费用的概念。威廉姆森将交易费用规定为“经济系统运转所需要的代价和费用”。由于交易费用的存在，在某些时候，即使财务运行主体能够准确地预知某些问题的发生，并且不存在机会主义行为，出于对高额交易费用的考虑，对这些问题的防范措施也会存在一定的纰漏。

本文认为，上述三个方面的客观原因才是形成企业财务风险的根本原因。现代企业被认为是由出资人与管理者达成的一份不完全契约，出资人包括投资者和债权人，从而形成了企业的财务关系。在企业的财务关系中，所有者和债权人在选择投资对象时，都面临有限理性的约束，所能认识到的可行方案的范围是有限的，加上获取相关信息存在高额的交易费用，所有者和债权人在利用现有信息进行相应财务决策时势必会产生“决策失误”问题；投资者将资金委托给经营者后，投资者和经营者会出现利益冲突，当经营者意识到投资者和债权人的存在有限理性和较高的发现成本时，在机会主义倾向的作用下，又会发生滥用投资者的资金为自己谋取利益的问题。

二、企业财务风险类别及内容

现代财务理论从企业财务运作过程角度将企业财务风险具体分为：筹资风险、投资风险、经营风险和分配风险等。本文认为，这种分类是一种“会计学”的基本分类方法，不具有较强的经济学意义。根据委托代理理论，企业财务是由投资者、债权人和经营者三类财务主体所形成的一个财务契约关系，而资金运动则是由这种关系所引发的企业活动，由此可将企业财务划分为所有者财务（投资者）、债权人财务和经营者财务。根据前文对企业财务风险成因的分析可知，企业财务风险存在于企业财务关系之中，当企业财务具体化分为上述三种财务时，财务风险也相应地存在三种类型：所有者财务风险、债权人财务风险和经营者财务风险。

第一，所有者财务风险。所有者财务风险主要体现在所有者自身及其与经营者关系上。所有者将资本投入企业，其效用函数是财富最大化，但由于所有者有限理性、交易费用的存在，导致其自身无法对每一项投资决策做出科学的决定，有可能引发投资风险；同时，现代企业中企业所有者与经营者的分离状况又使所有财富最大化目标实现曲折化，即所有者是在满足经营者效用最大化的前提下实现自身效用的，然而经营者的机会主义行为又无法通过有效措施加以限制，会给所有者财富带来减值风险。

第二，债权人财务风险。在选取投资对象时，债权人和投资者面临相似的财务风险。与股权融资相比，债权融资的成本较低，而且由于利息成本是既定的，企业可以充分利用财务杠杆为企业赚取更多的利润。因此，企业更倾向于通过债务融资为企业筹集资金。为获得债权人的资金，企业甚至会故意隐瞒投资项目的风险情况，夸大项目的预期收益率。和所有者一样，债权人也是有限理性的，债权人要审核投资项目的可行性以及债务人提供信息的真实性，需要付出大量的交易成本。在有限理性和交易成本的约束下，债权人甚至无法得到审核所需要的信息。这就可能使债权人在投资时可能受到虚假信息的引导，做出错误的决策。

第三，经营者财务风险。所有者将资金投入企业后，并不直接参与资金的经营管理，而是聘请经营者代为管理，根据经营者的经营业绩支付薪酬。经营者的目标是为了获得更高的薪酬，而其薪酬的获得与企业经营效益密切相关。经营者风险主要来源于企业的经营风险，经营者只有努力降低企业的经营风险，提高经营业绩，才能实现自己的财务目标。

以上对企业财务风险所做的分类，其实际上，是与会计学意义上的财务风险所包含的范围是一致的。如图1所示，所有者财务风险将具体表现为筹资风险、投资风险和分配风险；债券人财务风险将具体表现为投资风险和分配风险；而经营者财务风险则主要是经营风险和分配风险。

图1 所有者、债券人和经营者财务风险对照图

三、基于所有者、经营者和债权人财务的企业财务风险预警机制

企业财务风险从根本上是由财务主体的有限理性、机会主义行为和交易成本共同促成的一种企业运行过程中的普遍现象。无论企业存在什么样的财务风险，都会使企业财务主体面临效用损失，因此，有必要采取相应措施，尽可能地降低把企业财务风险转变为现实的可能性。现实的做法一般是不断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和规范公司资本运作，然而，对于企业财务风险什么时候会出现以及出现什么样的财务风险，这些措施显得无能为力。本文认为，企业财务风险预警机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上述措施的不足，为企业整体的发展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传统会计学对企业财务风险预警机制的理解是以企业的财务报表、经营计划及其他相关财务资料为依据，综合会计、金融、企业管理等知识，向经营者揭示企业所面临的经营波动和潜在的财务风险的方法。根据前文的分析，企业财务风险不仅存在于企业的经营过程中，还体现在企业的投资决策和收益分配过程中。传统会计学对财务风险的理解实际上仅针对经营者财务风险。按照传统观点，如果因为经营者的机会主义行为导致企业发生所有者财务风险，而将这一风险信号向经营者报告，财务风险预警机制将不会起到相应的作用。因此，财务风险预警机制应该具有全面性与广泛性，可将所有者财务与债权财务人纳入到财务风险预警机制当中。

纵观各种财务风险预警机制，虽然取得了一定研究成果，［7］并且也形成了一些相对成熟的预警方法，但由于缺乏足够的理论支撑，这些财务风险预警机制还存在诸多缺陷。首先，目前的财务风险预警机制是以企业的财务报表为依据，通过对财务指标的分析判断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出现的财务风险，预测企业的破产概率。因此，这些财务风险预警机制更多的是针对经营者风险，帮助经营者预测经营风险，很少涉及所有者财务风险和债权人财务风险。其次，上述财务风险预警机制是以财务报表为依据，以财务指标为变量，分析资料仅局限于企业内部。而影响企业财务成果的既包括系统性风险，也包括非系统性风险。［8］因此，预警变量既要包括企业内部环境指标，也要包括影响企业经营成果的宏观经济指标和产业环境指标。

基于此，健全的企业财务风险预警机制应该是一个体系，这个体系既要充分体现对经营者财务风险的预测与评价，还要对所有者和债权人的财务风险予以适当分析，同时要把影响企业财务运作的系统性风险容纳进来，如图2所示：

图2 企业财务风险预警体系

对所有者而言，最关心的是其投入资本的营运状况，在所有者的财务分析中表现为权益净利率。权益净利率可以进一步分解为资产净利率和权益乘数，其中前者代表资产的盈利能力，是销售净利率和权益资产周转率的乘积；后者是总资产和所有者权益的比率，是企业的财务杠杆比率之一，反映企业的资本结构状况（见图3）。

图3 所有者财务风险预警体系

与所有者相比，债权人更关注企业的偿债能力。企业的偿债能力分为短期偿债能力和长期偿债能力。具体衡量指标见图4。

图4 债权人财务风险预警体系

除了可以量化的财务指标外，债权人还应该考虑影响偿债能力的表外因素。影响债务人短期偿债能力的表外因素包括可动用的银行贷款指标、准备很快变现的非流动资产、偿债能力的声誉、与担保有关的或有事项、经营租赁合同中的承诺付款、分期付款等。其中前三个是可以增强企业短期偿债能力的因素，后三个是降低企业短期偿债能力的因素。影响企业长期偿债能力的表外因素包括长期租赁、债务担保、未决诉讼等。

经营者是企业资产的管理者，通过对资产的有效管理为企业创造利润。因此，经营者的财务风险可以通过资产的管理效率和销售的盈利能力来预测。销售盈利能力一般用销售净利率来衡量，它是净利润和销售收入的利率，体现了销售收入为企业赚取利润的能力。销售净利率的变动是由利润表各个项目变动引起的，分析销售净利率的变动是通过对利润表各个项目的分析来完成。衡量资产管理效率的指标如图5所示：

图5 经营者财务风险预警体系

结语

财务风险预警机制是一个全新的探索性研究领域，我国在财务失败预警研究方面起步比较晚，研究成果有限。企业对财务风险预警机制的应用意识不强，也是导致我国企业在金融危机中损失严重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有必要加强对企业财务风险预警机制的研究，督促企业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财务风险预警体系。本文从系统环境、所有者、债权人和经营者财务四个方面对企业财务风险预警体系进行了尝试性设计，旨在为我国企业财务运作提供更有效的防范、化解财务危机、确保企业持续经营、维护投资者利益的财务风险预警体系。

［1］ 弗兰克·奈特.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73.

［2］ 陈志雄.道德风险：财务风险的重要成因［J］.财会月刊，1997，（10）：16-17.

［3］ 陈共荣，王小波.行为经济学视角下的财务风险成因与防范［J］.财经理论与实践（双月刊），2007，（149）：74-77.

［4］ 靳涛.诺贝尔殿堂里的管理学大师——赫尔伯特·西蒙［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5：49-50.

［5］ 威廉姆森.资本主义经济制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32.

［6］ Coase，R.H..The Nature of the Firm［J］.Economica，New Sries，Vol4，No.16，Nov，1937：386-405.

［7］ 吴世农，卢贤义.我国上市公司财务困境的预测模型研究［J］.经济研究，2001，（6）：36-50.

［8］ 陈静.上市公司财务恶化预测的实证研究［J］.会计研究，1999，（4）：26-34.

Economics Source of Enterprise Financial Risks and Construction of Early Warning Mechanism

FANG Ping
（Economic College,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With the establishment of a modern enterprise system,the condition of the enterprise management is not only related to the interests of the business operators itself,but also directly affects the investment income of enterprise owners and creditors.Through the abandon of traditional financial theory and enterprise management theory,it has important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to discuss the formation of the financial risk of the enterprise by economic analysis methods.On that basis,the financial risks of enterprise are divided into to three items,which are owners,operators and creditors by Principal-agent theory.And it also has the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build enterprise financial warning mechanism guiding ideology and the overall framework

risk;limited reason;transaction costs;warning mechanism

F235.99

A

2011-04-21

1671-6671（2011）02-0030-04

方平（1964-），男，安徽歙县人，北京市交通委副主任，高级工程师，吉林大学经济学院产业经济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交通规划研究。

杨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