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缘何失势

高 歌

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缘何失势

高 歌

2011年6月5日，马其顿提前举行议会选举，以社会民主联盟为首的竞选联盟虽较2008年选举时有较大进步，得票率和席位数分别从23.64%和27席增至32.81%和42席，但仍不敌以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为首的竞选联盟，自2006年下台后已连续5年无缘政权。9月20日，斯洛文尼亚社会民主党政府遭议会不信任投票下台。10月9日，波兰举行议会选举，民主左派联盟党的得票率由2007年选举时的13.15%降至8.24%，席位数也由53席减至27席，似乎离政权越来越远。当前，左翼政党仅在黑山和塞尔维亚继续执政，其中，塞尔维亚社会党只是“为欧洲的塞尔维亚”竞选联盟的执政伙伴，不是主要执政党。中东欧几乎成了右翼势力的天下。

表面上看，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的失势是议会制和多党制下钟摆作用的必然结果。20多年来，左翼政党在与右翼的较量中已经历了几番上下。然而，为什么钟摆都不约而同地摆向右翼党派呢？原因还要从左翼政党自身寻找。

首先，从左翼政党的自身建设来看，左翼政党程度不同地存在着队伍建设不力的问题，党员人数减少、年龄老化，尤其是党内分歧和腐败现象时有出现，严重削弱了党的力量和影响。(1)党内分歧。匈牙利社会党、捷克社会民主党、保加利亚社会党和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内部矛盾重重。更有甚者，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在1993年、2005年和2007年三度分裂。波兰民主左派联盟党于2004年3月分裂，其若干成员另组社会民主党。民主左派联盟党与波兰社会民主党、民主党、劳动联盟在2006年9月组建的左翼和民主者联盟也在2008年4月宣告解散。波兰左翼政党重又陷入各自为营的状态，退到了政治舞台的边缘。阿尔巴尼亚社会党执政8年间因内部矛盾四易总理，2004年9月伊利尔·梅塔率领9名议员脱离社会党。党内分歧和组织分裂损伤了左翼政党的整体实力，不利于其扩大政治影响。(2)腐败。对于多数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来说，腐败已成为其执政地位的巨大威胁。2005年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和波兰民主左派联盟党、2006年捷克社会民主党、2009年保加利亚社会党的下台都与其高层官员腐败和整治腐败不力有很大关系。

其次，从左翼政党的政策选择来看，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上台后，为顺应“欧洲化”的大势，往往延续右翼政府的私有化和市场化政策，推进经济转轨和欧盟趋同计划的进行，实施紧缩政策，削减工资和社会福利，降低财政赤字。这与其倡导的建立福利国家、缩小贫富差距、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承诺背道而驰，以致模糊了与右翼党派的区别，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特征，也失去了民众的信任和拥护。

以匈牙利社会党为例，1994年社会党执政之初，从民主社会主义立场出发曾一度放慢私有化步伐，但在整个中东欧地区私有化大潮的推动下，它很快便修改了原有的私有化法，加快了私有化的速度，扩大了私有化的范围，在任期内基本完成了私有化任务。不仅如此，为解决危机和保持经济的持续运行能力，推进向市场经济的转轨，社会党还不得不放弃颇具民主社会主义色彩的社会福利和社会保护主张，采取紧缩措施。2002年社会党再度执政后，为改善日益恶化的财政状况，扫清加入欧元区的障碍，依旧实行紧缩政策。2007年初，社会党政府着手进行医疗改革，将私人资本引入医疗保险体系。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社会党以退为进，推举党外人士、国家发展与经济政策部长鲍伊瑙伊·戈尔东为总理。新政府成立后，继续推行紧缩措施，削减公共部门、养老和福利开支。紧缩政策的实施加重了民众的就业压力和社会负担，引起社会普遍不满，社会党的支持率持续下降，执政地位难以维持。

左翼政党因其趋同于右翼党派的政策选择而失去民众支持的情况绝不仅仅发生在匈牙利，在其他一些中东欧国家也存在类似现象。

再次，从左翼政党与其他党派的关系来看，在多党制和议会制下，为赢得和巩固执政地位，左翼政党往往需要与其他党派联合竞选或组成政府。一方面，不与其他党派合作，左翼政党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单独执政。在2010年捷克和斯洛伐克议会选举中，捷克社会民主党和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都名列第一，尤其是方向—社会民主党的成绩比上次选举还好，但就是因为找不到盟友，不得不让位于右翼党派。另一方面，与其他党派合作又使左翼政党易受合作伙伴的掣肘，不利于推行其施政方针，并且左翼政党与执政伙伴的分歧还经常威胁政府的稳定。

在匈牙利，社会党两度执政都是与自由民主联盟联合组阁。自由民主联盟虽然承认社会民主主义是其传统之一，与社会党有某些共同的思想基础，但在一些具体政策上与社会党分歧较大，致使联合政府屡陷危机，社会党的执政质量受到影响。2004年8月，为执行紧缩政策、减少政府开支，彼得·迈杰希总理改组政府，来自自由民主联盟的经济与交通部部长奇洛格·伊什特万被撤换，自由民主联盟强烈反对撤换奇洛格并表示不再信任迈杰希，导致迈杰希辞职。2008年2月，议会通过医疗改革法案，自由民主联盟要求社会党对医疗改革负全责，与社会党的矛盾加剧。医疗改革陷入困境后，自由民主联盟反对社会党适当修改改革方案的主张，两党分歧更为扩大。3月底，社会党主席、政府总理久尔恰尼在社会党代表大会上批评自由民主联盟，宣布将解除自由民主联盟成员霍尔瓦特·阿格奈什的卫生部长职务，引起自由民主联盟的强烈不满。4月底，自由民主联盟召开特别代表大会，决定退出联合政府。政府随即改组，社会党一党单独执政，其领导的少数派政府愈发步履维艰。

在捷克，1998—2002年间，社会民主党一党少数派政府的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与公民民主党的一纸协定。由于意识形态完全不同，社会民主党在私有化、国家预算、社会保障、退休制度和教育体制改革等一系列政策方针上很难指望得到公民民主党的支持，因而施政能力受到限制，竞选时向选民作出的承诺无法兑现。2002—2006年间，社会民主党与基督教民主联盟—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党和自由联盟—民主联盟联合执政。三党政府组成仅两个月便发生危机。2002年底，三党没能就共同的总统候选人达成一致，导致力量分散，结果公民民主党候选人瓦茨拉夫·克劳斯当选总统。2005年初，格罗斯总理因购房巨额资金来历不明及妻子经商问题遭到执政伙伴指责，基督教民主联盟—人民党的3位部长、自由联盟—民主联盟的1位部长和1名无党派部长先后辞职，基督教民主联盟—人民党还要求格罗斯辞去总理职务，威胁要退出政府和提前大选。在执政伙伴的压力下，格罗斯辞职，执政联盟三党重组政府。

在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斯洛文尼亚，左翼政党与其执政伙伴也难免冲突。2005年，保加利亚社会党与西美昂二世全国运动和争取权利与自由运动联合组阁本就是无奈之举，三党曾经是竞争对手，在政策主张上差异很大。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与民主自由党的联合政府上台不久便生嫌隙，2009年下半年，随着总统选举的临近，两党的相互攻击逐渐升级。10月，因来自社会民主党的副总理兼内务部长被解职，社会民主党全体部长集体辞职，执政联盟破裂，社会民主党失去执政地位，成为在野党。斯洛文尼亚社会民主党政府之所以在2011年9月被议会投了不信任票，社会民主党与其执政伙伴真理党的分歧导致后者退出政府是一个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中东欧国家左翼政党的失势是议会制和多党制下与右翼党派轮流执政的钟摆作用的结果，更是由于其在自身建设、政策选择及与其他党派关系方面的困境和失误所致。从这个意义上说，左翼政党要扩大政治影响、提升在政治舞台上的地位乃至上台执政，关键在于加强自身建设，克服党内分歧，坚决打击腐败，同时抓住机会，找准定位，提出切实可行、能为广大民众接受的政策措施，正确处理与其他党派的关系。鉴于捷克社会民主党、斯洛伐克方向—社会民主党、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阿尔巴尼亚社会党与右翼党派势均力敌，克罗地亚社会民主党和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力量有所上升，它们赢得下次选举，重掌政权，并非全无可能。

注释：a.2001年6月，社会民主主义党与社会民主党合并为社会民主党。

b.1991年6月，劳动党更名为社会党。

c.其主体为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和1993年成立的黑山社会民主党。

资料来源：

透明国际网站：http://www.transparency.org.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