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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中的女性“他者”论

2011-11-24李石光

文艺论坛 2011年4期
关键词:勒斯神话

■ 陈 柳 李石光

《迷途》通过一位艾滋病人的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揭示了一个平凡男性生死之间的心路历程和人生迷途里的跌宕起伏之路,不乏精彩的耐人寻味处。但细味之,便发现小说所描述只是一个男性在存在迷途里左冲右闯、断腰折背的身影。女性的特质是如此匮乏,以致迷途里虽然不断飘过女性丽影,她们性格迥异,生活轨迹亦各自游离,但作为“第二性”,她们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缺乏主体意识的她们往往被描绘成男性形象的附庸,在精神/物质(存在)层面,被叙述成对男性依附的“他者”。这些有意或者潜意识的贬低和诋毁是如此耐人寻味的,穿透之,男女间的权力张力彰显了“菲勒斯”神话的实质。

一、“第二性”的“他者”

“他者”是西方后殖民理论中的常规术语。这里的“他者”是相对主体性的“自我”而言的。殖民地的人民则被称为“殖民地的他者”,或直接称为“他者”。“他者”和“自我”是一对相对的概念。女权鼻祖西蒙娜·德·波伏娃出版了西方妇女“圣经”《第二性》,书中她从生物学、心理学、历史、宗教、习俗及古老传说等方面论述了女性地位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的历史演变过程,分析了女性如何会被视为“他者”及女性在男权社会下的处境。她从存在主义出发,阐释了男性霸权的产生,使女性必须依附于男性得已生存的处境延续下来,演变至今,女性于是便作为男性的“他者”出现,处于次要地位。女性要改变这种从属的地位,必须从社会制度和法律去着手改变和引导,更重要的是要唤醒女性自己的意识,才能真正改变这种传统的两性关系。

“他者”一词的概念由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出。他即主体,女性因为对男性的依附而处于从属地位。“他者”不具有或失去了自我意识,没有主体性。女性与男性的不平等地位,致使女性成为了“他者”。对男人来说,女人最直接的定义就是性,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征服和占有。《迷途》中刻画的女性人物众多,这些女性都是因男主人公陈文秀的自述而自生自灭,成为其不同生存阶段的背景因素、发展因子。小说用第一人称回顾性视角演绎,因此这位身患艾滋的男人在这部小说中操纵着话语权——虽然披上了忏悔的外衣。通过陈文秀的忏悔式回味,小说里面所有的女性被定位成了男性世界的不同境界的“风景”——“他者”。她们被“看”成或精神上或物质上对男性话语语境里的依附“因件”,是“愚昧无知”的完全从属于男性主体的“他者”。作为男性,陈文秀对这些女性的叙述,带有有意/潜意识的贬低和诋毁,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完美的形象——甚至谈不上完整。他在死亡的门口找寻生命的意义,却只不过为自己的放纵找诸多借口寻找一个切入点。难道对于迷恋妓女和勾引有夫之妇可以说成是真情难以自制?难道他随意放纵、随意原谅自己引诱和伤害无知乡下女孩的行为,并把自己最后还放置于有情有义的拯救者的位置,就能够颠覆自己始乱终弃的恶果的因果逻辑,而将之归咎于她的自甘堕落?难道男人需要通过这些女性形象才能来证明自己的高尚和清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菲勒斯”神话?

二、精神/物质上女男的“他者”依附关系

学生时期的雅文是一位清纯善良的少女,她和陈文秀在大学期间谈了将近一年的恋爱。雅文对陈文秀全心全意地付出了一段纯真的感情,但后来因为跟男友分配在不同的城市,加之母亲反对他们的来往,雅文最终选择放弃了这段美好的感情。在开放的社会环境下,她却没有抵挡住诱惑,曾经清纯的雅文在文中并不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在她婚后多年冲破道德底线与昔日初恋情人陈文秀重温旧梦后,跟他道出了自己跟上司的外遇。因为对丈夫及家庭的不忠,当年纯洁无瑕的雅文在陈文秀心目中已经不复存在。在男权中心的社会中,女性如果背叛了男性,她美好的女性形象即被消解,如果换作是男性,则被看作花心而已。由此可见,感情上的主导权永远掌握在男性手中,女性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庸。

米倩在作者看来是一个适合作妻子的类型,她的长相普通,看起来秀气文静,但是又有着倔强的性格。她有些封闭自己对异性的情感,虽然她是知识女性,但对于自己未能把第一次献给未来的老公而耿耿于怀。她心地善良,在陈文秀落魄地从一名教师沦为保安后,她也未曾嫌弃他、拒绝与他划清界限。但米倩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在陈文秀打电话跟她提出分手后,她只是以沉默来面对。无从想象她此刻的感受。在性方面,米倩是思想保守和禁锢的。她把掌控这件事的权利交给了男人,自己精神上得不到解放。但也因为她的固执,她把在感情上的失意化为了学业上的动力。在陈文秀提出与她分手后,她没有苦苦挽留,而是不谈对象,三番五次地发奋考研,直到考上了研究生。米倩在爱情上不可避免地失去了自我,这是典型的对男性的情感依附。在这场缺乏激情的爱情里,在一场了无乏味的做爱后灰飞烟灭,她的影子最后只不过成为陈文秀偶尔聊天的噱头。

冯青是一个保守传统的女性,她在偶遇陈文秀后,对他产生好感。她与陈文秀谈了不到半年的恋爱(算是恋爱?),因为一次酒醉后发生了性关系,误以为自己怀孕了,仓皇失措中便同意了跟他结婚。冯青与陈文秀从恋爱到结婚,都一直没有出现过恋人之间应该有的那种激情。她对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不清楚,她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恍惚地觉得陈文秀是个实在的、靠得住的人。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也就注定了她以后所面临的悲剧生活。婚后因为丈夫事业上的不顺而过着拮据的生活,对丈夫非常的不满。她哭着埋怨陈文秀是一个没有能力的男人,连他自己都养不活,甚至没有能力保住工作。在文中这些女性中,冯青的形象就是一个为了生计经常愁眉苦脸的家庭妇女。她最后不是因为丈夫对她不忠有了外遇而决定离婚,而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让家庭一贫如洗,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男人当初的承诺已成了泡影。她的悲哀在于过分依赖男人,把自己的希望寄托给男人去实现。难道说做女人就意味着要成为“客体和他者”?

三、男女间权力张力彰显的“菲勒斯”神话

1.“菲勒斯”之爱情神话

从弗洛伊德到拉康,可以说,“菲勒斯”是主体的代名词。“阳具”位居话语中心,以“菲勒斯”的“匮乏/阉割”为特征的女性被先天命名为“残缺”,成为男性否定的另一面。在消费社会语境里,“菲勒斯”神话塑性的是社会/文化语境次序性和内在张力的差异性。如果说“菲勒斯”在爱情的母题里标示建构,那么女性则消解了其神圣性“,她主要被赋予一种否定男人基本原则的价值。”

丁洁作为陈文秀最敬重的女人,被认为是他一辈子中遇到的最善良的女人。她的形象是一位好母亲、好知己,待人宽厚。她的丈夫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她和孩子的关照,在生活中她得到了陈文秀的照顾,她在工作中也给予他热心帮助,于是两人渐渐产生了好感直至发生了关系。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伟大的,对自己的孩子倾注了无尽的爱,但是她对自己的家庭关系是迁就和无奈的,没有用积极的态度去改变,只是固守着传统的观念,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婚姻。她与丈夫同样需要应对工作,但是赋予她的任务更艰巨,她既要当一个好母亲,又要当一个好妻子,甚至于丈夫因她加班不能回家做饭而对她表示愤怒和不满。丁洁在陈文秀最落魄之时始终相信他并尽力给予帮助,她对陈文秀之间的感情不为名和利,只是单纯的情感。她因为对丈夫的背叛,在道德上是感觉不安的。她喜欢与陈文秀相处,但是又为了顾及保全家庭的完整,只能在自己内心的道德谴责下享受短暂的欢愉。最后她罹患癌症死去,作为陈文秀心中唯一敬重甚至视为女神的女人却是这样不尽人意的结局,美好的女性形象也被叙述者无情的解构了。她在感情上没有得到自我实现。她的表明上没有依附陈文秀而存在,其实亦是。正如有些人死了却永远活着一般,她永远活在男人心中——一个依“菲勒斯”神话而想象的梦。这样的女性是与爱情无缘的,却是陈文秀意淫的不错对象。

2.“菲勒斯”之经济神话

曾有西方学者把人定义为“经济的动物”。因此“菲勒斯”欲霸占中心地位,必先掌握经济话语的发言权。

经济与欲望、身体相联系的最先就是性,靠性讨生的性工作者在“菲勒斯”神话里既是经济关系的主要建构者,又是切身的见证者。娇娇是一个把男人当作生活依靠和生存手段的三陪女,具备性工作者的一切职业特征;曹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女孩,高中毕业后到陈文秀的牛场打工,因为陈文秀的诱惑而与他纠缠不清,直到怀孕后被陈文秀抛弃。最后她自暴自弃,堕落成为供男人们娱乐的性服务者。她们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生存,她们的堕落或许有着不同的原因,但在她们看来,她们所选择的这种生存方法不是最坏的。她不再愿意轻易地相信别人了,情愿出卖自己的肉体,也不愿意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们不应该去指责她们选择这条出路,更应该指责促使她们做出这种选择的社会生存环境。社会环境以生存的名义告诉她们经济/金钱的重要性;告诉她们,男人欺负她们通过钱,而她们报复男人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拼命赚男人的钱。她们不必对服务的对象抱有期望和信任,只是在性服务中获取应得的报酬。但就是她们这种在感情上与男人毫无瓜葛的表象之下,她们对男性的依赖更加强烈了,她们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光顾,便没有了生活来源,甚至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实际上她们的整个未来都已经被操控在男人手中,她们对自己的明天是没有确定把握的。娇娇和曹英生存在男权社会之下,她们都离不开男性这一生存本源,成了男性经济的衍生物。

脱离这群特殊的群体,回归普通的女性群体,我们遗憾的发现,普通男女间的爱情/性关系也穿插着经济之纬。文秀和雅文或许是所谓真正的爱情,但因为没钱,导致他们的爱情毫无因由的幻灭。冯青与陈文秀结婚的理由仅仅是该找个人了那么简单。但是婚后的生活悲喜基本围绕着一个字“钱”。冯青的精打细算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陈文秀的“菲勒斯神话”的自由扩张,此必然造成婚姻危机。可以说钱缺乏的时候令他们在一起,钱丰足却导致了他们分离。这听起来不合常情,却符合“菲勒斯神话”之逻辑。可以说:钱就是“菲勒斯神话”之经济关系的关键词。

3.“菲勒斯”神话里的权力张力

女性从孩提时期就生活在男性的保护之下,习惯了对男性力量的仰视,她们对所属的男权环境只有屈从,只能消极地成为男性的从属物。女性从小便将自己视为一个客体,把自己当成了“他者”,例如出生就受到父兄的庇护,成年后又将丈夫或儿子视为自己依附的对象,对于男性力量的追崇,这是由于男性和女性生理上与生俱来的差异所决定的。《迷途》里女性甚至自己承认这个世界的掌控权就是属于男性的,例如在局里竞选副主任的时候,陈文秀问丁洁作为候选人之一,为什么不去活动一下。丁洁回答道:“我一个女人家,争这些干什么?”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把自己已经排除在这些本应是与男性平等竞争的事情之外,她自己放弃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但这并不是一边倒的关系,因为主体需要“他者”“在场”而存在,需要在不断的压迫/反压迫、支配/反支配、殖民/反殖民的张力场里发展。小说将女性塑造成诱惑者,导致了男主人公陈文秀走向堕落。如他对三陪女娇娇的迷恋,他藉着自己真的喜欢她这个理由,以掩饰受她身体的诱惑以及对妻子背叛的事实。他将女人对他的诱惑当成了自己堕落的根源。处于弱势群体的女性很自然地成了男性逃避自身堕落和罪恶的承担者。小说中的女性们都是男人用来洗清自己的罪恶,证明自己清白的替代品。也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女性的反压迫、反支配、反殖民的力度。男人通过身体实现“菲勒斯神话”,女人通过身体埋葬之——这其实就是权力的角力场。

如前所述,女性对男性的依附、爱情的虚幻、经济的“钱”力都可视作权力的角力。但在《迷途》的细节里我们可以窥视出权力的本真之态。柳红是一个银行职员,她在与陈文秀交往的同时,被陈文秀怀疑她与上司朱主任有暧昧关系。至于其是否事实无关紧要但却见证了性与权力的暧昧关系。陈文秀流连洗浴中心等休闲场所,未尝不是男性确证“菲勒斯”权威的方式。而艾滋病的不归路则象征了“第二性”对“菲勒斯”的反制。

通过对《迷途》的女性的“他者”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女性形象被男性经验所定义、虚化、殖民的实质。女性在人生迷途的生死追问里往往容易被“菲勒斯”神话的迷雾所遮蔽。缺乏主体意识的她们往往被描绘成男性形象的附庸,这些“第二性”的“他者”在精神/物质(存在)层面存在女男的“他者”的依附关系。在“菲勒斯”神话里,爱情之幻、经济“钱”力彰显了其间的权力张力。女性要成为真正独立的主体,摆脱“他者”的定义是非常艰难的,当然其中的可行性和必要性还值得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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