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 书(外四首)
2011-11-20嘎代才让
■嘎代才让
史 书(外四首)
■嘎代才让
已经习惯于安静。隔着语言
想起你。偶尔露出迷惘的微笑。那时凌晨两点——
我的高烧还没有退去。
我突然听见:你在说梦话,
喊我的名字,越来越清晰;我突然感知:
这是命运对我的几近吝啬的施舍;
极为欢喜。突然,我忽略了
黑夜;正俯身于一张地图上找你的位置,
眼睛渐渐发亮。
环顾四周,与内心的宗教
慢慢呈现出一种美,似乎一切都在诠释
轮回的交融与时差。若干年后,一卷历史书写的奇迹,
将会遍及整个佛法传诵的大地。
爱人,把你的病痛给我
连同你有意失声的一切;给我——
我在雪域大地,把一盏灯反复点亮,使你站在
夜的背后,也不会觉得惧怕。
我爱你;如果我停止爱你,
天空早已标明为我下一场雪,清洗我身上的灰尘
和与生俱来的仁慈;
将我埋在其下,永世不得复生。
暮:一个人的祷辞
1
——身体内的石头
如天空中坚硬起来的云朵,开始翻滚
及至远去;随着它的脚步
移动了一个等身步子
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
——看,那朵流泪的云!
(太阳掉入黄河,
而我是安静的。)
我按住自己的伤口
天就黑了;月光生锈,但我确实没敢
擦拭它的脸庞
脸庞如花,开始凋落;喟叹
一道看不见的伤
正在聚拢,我下意识地拨动
手腕上的佛珠
为爱人祈祷。天黑得更深了
我躺在病床上
听见她的话是透明而温暖
没有人可以忍受
2
梦见的仅仅是
赤脚散花的绿度母吗?
及至隐去,我才倏然惊醒:
消失得太快;
爱人的造访
我更深地陷于一种孤独!
这时,微弱的月光忽明忽暗
在我的躯体上
美而疼痛地——
再次结为化石!
预 感
我们没有任何预感,就如这一首诗
不知何时诞生——
此刻,我准备好了,
那是大片叶子掉落的寺院,长有菩提树的小院;
每一片叶子,都有我们共同的祈愿
如果你能亲眼看一看
我不忧伤,剩下的路我想走得慢一点
停下匆忙的脚步,想让你看得
彻底一点;
“你会终于明白:多么幸福!”
越过寺院红墙,我开始闭眼,看见了什么?
“经过无数个心灵的颠覆后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纤细,轻盈而柔软”
——这个清晨,谁在彼此想念:
我说,你是我的,你说,我上辈子是欠着你的
欠着这个族群的。
高原的蓝,不可以触动;
她从一滴泪水里呈现,世俗所羡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
六月的诞生
“六月的女神,试图降临人间
大地的花朵半开半合”
“倾盆大雨。幸福的声音
临近我的嘴唇。我看见虚空的大地
挑明了高挂上空的月光
月光,月光如水,像我母亲,
将我包围。”
“西藏的六月,我的六月
我将骑上黄昏的马匹
扑住爱的夜晚,爱人美丽异常
在我呼喊的灰土中生根发芽
遍地开花。”
“六月,莲花处处开
无数赤脚仙子拔地而起,聚焦的高地
祈愿而去,吹走
鹰翅上的灰尘;留住
爱人的心脏。”
“我和世界一同沉默,仿佛我
徒然失声,在这个泪和悲痛构成的
气象中,喊不出你!”
黑太阳
在一册刚刚铺开的经卷上,我看到了
祭品和光荣——
同胞在山顶高喊:
灯盏灭了,忽明忽暗
仿佛一个婴儿将要断气
我将视而不见。
冬天早已远去,青草生长
低头吃草的马儿
看不见了远方,香气扑鼻
带有无边的慌张。
此刻,寺院沉寂。神灵暗示的传唱中
心上人的嘴唇
犹如黎明前后的刀刃
让我幸福地死去。
埋掉自己,月光刺眼
梦见鹰的怒吼。只有在一个人成长的
履历中,遗落的不仅是
马背上的英姿,当然了
我所面对的也不是
一粒灰尘的轮回。
日光远去,黑暗普照
我在逃亡中思念上师腐朽的脸庞
还未穿越故乡。
(选自《广西文学》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