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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宏大的抒情性颂歌

2011-11-24龚政文

文艺论坛 2011年4期
关键词:抒情诗颂歌激情

■ 龚政文

毫无疑问,《东方的太阳》是一部长篇政治抒情诗,而且是一部颂歌体的政治抒情诗,我称之为抒情性颂歌。

颂歌在中外文学史中都广泛存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颂”这样一种诗体,汉代的赋虽有讥刺与劝诫,铺排的也主要是煌煌功业与浩浩威仪。西方的宗教性颂歌以其肃穆庄严,表达了对上帝的虔诚和对永恒的礼敬。中国古代的政治抒情诗有着悠久的传统,从屈原到李白,从杜甫到苏东坡,关心民瘼、心系君王、寄托政治抱负一直是流贯在中国诗人身上的强大因子,不过是“刺”多于“美”,幽怨多于歌颂罢了。到了二十世纪,随着新的力量也即新的抒情主体和抒情对象的出现,政治抒情诗更趋发达。现代政治抒情诗萌发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如瞿秋白、田间,大兴于五六十年代,如胡风的《时间开始了》、郭小川的《向困难进军》、贺敬之的《放声歌唱》,衰落于八十年代。新时期文学开始后,政治抒情诗盛景不再,它那种过于空疏的抒情模式和标语口号化的语言表达,与个性解放、思想启蒙、语言探索的时代潮流格格不入。到了九十年代以及新世纪,政治抒情诗似有一种复苏的迹象。围绕邓小平、长征、改革开放、新中国、抗洪、抗冰、抗震救灾等重大题材,桂兴华、胡丘陵、谭仲池、梁平、许雷等都创作了不少诗歌。谭仲池先生这部以中国共产党为歌颂对象的长达6000行的《东方的太阳》,则是当下政治抒情诗的新收获。

当代政治抒情诗的盛衰轨迹,与时代变迁、国运兴衰、对执政党及其事业的社会评价起伏、大众的集体心理波动密切相关。《礼记·乐记》早就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近年来,具体来说是从新中国成立60周年到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我国出现了一种抒情性颂歌的总体社会氛围。到处都在唱红歌,影视机构拍了许多歌颂共产党、歌颂毛泽东、歌颂中国革命的影视作品,排演了许多大型舞台艺术和综艺晚会。电影《建国大业》、《建党伟业》不就是一种政治抒情电影吗?《延安颂》、《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开天辟地》、《中国1921》不就是一种政治抒情电视剧吗?至于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电视专题片《旗帜》,更有着浓烈的政治抒情意味。

这样一种文艺现象不是偶然的。这样一些献礼作品,这样一种红色浪潮,不能说没有组织没有推手,但并非全是遵命文艺,主要也并非虚情假意的应景之作。从根本上说,它的出现,与中国人对这个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与我们正在实行的这个制度和正在走的这条道路的重新发现和伟大自觉分不开。一个简单而明显的事实是,随着经济的持续高速成长、社会事业的显著进步和综合国力的增强,当前中华民族的文化自觉、制度自信、道路自豪也空前高涨。回首20年前,许多国人还处于极大的文化迷茫和文化自悲中:《丑陋的中国人》让人们觉得生为中国人无可救药,一些人声称长城是中华民族的悲哀,“黄色文明”必将被“蓝色文明”取代,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席卷大学校园,港台风刮遍大陆,考“托福”、“GRE”出国成为大学生的首选……苏联、东欧巨变后,《历史的终结》畅销一时,《谁来养活中国》令人寝食难安,“中国崩溃论”让人心情沉重,对中国的政治制度、社会模式的攻击无以复加,甚至让部分中国人自己都心虚气短,灰心丧气。相信这样的景象凡是那个年代的亲历者都记忆犹新。然而不知不觉间,20余年过去,风向为之一变。除了极少数仇华反华分子外,严肃的西方学者都在认真思考中国的成功,并将之与中国独特的政党政治、制度安排和道路选择挂起钩来,从而修正原来的偏见。福山公开承认“历史并未终结”,奈斯比特从写作《未来大趋势》转而写作《中国大趋势》。近年来,世界上许多历史悠久的大党老党都丢失了政权,中国共产党仍然是一个风华正茂、生机盎然的党,德国汉学家南因果说,“破中国之谜,先破中共之谜”。60多年前,中国共产党以建立新中国,让中国人民彻底站立起来而获得了执政的合法性,以其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而获得道德的崇高性;30多年来,中国共产党又以成功实行改革开放政策,让人民富裕幸福而巩固了执政地位。中国的制度与道路被称为中国模式,中国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尊严与自豪。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和平崛起,民族复兴,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望得见桅杆的一艘航船,是躁动于母腹中的一个即将分娩的胎儿,是一个正在行进的现实。今天的中国人,越来越以生为中国人而自豪,以拥有五千年的文明史而骄傲,为中华民族光明的前景而欣悦不已……

看不到这一点,就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地唱红歌,也无法理解谭仲池先生为什么要写作《东方的太阳》这部抒情颂歌。正如他在序诗中引用意大利未来主义画家翁贝特·波丘尼的一句话:“让我们宣布:整个感觉到的世界必定会加快步伐朝我们走来,和我们融为一体,创造出一部只受到创造性本能支配的和谐”。他在尾声中又引用了法国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托克维尔的一段名言:“有多少道德体系和政治体系经历了被发现、被忘却、被重新发现、被再次忘却,过了不久又被发现这一连续过程,而每一次发现都给世界带来惊奇,好像他们是全新的,充满了智慧”。在我看来,这两段引语是解读谭仲池先生为什么要写作和基于什么情绪写作《东方的太阳》的钥匙。第一段引语的关键词是“感觉到的世界”,第二段引语的关键词是“重新发现”。那么诗人“感觉到的世界”是什么呢?他重新发现的道德体系和政治体系又是什么呢?无疑就是我前面所指出的,是伟大的中华民族,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十九世纪以来所进行的艰苦卓绝、可歌可泣的伟大奋斗,以及这种奋斗所积淀而成的宝贵精神成果。贯穿全诗六章6000行的,就是曾经被遮蔽被忽视被歪曲而今天又被诗人和中国人民重新感觉和发现的这些历史过程与精神价值。

《东方的太阳》,体现了政治抒情诗的几个鲜明特点:

丰沛的激情。激情恐怕是颂歌体政治抒情诗的第一要素。蕴含在《东方的太阳》中的激情是什么激情呢?

这种激情既是政治的又是艺术的。这部长诗所处理的本身就是一个政治性题材,对一个政党、这个政党的领袖、这个政党所走过的90年历史的讴歌,没有发自内心的政治激情、没有出于血肉的政治人格,是不可想象的。但光有政治激情,那可能只是个政治家,不一定能成为文学家。要成为文学家,他一定还要有艺术激情。谭仲池先生是一个公认具有高度的、持久的艺术激情的人。几十年中,他政务繁忙,但仍不断写长篇,编剧本,吟诗写歌,创作了几百万字的文学作品,不是视为余事,附庸风雅,而是当成生命,劳心苦志;不是挂名牵头,而是亲力亲为,字字己出。就在出任湖南省政协副主席以来的短短三年间,他就写了电影剧本《袁隆平》、诗集《敬礼,以生命的名义》、长诗《东方的太阳》,这样的创作精神,这样的创作实绩,连许多以创作为唯一志业的人都不能达到。

这种激情既是大我的又是小我的。政治抒情诗的诗歌美学,要求抒情主人公不仅仅代表他个人,而要代表人民、民族或某一阶级、阶层而立言,而放歌,这在贺敬之、郭小川的诗歌中表现得十分明显。《东方的太阳》显然继承了这一美学传统,诗人对共产党、对中华民族、对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歌颂代表了大多数中国人的心声,也是一种主流价值观的表达。但大我之外有小我,理性之外有感性,价值体认之外有情感诉求。这部长诗,深深打上了谭仲池的个体烙印,带有他个人对历史的寻觅、感悟与认知。在他身上,有着对世界的横溢的持久的爱:“爱我所爱,爱我所忧,爱我所恋,爱我所敬,爱我所亲,爱我所梦”;有着愈久愈深的赤子情怀和诗人本色:“悄悄地满怀敬意地推开你的心灵之门,带着婴儿般的圣洁,月光般的深邃,磐石的坚挺,宇宙的壮阔和鲜花般的柔美与你相遇”;有着对政党、祖国、人类和自然万物的浑然一体的感恩之心:“我感谢共产党,感谢祖国,感谢父母,感谢人民,感谢阳光、空气,乃至树木、花草、雨露、泥石、蝶影、雷鸣、蛙声”(以上均见“后记”)。所有这些,不正是大我与小我的完美结合吗?

这种激情既是宗教性的又是世俗的。谭仲池是一个有宗教情怀的人,《东方的太阳》是一部有着宗教的庄严、崇高色彩的诗歌,请听诗人的自叙:“我要歌唱心中的太阳,东方的圣母。因为她已经不光是物质的灿烂和温暖,更是心灵的灯塔,宇宙的灵魂,上帝的意志和旋转不停的光之罗盘”(后记)。这里用了如此多的宗教性语言,清楚地表明在诗人看来他所要讴歌的对象具有一种宗教性的力量。诗人并不避讳这一点,这和新时期以来致力于解构、弑神、宣布“上帝死了”和追求去中心化的一些诗歌大异其趣,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如何评析这一现象是一件棘手复杂的工作,但我想,这些年的社会现实表明,“文革”似的狂热造神固然不对,1990年代以来的无法无天、不知敬畏也弊端甚多。宗教性的礼敬和世俗的情感并不天然矛盾。西方的基督教崇拜和科学主义、世俗生活早就在互相融合,台湾的星云大师也一直在倡导“人间佛教”。《东方的太阳》也是庄严与世俗、唯一性与“万物有灵论”的结合。诗人既歌唱中国共产党,歌唱毛泽东,歌唱马克思主义,将之都比喻为“太阳”,但他也歌唱祖国、大地、人民、普通党员,以及万物花开。

宏观的把握。作为一部宏大叙事的诗歌,《东方的太阳》以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为背景,以19世纪以来中国的沉沦与抗争为前奏,以西方的镜像为参照,着力描述中国共产党诞生90年来的奋斗历史与光辉成就,抒发的是主流情感,弘扬的是核心价值,追求的是史诗品格,有着一种高调姿态和勃勃雄心。这样一个重大题材,这样一种叙事方式,如果没有对中华民族史、中共党史、中国革命史、建设史和改革开放史的整体把握与宏观驾驭能力,是难以想象的。而且,作为一部文学作品,除了对历史脉络的正确梳理和具体史实的恰当取舍外,更重要的是要灌注一种历史感、命运感、沧桑感。这种历史感不是理论,不是技术主义的操作,而是一种略带神秘感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宜悄悄流贯而不宜公开宣示的大感觉、大胸怀。有了它,诗歌才不同于历史读本,才有了气韵与神采,才有了分量与冲击力。《东方的太阳》是有这种历史感、命运感、沧桑感的,也是有气韵、神采、分量与冲击力的。

艺术的呈现。从诗歌艺术的角度,《东方的太阳》糅合了郭沫若的《女神》、胡风的《时间开始了》、郭小川的《向困难进军》、马雅可夫斯基的《革命颂》、《列宁》等中外政治抒情诗的特点,诗情奔放,文气连贯,想象丰富,辞句华美,形式自由。尽管某些章节辞句比较堆砌,个别诗材又不太考究,但这终究是一部优秀的诗歌,带有鲜明的谭式风格,例如有的地方比较跳跃,有的地方比较口语化,通常不讲究押韵,特别喜欢响亮的、色彩鲜艳的辞藻,等等。

从以汶川地震为题材的《敬礼,以生命的名义》,到《东方的太阳》,谭仲池先生在政治抒情诗的写作上,越来越达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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