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祖谦《唐鉴音注》的内容和价值
2011-12-27刘治立
刘治立
(陇东学院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庆阳 745000)
吕祖谦《唐鉴音注》的内容和价值
刘治立
(陇东学院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庆阳 745000)
《唐鉴》是范祖禹在参与撰写《资治通鉴》的过程中完成的一部史论著作。吕祖谦在《唐鉴》问世不及百年后为其作“音注”是古代唯一的一种《唐鉴》注本,对原书中的字词音义、典章制度、史实典故多有发明,堪称范祖禹的“功臣”。
吕祖谦;唐鉴音注;内容;价值
《唐鉴》是北宋历史学家范祖禹(1041-1098年)的一部史论著作。范祖禹参加了司马光负责的《资治通鉴》写作班子,主要负责隋唐史的搜集和整理工作,他深明唐三百年的治乱得失,因而采择可为法戒的大事,撮其大纲,系以论断,独自撰成《唐鉴》。《唐鉴》本着“以史为鉴”的目的,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总结了唐朝治乱兴衰的经验教训,“唐于本朝,如夏之于商,商之周,厥鉴不远,著而易见”[1](卷首《上太皇太后表》)。范祖禹明确地将撰述定位于总结前朝的治乱兴衰,为本朝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以防患于未燃,“言之于已然,不若防之于未然;虑之于未有,不若视之于既有。故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1](卷首《上太皇太后表》)。《唐鉴》各篇先引史实,后发议论,大纲引用《资治通鉴》的文字,而论断则出自己意,评说唐朝十二帝王的举措施为及其成败得失,为宋朝最高统治者提供借鉴。作为较早的一部历史评论著作,其撰述旨趣是“稽其成败之迹,折以义理”[1](卷首《进唐鉴表》),这种撰述旨趣成就了其特殊的地位,受到后人的好评,“《唐鉴》深明唐三百年治乱,学者尊之,目为‘唐鉴公’。”[2](卷三三七《范祖禹传》)
《唐鉴》在宋朝的命运颇为奇特。作为一部以维护封建统治者利益、提供历史借鉴为目标的史书,《唐鉴》“取法于唐,取法于祖宗”,以寻求“永世保民之道”[3](卷一二),理应受到重视。但事与愿违,元祐元年(1086年)二月完成并上奏,时隔十九年后由于党争却遭到毁禁,成为朝廷明令禁止的禁书。崇宁元年(1102)九月,宋徽宗令中书省进呈元祐中反对新法及在元符中有过激言行的大臣姓名。蔡京以文臣执政官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范纯仁、韩维、苏辙、范纯礼、陆佃等二十二人,待制以上官苏轼、范祖禹、晁补之、黄庭坚、程颐等四十八人,余官秦观等三十八人,内臣张士良等八人,武臣王献可等四人,共计一百二十人,分别定其罪状,称作奸党,并由徽宗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上,竖于端礼门外,称之“元祐党人碑”。宋徽宗规定不许党人的子孙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而且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录用”。崇宁二年(1103年)四月乙亥,“诏:苏洵、苏轼、苏辙、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马涓《文集》,范祖禹《唐鉴》、范镇《东斋记事》,刘攽《诗话》,僧文莹《湘山野录》等印板,悉行焚毁。”[4](卷八八)。值得庆幸的是,这条禁毁令持续不久,到南宋高宗时,《唐鉴》又得到朝廷的认可,宋高宗曾经说:“读《唐鉴》,知范祖禹有台谏手段”①。后世统治者对《唐鉴》也非常重视,明太祖说:“宁舍玉妃,不舍《唐鉴》”。清仁宗告诉群臣:“范祖禹所著《唐鉴》一书,胪叙一代事迹,考镜得失,其立论颇有裨于治道”[5]387,并命令馆臣仿照《唐鉴》的体例,辑成《明鉴》。可见,《唐鉴》对后来的政治实践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南宋时期,吕祖谦为《唐鉴》作注,对于帮助人们理解《唐鉴》的内容和思想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吕祖谦(1137-1181年),字伯恭,婺州(今浙江金华)人。在著作中自称东莱。学者称其伯父吕本中为大东莱先生,称吕祖谦为小东莱先生。吕祖谦是南宋著名的理学家,也是一位以研究历史见长、见地颇深的历史学家。据史书记载,“祖谦之学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献之传”[2](卷四三四《儒林传•吕祖谦传》)。他著述鸿富,著作涉及经学、史学及诸子、诗赋等。《唐鉴音注》是其史学研究成果中的一种,也是宋朝史注中非常重要的一种。
吕祖谦并没有说明其注释《唐鉴》的原因,但是将《唐鉴》的撰述思想与吕祖谦史学思想相
比,还是能够大致了解其动因。范祖禹不拘门户,广结师友,有“高文博学”的美誉[6](卷五○《与范元长书八》)。撰写《唐鉴》“以考其兴废治乱之所由”为核心,带有明确的经世致用目标,范祖禹“采唐得失之迹,善恶之效”[1](范祖禹:《唐鉴序》),“妄以私意而发明之,可以稽参得失,监观成败”[1](卷首《上太皇太后表》),就是在表明其心迹。吕祖谦对历史著作的价值也有类似的认识,他将历史比作一座富含救世灵丹的“药山”,人们从中可以“随取随得”[7](卷一九《史说》),他认为读史就是要看“统体”即一代治乱盛衰的大势:“读史先看统体,合一代纲纪风俗消长治乱观之,如秦之暴虐,汉之宽大,皆其统体也。复须识一君之统体,如文帝之宽,宣帝之严之类。统体,盖谓大纲,如一代统体在宽,虽有一、两君稍严,不害其为宽。一君统体在严,虽有一两事稍宽,不害其为严。读史自以意会之可也”[7](《别集》卷一四《读书杂记三•读史纲目》)。统体的联结,构成历史盛衰变动的过程。在把握了历史发展的统体之后,还要探索其变化的深层原因,即“机括”:“既识统体,须看机括。国之所以兴,所以衰;事之所以成,所以败;人之所以邪,所以正,于几微萌芽时,察其所以然,是谓机括”。二人对历史的治乱盛衰的探讨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对于揭示历史兴衰的原因为现实政治提供借鉴的认识是相通的。这是吕祖谦作《唐鉴音注》的原因所在。
范祖禹的《唐鉴》原为十二卷,吕祖谦作音注时,将之每卷分为二卷,成二十四卷,明弘治本题名《吕东莱先生音训大唐文鉴》。吕祖谦并无只言片语对这样做的意图做出说明,胡凤丹在重刻《唐鉴》时也只是说:“注成,分为二十四卷,较原帙增其半”[1](胡凤丹:《重刻唐鉴音注序》)。通过下表中对历史起止时间的安排,还是能够看出吕祖谦的历史阶段意识。
表1 吕祖谦作《唐鉴音注》历史阶段起止时间
这种分卷方法既尊重《唐鉴》卷帙划分的基本要求,又将其各卷一分为二,尽量将各个皇帝的不同时期的活动集中在同一卷中,使各个时期的阶段性特点更加清晰。
《唐鉴音注》的内容
1.注释音义
吕祖谦以《唐鉴音注》为其书命名,其目的在于沟通古人与时人,使时人读古书,如同时人与古人的思想交流而不发生文字隔阂。因此,注释音义为其首要任务。在注释音义时,采用直音法(某,音某)或反切法(用两个字来拼音:某,某某切)来训释古音,有时也附带释义。如:
卷一“洗马魏徵”,注释:“洗,先典切”。
卷四“而恶告讦”,注释:“讦,谓攻发人之阴私。恶,乌故切;讦,居列切”;“姑为之贾祸”,注释:“贾,音古,招也”。
除了发音外,对于一些多音字,在不同地方的声调,代表不同的含义,吕祖谦也将解释音调作为一项任务,如:
卷一“以唐王为相国”,注释:“相,去声,下同”。
2.阐发句义
卷四“后世唯知周之长久”,注释:“周有天下三十七世,八百六十七年,故云长久”。
卷六“彼虽夷狄,亦犹中国之民也,趋利避害,欲生恶死,岂有异于人乎”,注释:“言夷狄虽非中国比类,其贪生恶死,亦与中国之人同。恶,乌故切”。
在注释词句时,吕祖谦还会利用一些事例来强化对正文的解释,如卷十二“其后人主废置于其手”,注释:“如王守澄弑宪宗于中和殿,立穆宗”。
范祖禹在《唐鉴》中多处使用很典雅的比喻,揭示其寓意成为吕祖谦注释的一项任务。如卷二十“其国未亡,而剪落其枝,以蹙其本”,注释:“王室喻本根,同姓喻枝叶。蹙,颠仆也。《史•诸侯年表》,第同姓而为王者九国,推恩分子弟国邑,强本干,为前诸侯王表,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余,亲亲贤贤,深固根本,为不可拔者也”。这条注释文字使人们对其深刻寓意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对于个别字词的谬误,吕祖谦采用他校法予以澄清,如卷十二“德宗性本竞克”,注释:“克,当作刻。唐本传,德宗猜忌刻薄,以强明自任”。从史书中引用材料来补注《唐鉴》,使《唐鉴音注》的史注特色更加明显。
3.诠释制度
《唐鉴》中时常出现对社会政治、文化、教育制度的评断,有些制度尤其是三代秦汉制度,距离宋朝久远,人们已经很难理解了,需要对其制度渊源及具体内容做一些说明。吕祖谦采取以经释史的办法,从《礼记》、《尚书》等儒家经典中寻找各种典章制度的根据,如:
卷三“古之教者,必以礼乐”,注释:“记王制乐正,崇四术,立四教,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皆在焉”。
借助儒家经典注释史书,既凸现了言必有据的历史学规范,又是转相引用,相互发明的有效途径,如卷三“而置师保以辅翼之”,注释:“记文王世子凡三王,教太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立太师、太傅,以养之。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保也者,慎其身而辅翼之”。
4.增补史实
《唐鉴》是一部史论性质的著作,虽然是据事而言理,论史而不离事实,但侧重点还是在对历史问题的理论探讨上,这就制约了书中的叙述性的内容,使许多事实无法充分展开。作为史注,增补史实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内容。吕祖谦《唐鉴音注》追求简要不烦,但在增补史料方面则着墨较多,如:卷六“故齐太史兄弟三人死于崔杼,而不没其罪”,注释:“《史•齐世家》,崔杼弑齐君,齐太史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之,其弟复书,崔杼复杀之,少弟复书,崔杼乃舍之”。吕祖谦征引史书追述了齐太史兄弟奋笔直书、无所阿容的行为。
卷七“汉哀帝欲禅位于董贤”是发生在西汉的一件事情,汉哀帝打算效仿远古传说中的禅让制,将皇位交给佞臣董贤。一般读者对此不甚了解。吕祖谦一改简单注释的办法,征引《汉书》中的一段材料来对历史人物和事件做具体的说明:“《前•佞幸董贤传》,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岁余,贤传漏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旬月间,赏赐累巨,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从容观贤曰:‘吾欲法尧舜禅如何?’闳进曰:‘天下乃高祖天下,非陛下之有也。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禅,音善”。
卷二十四“明皇以兵取而后得之”,注释:“《睿宗纪》,景云元年八月壬午,韦皇后弑中宗,矫遗诏自立为皇太后。庚子,临淄王隆基,率万骑兵诛韦氏”。
5.解释人物
人是历史活动的主体,讨论历史离不开对人物的评断。由于史论体例的要求,《唐鉴》不可能对所论及的人物作较为具体的介绍,这对于人们准确理解《唐鉴》正文带来了不便。如卷一“魏晋之君,欺孤蔑寡,以夺天位,考其实无异于寒浞、王莽”。王莽之事知之者甚多,而对于寒浞则了解的不是很多,因此吕祖谦侧重于注解寒浞:“《左传•襄公四年》,魏庄子曰,有夏后羿,自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用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王莽,汉元帝之弟子,汉末篡位,号新室。浞,士角切”。
卷八“商之三宗”,不花费一番功夫翻阅史料,很难搞清楚三宗为何许人。吕祖谦注释:“商三宗,中宗、高宗、太甲”。这就为人们省却了查阅资料之劳。
6.解释地理
《唐鉴》主要就唐朝历史的一些事实发表见解,关涉地理概念较少,因此注释地理的内容较少。但对一些地名的变迁做出适当的解释仍然是有必要的,吕祖谦在这方面也做过一些工作,如:
卷十“一旦贼兵起幽、蓟”。注释:“唐开元十八年,以渔阳县为蓟州。蓟,音计”。
不仅对唐朝时期的地名作解,而且对出现在正文中的商周时期的地名也作出解释。卷十一“昔武王伐商,亦有微、卢、彭、濮,”注释:“《书•牧誓》。武王与交战于牧野。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孔安国云,八国皆蛮夷戎狄。羌在西蜀,髳、微在巴蜀。卢、彭在西北。庸、濮在江汉之南”。吕祖谦首先说明了出处,然后解释了诸方国的具体方位。
7.说明出处
历史撰述有一个继承的过程,不了解材料的来源,容易引起对历史材料认识的混乱,由于体例的要求,范祖禹无法将《唐鉴》征引的材料逐一说清楚出处。吕祖谦自觉承担起了发明出处的工作。如《进唐鉴表》“故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注释:“《史•郑世家》云”。
“昔者象日以杀舜为事,舜为天子也,则封之”,注释:“舜弟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封之有庳。出《孟子》”。
8.解释典故
典故能使语言精练,用极简单的几个字说出了很丰富的内容。典故又能使语言形象化,因为它往往令人想起整个生动的故事。古人用典故时,常将之压缩成几个字,不了解典故,就无法理解句子。范祖禹是一位大学者,有着丰富的知识,因此在行文中时常用典,即便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往往是对一些典雅的典故的借用。原作善于以典故来进行讽喻,如果不知道典故,就无法理解其深刻内涵。吕祖谦采取以典释史的方法,揭示所用典故的深层含义,如卷一“海内莫不革心易虑”,注释:“《荀•儒效》,四海之内,莫不革心易虑,以化顺之”;“以听上之所为,去商之污俗,被周之美化,如水之走下”,注释:“《孟子•离娄上》,民之归仁也,如水之走下,草之从风也”。“《语•颜渊》,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唐鉴音注》的价值
宋人经史注疏的最大变化,就是注重个人的发明创新,自出新意,自立新解,确实是经史注释的新风尚。朱熹认为研究历史的目的是“合于天理之正,人心之安”,以期“陶熔历代之偏驳,会归一理之纯粹”[8](李方子.资治通鉴纲目•后序》)。陆九渊则宣称“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2](卷四三四《儒林传•陆九渊传》)。但是这种注释的缺点是妄说义理,“把毫无联系的内容强行纳入理学轨道,或者抓住某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大做文章,这就必然会出现凿空乱道、虚妄不实的现象”[9]15。
在宋代理学家当中,吕祖谦最为重视史学,他明确将儒家典籍《尚书》列为史书,认为:“观史先自《书》始”[10](卷二《曹刿谏观社》),多次引用《尚书》中的史料来注解原作。吕祖谦阅读经史没有门户之见,善于融合各家学说以为己用,“学以关、洛为宗,而旁稽载籍,不见涯涘。心平气和,不立崖异,一时英伟卓荦之士皆归心焉”[2](卷四三四《儒林传•吕祖谦传》)。后人评价说,“小东莱之学,平心易气,不欲逞口舌以与诸公角,大约在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宰相之量也”[11](卷五一《东莱学案》)。正是由于他不宗一家之见,博取众家之长,才创造出风格独特的“吕学”:“宋乾、淳以后,学派分而为三:朱学也,吕学也,陆学也。三家同时,皆不甚合。朱学以格物致知,陆学以明心,吕学则兼取其长,而复以中原文献之统润色之。门庭径路虽别,要其归宿于圣人,则一也”[11](卷五一《东莱学案》)。
吕祖谦的《唐鉴音注》,与当时的注释风格大异其趣,“成公不好议论,不立门户,先之以音义,继之以注释,其间是非褒贬,无不以学士为准”[1](胡凤丹:《重刻唐鉴音注序》)。从吕注中可以看出,重义理的宋人注释风气反映得不多,而是汉代经史注释的方法,对词句训诂也颇为用力,他自称“求实学,不为腐儒所眩”[7](卷二《太学策二》),在《唐鉴音注》中贯穿了这种思想。
朱熹在谈话中多次谈到好友吕祖谦。一方面,朱熹承认吕祖谦著作鸿富,“其书甚妙,考订得子细”[12](卷一二二《吕伯恭》)。另一方面,对吕祖谦教人读史也颇有微词,“伯恭于史分外子细,于经却不甚理会”[12](卷一二二《吕伯恭》)。朱熹所批评的,恰好就是吕祖谦在宋朝史注中的卓荦之处。
首先,《唐鉴音注》推动了《唐鉴》的传播。范祖禹认为“今之宜鉴,莫近于唐”[1](胡凤丹:《重刻唐鉴音注序》),宋朝可以从距离本朝较近的唐朝吸取历史经验教训,“臣闻观古可以知今,彰往可以察来。唐与本朝,如夏之于商,商之与周也,厥监不远,著而易见”[1](卷首《上太皇太后表》)。其书刊行距吕祖谦生活的时代不到一个世纪,内忧外患并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缓解,范祖禹所忧虑的社会危机仍然存在。所以,《唐鉴》对于通过把握历史更好地认识现实依然具有积极的作用。朱熹在与学生的对话中多次提到《唐鉴》,称之“守经据正”、“大体好”、“大纲好”,《通鉴纲目》引用《唐鉴》的议论达207条,占范氏议论总数(294条)的70%[13]。朱熹主要是从理论上分析《唐鉴》的重要意义,而《唐鉴音注》是为《唐鉴》作具体的解释工作,对于介绍和宣传《唐鉴》具有积极的作用。范祖禹“为文,深不欲人知,谏草多自焚去弗存,并欲毀京师所刊《唐鉴》,子沖固请得免”[11](卷二一《华阳学案》),这对该书的流传很不利,加之崇宁二年的毁禁,更使其书难以产生广泛的影响。吕祖谦在任史官时,曾参与编修《徽宗皇帝实录》200 卷,对于《唐鉴》非常清楚。他对宋朝南渡之后的 50 年间“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的情况极为担忧[2](卷四三四《儒林传•吕祖谦传》),认为很有必要发挥史书的借鉴功能,为现实社会问题的解决开辟道路。因此,他着手注释《唐鉴》。《唐鉴音注》的完成有利于《唐鉴》的传播,对于更好地发挥《唐鉴》的历史借鉴功能功不可没。
其次,为人们阅读《通鉴》提供桥梁。注释就是用文字对字句进行解释,这种工作对于与注释者相隔时间久远的作品尤其必要,相隔时间很近似乎必要性不大。这是就一般而言。对于《唐鉴》这样的史论著作,情况就不同了。由于范祖禹“湛深经术”[14](卷一五三《范太史集提要》),所发表的言论“开列古义,参之时事,言简而当,无一长语,义理明白,粲然成文”[2](卷三三七《范祖禹传》),引经据典之处非常多,所举的历史人物或事件不拘于隋唐,上古、三代、秦汉、魏晋、隋唐都有,知识载量很丰富,对于读者来说,没有足够的历史知识,想要顺利阅读和理解是很困难的。胡凤丹说:“顾安得成公其人,起而音注之,俾与《唐鉴》并传不朽,以为万世君人者之金镜哉”[1](胡凤丹:《重刻唐鉴音注序》)。这种评价是很中肯的。
《唐鉴音注》是古人所作唯一的一种《唐鉴》注本。其书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史书注释是一种创造性的解释活动,尊重原作是必要的,但如果过分强调与原作者思想合拍,就会限制注释者观点的阐发。在注释《唐鉴》过程中,吕祖谦由于过于尊重甚至是拘泥于原作,“其间是非褒贬,无不以学士为准”,限制了注释者的主观能动性,不能像裴松之注释《三国志》那样“若乃纰缪显然,言不附理,则随违矫正以惩其妄。其时事当否及寿之小失,颇以愚意有所论辩”[15](裴松之:《上三国志注表》)没有矫妄和论辨,使其注释文字失去了较强的思想性,很难达到“洞达治体”[1](胡凤丹:《重刻唐鉴音注序》)的目标。吕祖谦有着很好的读史方法,他说:“大抵看史见治则以为治,见乱则以为乱,见一事则止为一事,何取?观史当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之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如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知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7](卷一九《史说》)。如果在《唐鉴音注》中能够表达一些历史见解,似乎应当对于导引读者更好地阅读《唐鉴》,提高认识更有益处。吕祖谦随文作注,不太顾及前后的呼应,重复注释太多,如“恶”字的音注(恶,乌故切),各卷反复出现,就显得颇有些烦琐。当然,这些不足在注释中所占的比例不大,其成就还是主要的。
注释:
①《唐鉴提要》引张端义《贵耳集》,《四库全书总目》卷八八。《宋元学案•华阳学案》中说:“其后孝宗尝曰:‘读《唐鉴》,知范内翰自是台谏手段。’”一说高宗,一说孝宗,不知孰是孰非。
[1]范祖禹.唐鉴[M].丛书集成初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
[2]托托.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范祖禹.唐鉴[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4]毕沅.续资治通鉴[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6]苏轼.苏轼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
[7]吕祖谦.吕东莱文集[M].丛书集成初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
[8]朱熹.资治通鉴纲目[M].上海:同文书局,1887.
[9]董洪利.古籍的阐释[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3.
[10]吕祖谦.东莱博议[M].上海:上海书店,1988.
[11]黄宗羲 全祖望.宋元学案[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2]黎靖德.朱子语类[M].北京:中华书局,1994.
[13]栗品孝.朱熹对范祖禹学术的吸取[J].成都大学学报,1999(4).[14]纪昀.四库全书总目[M].上海:上海书局,1965.
[15]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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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Zuqian;“TANGJIANYINZHU”;Contents;Value
K204
A
1008-9128(2011)06-0066-05
2011-08-2
刘治立(1965-),河南洛阳人,教授,史学博士。研究方向:史学史。
[责任编辑 姜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