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的三个译本
2011-11-19杨玉英
杨玉英
(乐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英语世界郭沫若研究的历史最早始于1936年。这一年,除《西行漫记》的作者,美国友人埃德加·斯诺编译了《活的中国:中国现代短篇小说选》向西方读者介绍鲁迅、丁玲、茅盾、巴金、林语堂、郁达夫、郭沫若等15位名家的作品共24篇外(其译介的郭沫若作品为郭的短篇小说 《十字架》),[1](P290-300)还有英国学者哈罗德· 阿 克顿(Harold Acton,1904-1994)和陈世骧(Chen Shihhsiang)共同编译的《中国现代诗选》(Modern Chinese Poetry)。《中国现代诗选》一书由英国伦敦的达克沃斯公司(Duckworth in London)出版,它同时也是关于中国新诗的第一个英译本。[2]这个选本共选了陈梦家、周作人、废名、何其芳、徐志摩、郭沫若、李广田、林庚、卞之琳、邵洵美、沈从文、孙大宇、戴望舒、闻一多、俞平伯等15位诗人的诗歌共96首,其中选译作品最多的是林庚的,共有19首;其次是卞之琳的,共14首。阿克顿痴迷中国文化,除这本《诗选》外,还著有小说《牡丹与马驹》[3]和自传《一个审美者的回忆录》[4]。作者只在该《诗选》的《序言》(Introduction)部分对中国现代诗歌的发生、发展流变过程以及流变过程中的总体特征作了简单的归纳,并没有对《诗选》中所涉及的每个诗人作出详细的评论。《诗选》中共收录了郭沫若(Kuo Mo-jo)的三首诗:选自郭沫若诗集《星空》中的《地震》(Earthquake)、选自《女神》中的《笔立山头展望》(On the Summit of Mount Hekilitsuyama)和 《凤凰涅槃》(The Resurrection of Feng-Huang)。
1958年,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了由美国学者约翰·勒斯特(John Lester)和巴恩斯(A.C.Barnes)的《〈女神〉诗选》(Selected Poems from The Goddesses)。[5]该《诗选》是英语世界的唯一一本郭沫若诗歌英译本,选译了郭沫若的第一部诗集《女神》57首中的34首诗,其中的第二首即是 《凤凰涅槃》。
1972年,由美国学者朱莉娅·林(Julia C.Lin)撰写的 《中国现代诗歌概论》(Modern Chinese Poetry:An Introduction)由华盛顿大学出版社出版。[6]作者在该书的《前言》中指出,在讨论书中所涉及的每一位诗人时,她尽力传达的是诗人的风格、诗歌的主题、诗人所采用的主要技巧、作品的优缺点、创作主要涉及的范畴及其重要贡献,且诗歌基本上都是她自己翻译的。作者在书的第三部分:“战争时期和‘无产阶级’诗歌的兴起”中用了31页的篇幅对郭沫若的作品作了较详细的分析、品评。所评析的诗歌中即有选自诗集《女神》的《凤凰涅槃》。本文从比较文学的视角,从译者诗歌标题的翻译、诗歌内容的取舍、译作中的选词以及译诗的特点几个方面对这三个不同的《凤凰涅槃》英译本作了考察。
诗歌标题的翻译
哈罗德·阿克顿翻译的《凤凰涅槃》将标题译为 “The Resurrection of Feng-Huang”,如果将其译文再直译为中文的话应是“凤凰的再生”。郭沫若原诗中有“凤凰更生歌”部分。若从标题的译文理解,对原诗的内容概括不是太恰当,且容易误解,以为强调的就只是凤凰的再生,而非原诗强调的是“涅槃”。“凤凰”,正如郭沫若在诗的一开始就交代的,是指天方国即我国古代所称的阿拉伯半岛一带的神鸟“Phoenix”(菲尼克司)。此鸟即中国所谓凤凰:雄为凤,雌为凰。译为英文时最好将其译为:The Feng and Huang。
勒斯特和巴恩斯翻译的《〈女神〉诗选》中的《凤凰涅槃》和朱莉娅·林撰写的《现代中国诗歌概论》中的《凤凰涅槃》都将其译为:“The Nirvana of the Feng and Huang”。将“涅槃”译为 “nirvana”,即指佛教用语中的涅槃。原本中文的“涅槃”即是梵语“nirvana”的音译,意即圆寂,指佛教徒长期修炼达到功德圆满的境界。后用以称僧人之死,有返本归真之义。用 “nirvana”,较好地领会到了原作者在诗前小序中交代的意思,“凤凰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较之阿克顿英译的标题,勒斯特和朱莉娅·林的英译更恰当。
除此两种英译外,英语世界其他郭沫若研究者对《凤凰涅槃》题名的英译还有:The Nirvana of the Phoenixes;Phoenix Nirvana;Feng Huang Nie Pan(by Rina Fujita);The Legend of the Phoenixes。
诗歌内容的取舍
原诗由作者的“小序”和“序曲”、“凤歌”、“凰歌”、“凤凰同歌”、“群鸟歌”和“凤凰更生歌”六个部分组成。在译介时,三个学者都按自己的理解和需要加以了不同的取舍。
阿克顿的《凤凰涅槃》和勒斯特与巴恩斯的版本都选取了诗前作者的“小序”,让读者能从此中了解原作者在这首长诗中对埃及神话传说与我国关于太阳鸟的神话传说的整合,以此弥合中外文化的差异的意图。
除作者诗前的“小序”外,勒斯特与巴恩斯的版本英译了原诗的全文,包括序曲(共7节)、“凤歌”(共 5 节)、“凰歌”(共 5 节)、“凤凰同歌”(1节)、“群鸟歌”(共 6 节)以及“凤凰更生歌”(包括“鸡鸣”(共 3 节),“凤凰和鸣”(共 5 节)。阿克顿的英译只选取了序曲 (且第一和第二节合在了一起)、“凤歌”、“凰歌”的第一节的前四行,第三节和第五节(译者并没按原文英译,采用的是意译,诗行和标点都是按译者自己的理解加以了取舍,译文共有6行,原诗此节为11行)、“凤凰更生歌”(“鸡鸣”和“凤凰和鸣”的第一节、第四节和第五节)。
朱莉娅·林的英译则省略了原作者的“小序”,直接从“序曲”开始翻译,并选译了“凤歌”的第一节和第四节、“凰歌”的第三节、“凤凰更生歌”中的“鸡鸣”和“凤凰和鸣”的第一节、第二节和第四节。可以看出,阿克顿和朱莉娅·林的英译本都省略掉了原诗中的“群鸟歌”和“凤凰更生歌”中“凤凰和鸣”的部分诗节。
在原诗《凤凰涅槃》中,郭沫若除整合运用凤凰涅槃的神话故事,将其作为象征体外,“还吸收了中国古代关于群鸟聚集,观看神鸟的传说,并将其演变成诗歌中群鸟观葬的情节”。[6](P11)在诗中,那群对凤凰的死幸灾乐祸的“凡鸟”意指那些企图以自己世俗平庸的见解、方法去修补这个恶劣、肮脏的旧世界的人。这些人身处其中而不自觉,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清醒的认识,却对这对抗争的凤凰加以嘲笑、奚落。诗人对这一群“凡鸟”的态度明显是鄙视的。也正是因为“丹穴山上凛冽的寒风,还有群鸟构成的观葬群体,作为现场交流的因素,使诗歌中的戏剧的表演因素大大增加。”“凤凰作为戏剧的主角,群鸟相当于与戏剧角色对白的歌队,起着增强矛盾冲突、促进剧情突转、烘托戏剧气氛的作用。有了群鸟,才有了凡与圣的对比,肯定现实世界与否定现实世界的冲突。 ”[7](P20)因此,阿克顿和朱莉娅·林的译本对原诗“群鸟歌”的省略,不仅削弱了全诗对群鸟所代表的世俗与平庸世界的嘲讽基调,也因而抹去了“群鸟歌”整体所蕴含的嘲讽基调对全诗情绪的突转作用,破坏了全诗的平衡并减弱了郭沫若原诗中所表现出来的恢弘的宇宙生命意识。
朱莉娅·林的英译选译时省略了 “凤凰和鸣”的第三和第五节。阿克顿的英译则省略了“凤凰和鸣”的第二和三节。《女神》的最初版本中“凤凰和鸣”共有十五节,在选入《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一卷时仅有五节。除第一节与原初版本相同外,其余十四节均不相同。三种《凤凰涅槃》英译版本选用的均是 《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一集的版本。“凤凰更生歌”中的“凤凰和鸣”是全诗的高潮之所在。在这里,诗人的感情不可抑制地膨胀着,凤凰在经过集香木燃火自焚后获得了新生,其重生后的激昂、欢畅、喜悦之情全都体现在这不断地吟唱之中。诗歌采用的是平行、重复的模式,只是替换了用以表达他们更生之后的愉悦之情的诸多形容词,从“新鲜”、“净朗”、“华美”、“芬芳”到“热诚”、“挚爱”、“欢乐”、“和谐”,再到“生动”、“自由”、“雄浑”、“悠久”。这样的一种反复吟唱的模式,不但营造出了一种诗歌的韵律美,且“正如现代歌剧中反复咏叹以烘托出高昂的情绪气氛”,也正如我国古代宗教祭祀歌舞仪式,通过“模拟反复咏叹所产生的节奏旋律,然后在一种热烈迷狂的现场氛围中,刺激、引发人们情绪的共鸣。”[7](P19)这些诗节的省略,也就降低了原诗的激昂、喜悦之情,大大减弱了原诗对凤凰“死而复生”的沉醉狂欢的效果。但从另一视角看待,这一删略也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因反复、重复而带来的枯燥与倦怠。
译作中的选词
原诗为体现出凤凰在集香木燃火自焚然后再生的过程中的激昂与喜悦之情,诗人使用了不少鲜明而生动的意象。三个版本的译诗也都基本上抓住了这些意象并通过自己的用词(diction)予以了体现。
“火”(fire)
在《凤凰和鸣》中,凤和凰反复吟唱“火便是你,火便是我。火便是他,火便是火。”诗人通过凤和凰的反复吟唱强调“火”(fire)的作用。因为正是有了火,凤和凰才能自焚;也正是因为火,凤和凰才能自焚后从火中新生。三个译本对这一鲜明、生动的意象都予以了足够的强调和准确的理解。(Fire are you.Fire am I.Fire is he.Fire if fire.)
“一切的一,一的一切”(the one in all,the all in one)
《凤凰和鸣》的五个诗节中诗人都通过反复的吟唱对“一切的一”和“一的一切”加以了强调:“一切的一,更生了”、“一切的一,芬芳”、“一切的一,和谐”、“一切的一,悠久”、“一切的一,常在欢唱”。三个译本中,勒斯特和巴恩斯将其译为:“the one that is all,the all that is one”。阿克顿和朱莉娅·林则都将其英译为:“the one in all,the all in one”。应该说,三种译本都很好地阐释并凸显了郭沫若通过此诗所要表达的泛神论的思想。“一”和“一切”在这里互相包容,融为了一体,构成了物、我合一的和谐整体。正如郭沫若在论及自然和我的关系时所说:“一个人只要他与自然契合,便变成了伟大的那个他,与自然契合的刹那,便是他的伟大的刹那。在那个刹那里,他与自然合二为一,分不出是自然,还是人了。在那个自然里,我便是自然,自然便是我。”[8](P222-223)
“翱翔”与“歌唱”(soar and sing)
凤和凰在经过自焚后重新获得了新生,于是边翱翔,边尽情地欢唱。三个英译者在译凤凰的“翱翔”时,阿克顿将其译为“fly”。朱莉娅·林及勒斯特与巴恩斯的版本都将其英译为“soar”。“fly”一词指飞鸟、飞行器的飞或飞行,并无翱翔的意思。而“soar”常指鹰等飞鸟的高飞、翱翔,更能体现鸟在蓝天的自由与快活,展示出的是飞鸟的高、力与欢畅。将其英译为“soar”,更准确,也更能形象地表达出凤凰自焚重生后的喜悦与激昂。
“我们雄浑,我们永恒”(powerful and immortal)
“雄浑”原意为雄健浑厚或雄壮浑厚,如“笔力雄浑”或“音调雄浑”。唐代词人司空图在他的《二十四诗品》中即将诗分为二十四种不同的风格或意境,第一类即是雄浑,与之相对的则为“冲淡”。郭沫若在《〈论诗三札〉二(致宗白华)》中就将诗分为“雄浑”和“冲淡”两类,“大波大浪的洪涛便成为‘雄浑’的诗,便成为屈子的《离骚》、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李杜的歌行,但丁的《神曲》、弥尔顿的《失乐园》、歌德的《浮士德》。小波小浪的涟漪便成为‘冲淡’的诗,便成为周代的《国风》、王维的绝诗、日本古诗人西行上人与芭蕉的歌句,太戈儿的《新月汇》”。[9](P142)在这里,如果照这个意思理解,则是不恰当的,尽管也有人将其英译为“powerful”。英译时三个译者也都没有采用此意。阿克顿将“雄浑”译为 “dignified”,该词意为“高贵的”、“尊严的”。 朱莉娅·林将其译为 “strong”.“strong”意为“强壮”、“强健”,或指“势力等的强大;资本的雄厚或强有力”。勒斯特和巴恩斯则将其译为“fearless”,“fearless”的意思是“不怕的”、“大胆的”、“无畏的”。从原诗的上下文及结合诗人的本意看,这里的“雄浑”应意为“强壮、有力”,将其英译为“powerful” 或 “strong” 更准确些,同时也更能恰当地反映出凤凰从火中自焚后重生所蕴含的希望和力量。
“请了”(farewell)
“凤凰同歌”中,凤和凰见到熊熊的火光,嗅到升腾起来的蓬蓬香气,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近了。于是凤和凰边翱翔边向身内和身外的一切,和一切的一切说 “请了”、“请了”。从上下文和语境去理解,这里的“请了”都不能照“请”字的本意将其理解为“请求”、“邀请”,或将其当成敬辞使用。这里的“请了”是郭沫若的故乡的方言,意思是“别了”、“再见了”。阿克顿和勒斯特和巴恩斯在英译时都将其做了正确的处理,译为 “farewell”。
译诗的特点
阿克顿的英译《凤凰涅槃》,一个显著的特点即是其英译时基本上是照字面意思直接翻译成英文,而不太顾念译诗歌时应照顾到诗歌的韵律与抒情的特点。另一个特点则是其语言的相对简洁,少了许多诗歌修饰性的语言,其结果即是使得其英译在简洁之外也略显干涩、平铺直叙。
在“序曲”的第二节中诗人描写了这一对凤凰准备集香木燃火自焚的地点丹穴山的恶劣环境。正是因为其赖以生存的环境遭到了破坏,难以继续生存,凤和凰才决心集木、燃火自焚,走向预设的死亡然后重生。诗人分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山上对凤和凰身处的丹穴山进行了对称的描述。英译时也应考虑译文行文的对称。这一方面是为了诗歌的韵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突出导致凤凰决心自焚而后重生的生存环境的恶劣。阿克顿把这五行诗英译如下。其译文前四行用的都是短语,最后一行用的是简单句:
On one side withered wu-t’ung trees,A dry spring on the other;
Ocean before,fathomless and unending,Desolate plain behind.
A chill blast whips the summit under a vault of ice.[2](P88)
再来看看阿克顿对“凤凰和鸣”的最后一节诗所作的英译处理。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只有欢唱!
原诗在发问之后自问自答,强调了凤凰重生后的喜悦,同时也表达出了诗人强烈而澎湃的激情。诗人并不单单是在发问,且对此加以强调,究竟欢唱的是谁呢?是你,是我,是他,还是欢唱?并对此做了肯定的回答:是欢唱,是物我的融为一体,不可或缺!
阿克顿在英译时的句式表明,诗人仅是在发问,并无十分的肯定和对涅槃后的喜悦的强调。译诗为:
Are you singing? Am I singing?
Is he singing? Is fire singing?
Singing is singing!
Singing is singing!
Only singing![2](P94)
原诗在文末对诗前的作者小序有几个注释,如“天方国”、《孔演图》及《孔演图》注中所指“丹凤山”以及《广雅》。译诗均未在其译文中加以任何的说明或解释,这会让英语世界的读者对这些背景知识无从了解,从而影响对原诗的准确理解与鉴赏。
勒斯特和巴恩斯对《凤凰涅槃》进行了全译。同阿克顿和朱莉娅·林的译文相比较,勒斯特和巴恩斯的译文一方面较好地理解了原诗的意旨,另一方面则显得过分具体、详细,句法也显得较为刻板、罗嗦。其好处是能让英语世界的读者通过其具体详细的翻译理解原诗的大意,不足之处也因其好处而减少了原诗的诗韵与蕴含的激情。
先来看看 “群鸟歌”中的白鹤的最后一句唱词:“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勒斯特和巴恩斯将其译为 “Henceforth see the strutting to and fro of our high-stepping race ”。[5](P16)“The strutting to and fro”意为 “神气活现地走”、“大摇大摆地走”。“High-stepping race”则形象地描摹出了白鹤长腿的身体特征。原诗文末有关于“高蹈派”的注释 “指的是十九世纪中期法国资产阶级诗歌的一个流派,宣扬‘为艺术而艺术’”。译诗没有将其直译为“The Parnassians”,而是用了表现白鹤身体特征的“high-stepping race”,此一短语更能形象地传达出白鹤在幸灾乐祸地观看凤凰自焚的场面时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神态。
另有两处用词可以看出译者对原诗的准确理解。一是在作者的“小序”中。“集香木以自焚”。“香木”,译者用了“a pyre of fragrant wood”[5](P10)一词,准确使用了用以火葬用的柴堆在英语中应用的词语“pyre”。二是“凤凰更生歌”中“鸡鸣”的第一句:“昕潮涨了。”“昕”在汉语中指“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昕潮”则“拂晓时分太阳即将升起时的潮”。译者将其译为 “the tide of dawn”[5](P16),较为准确。
复合句式的使用有时会让人觉得罗嗦而不必要,当省时则省,或换另一种表达方法,则效果更佳。前面已讨论过的“一切的一”和“一的一切”的英译即是一例。只需简单地译为:“the one in all”和 “the all in one” 即可。
“凤凰和鸣”中凤和凰对自己的歌唱和赞美:“我们新鲜,我们净朗,我们华美,我们芬芳”、“我们热诚,我们挚爱,我们欢乐,我们和谐”、“我们生动,我们自由,我们雄浑,我们悠久”,都只需将这些形容词直译为对等的英文形容词即可,而不必像译者那样将第一处中的第二、三个用形容词表达,第一、四个则用句子来表达;第二处的四个形容词中第一、三个译为形容词,第二、四个则译为句子;而最后一处则四个中文的形容词都译为英文的形容词。这样处理使译诗显得极不平衡而罗嗦,同时减弱了原诗中凤凰重生后的欢畅的激情。译者的英译如下:
We are made anew,we are purified.
We are resplendent,we are steeped in
fragrance.[5](P17)
……………………………………
We are pledged,we are deeply in love.
(原译诗此处用的是逗号,下一句的句首也没大写)
We are devoted,we are truly matched.[5](P17)
…………………………………….
We are vigorous,we are free.
(原译诗此处用的也是逗号,下一句的句首也没大写)
We are fearless,we are immortal.[5](P17)
朱莉娅·林在《凤凰涅槃》的英译前有对该诗的鉴赏。她认为《凤凰涅槃》是郭沫若真正的成功之作,指出其诗中大量运用的平行结构,并认为此种平行结构和重复句式的使用一方面起到了强调和使行文紧凑的作用 (give emphasis and tightness to lines and stanzas),同时也传达出了一种沉思的精神(conveys a contemplative spirit)。[6](P214)她赞誉郭沫若对诗歌“主题的精通是令人佩服的,其对情绪和情感的控制也是出色的。”(Kuo’s mastery of theme is admirable,his control of mood and feeling expert.)[6](P215)前者,即郭沫若在该诗歌的中的重复和平行结构的使用也体现在其译诗中,如 “序曲”中对凤凰所选择的自焚的地点丹穴山的恶劣环境的描写。其五行译诗为:
To the right of the mountain is the
withered Wu-t’ung tree,
To the left of the mountain is the driedup spring.
Before the mountain is the wide expanse of the sea,
Behind the mountain is the vast dreary plain,
And over the mountain a frozen sky of bitter winds.[6](P215)
但其译诗中对“the mountain”一词的重复显得罗嗦,完全可以略去。
在选译的过程中,除了部分诗节的省略,朱莉娅·林在翻译时也因疏忽的缘故略掉了选译诗节中的某些诗行,或者在没有省略的地方注有省略符号。如“凤歌”第一诗节少了第三行:“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Vast is the universe,dark as pitch”);“凤凰更生歌”(朱莉娅·林将其简略译为“Song of Rebirth”)中“凤凰和鸣”的第二诗节漏译了第八和第九行:“火便是我。火便是他。”(“Fire am I.Fire is he”)
遗憾的是,尽管朱莉娅·林在译诗前的赏析中也指出:“群鸟代表了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对这对神鸟的即将到来的死进行嘲笑,并为此感到幸灾乐祸,因为他们认为现在轮到他们来主宰世界了。”[6](P215)在英译时译者却把这部分给省略了,从而消减了表达原诗作者的借这群幸灾乐祸观葬的“凡鸟”以讽刺那些生活在那个糜烂、肮脏的社会而不自进行的芸芸众生的本意,对这对敢于对那个破败、黑暗的世界以死抗争的神鸟的礼赞的力量。
综观《凤凰涅槃》的三个英译本,无论是从译者对译文内容的取舍、对诗歌标题的翻译、译作中的选词还是译诗的特点,都各具特色,各有所长。通过比较,可以让读者,尤其是郭沫若研究学者对英语世界的郭沫若研究情况,对《女神》中这首脍炙人口的名诗在“他者”视域中的诠释有个全面而具体的了解。
[1]Kuo Mo-jo. “Dilemma”In Edgar Snowed. Living China. Modern Chinese Short Stories. London: George G. Harrap and Co.Ltd., 1936.
[2]Harold Acton and Chen Shih-hsiang trans. Modern Chinese Poetry. London: Duckworth, 1936.
[3]Harold Acton. Peonies and Ponies. London: Chatto and Windus, 1941.
[4]Harold Acton. Memoirs of an Aesthete. London: Methuen, 1948.
[5]Lester,John and A. C. Barnes trans. Selected Poems from The Goddesse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 1958.
[6]Julia C·Lin. Modern Chinese Poetry: An Introducti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72.
[7]陈俐.生命盛典的沉醉狂欢[A].陈俐,陈晓春主编.郭沫若经典作品多元化解读[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 .
[8]朱湘.“郭沫若的诗”[A].王锦厚,秦川,唐明中,萧斌如.百家论郭沫若[C].成都:成都出版社,1992 .
[9]郭沫若.论诗三札[A].郭平英.郭沫若作品经典(第I V卷)[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