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霸王别姬》中话语标记语实例举枚

2011-11-16缪星星

电影评介 2011年15期

1 引言

标记语，又叫插入语，是指说话人在话语过程中，为实现和强化话语效果而插入的话语。这些话语往往不具有语义方面的实际内容，有时候，甚至还会与言语交际的语境产生不吻合的情况，因而这些话语似乎不是非有不可。但从言语交际的总体过程来看，标记语却又是推动、甚至保证说话人实现交际目的的不可或缺的成分，如果省略这些标记语，言语交际则可能出现与说话人的话语目的相悖的效果。《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史上最为绚烂的奇葩之一，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由陈凯歌导演，张国荣、张丰毅、葛优、巩俐等主演，尤其是张国荣先生演绎的“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程蝶衣，更是一绝。本片一九九三年摘取第六十四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也是华语电影中唯一一部荣膺此奖的电影。本文试分析电影中出现的部分话语标记语的语用意义。

2 电影《霸王别姬》的标记语语用分析

2.1 “你想”类短语作为标记语

“你看”、“你瞧”、“你看啊”的“你看”类和“你想”、“你想啊”的“你想”类主位结构的短句作标记语时，在汉语言交际中处于比较活跃的成分，常出现在话语之首，也可以出现在话语之末或者之中。

例1 背景：程蝶衣之娘艳红欲将蝶衣交付给喜福成科班。戏班师傅前后探摸了小蝶衣的身子骨骼后，取下手罩，发现小蝶衣的左手是六指。

戏班师傅：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停顿）你想啊，他这一亮相，那台底下看戏的人不都吓跑了？

电影中出现的是“你想”类。“你想”类标记语在言语交际中，主要承担话语内容的提示功能。所谓提示，就是借助已知的或新的角度，环绕说话人的观点、立场或看法进行充实和完善。不同于“你看”类活跃的语言位置，“你想”类标记语的提示功能，主要侧重于话语内部关联方式的体现，提示的侧重点在理由、原委及其展现阐释等方面。

此处戏班师傅话语内部的“你想啊”对话语前后的关联效果体现为理由、原委及其提示的直接因果关系。

试对比：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这一亮相，那台底下看戏的人不都吓跑了？

“你想啊”之前的为戏班师傅对艳红交付蝶衣于戏班之求表示否定的判断，之后是对此判断的理由和依据说明，借助“你想啊”的插入与关联作用，显示了二者逻辑方面的主从关系，强化了话语前后的因果关系。

除此之外，“你想”类还可以表示事理、依据及其提示的非直接的依托关系。该电影中未出现此类，故暂且不谈。

2.2 “实话说”类作为标记语

常见的有“实话说”、“老实说”、“说实在话”、“老实对你说”等。这类插入的标记语主要对后续话语从表述力度、提醒注意等方面加以强化，使听话人对后话做好注意听取的准备。

例2 背景：程蝶衣段小楼已成梨园红角。袁四爷慕名听戏来访，送上见面礼，邀两人去府上酌酒谈戏。

袁四爷：按老规矩是定然七步，而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气度尊贵，要是威而不重，不成了江湖上的黄天霸了

段小楼：四爷，您梨园大拿呀，文武昆乱不挡，六场通透，您能有错吗？您要是都出了错，那我们兄弟这点玩意儿，还敢在北平的戏园子里露吗？

程蝶衣：四爷，您得指教我们。

袁四爷：如不嫌弃，请二位到舍下小酌几杯，然后细谈。实话说，这出戏的学问还真是不浅……

分析：袁四爷是“梨园大拿”，也有权有势，三人交谈中，四爷慢条斯理气度不凡，看似占对话的主导一方。这里话语中间插入“实话说”，不仅提醒两位注意倾听接下来的话语内容，也使得四爷身份此时由权贵更趋向于梨园“资深粉丝”身份。本来以袁四爷的身份，“实话说”有着预示后面的话只能服从不能违抗的作用，但是“资深粉丝”的角色，又反过来减弱了“实话说”的效果力度，然后才合理地出现段小楼随后的“呦，四爷，对你不住！赶巧了，我得喝一壶花酒去”的反面回应。如果抽去“实话说”，言语效果大有不同。

2.3 “我告诉你”类作为标记语

常见的有“我告诉你”，“我敢说”，“我算是明白了”，“干脆告诉你得了”等等。这类标记语在言语交际中，主要侧重于从情感角度对后续话语内容给以提醒或修饰，达到说话人的目的。

例3 背景：妓院花满楼。

嫖客：哎呀，菊仙姑娘！

菊仙：王八蛋！

嫖客：王八蛋就是王八蛋……

菊仙：告诉你，我可真急了！

嫖客：急了，急了好呀！

菊仙：再闹，再闹我跳了！

嫖客甲：跳，你跳呀，你前脚跳，我后脚跳。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嫖客乙：我们就跟你死，做你的棺材板……

分析：就菊仙的话语内容分析，如果只是告知对方，菊仙的这句话似乎并不需要运用标记语加以强调。但是，一结合语境，不难明白，菊仙这是类似于最后通牒似的请求，为了确保对方的理解无误乃至认同菊仙的自身情绪状态，所以在告知之前加上“告诉你”予以强调，显得很必要。但是，这里菊仙运用标记语并没有达成预想的话语目的，嫖客们依旧逼迫调戏，最终菊仙不得不跳下以显示“我可真急了”的无法承受，也为后面的剧情发展添了一剂转折药引。

例4 背景：菊仙赎身，欲离花满楼从良。

老鸨：真他妈想当太太奶奶了你！做你娘的玻璃梦去吧，你当去了这门，把脸一摩挲，你还真成了良人啦！你当这世上虎啊狼啊都不认得你啦！

菊仙：哟，可吓死我啦！

老鸨：我告儿你，那窑姐永远是窑姐！你记住我的话，这就是你的命！

菊仙：成，回见了您那！

分析：这段很有意思，菊仙欲从良嫁于段小楼，老鸨气极，待菊仙转身离开后，即刻起身开骂起来。数落完，菊仙返来，老鸨又即刻正身坐好，却依旧不对着菊仙正面，反而跟没事似的，一脸轻蔑，神情淡定地说“我告儿你……”老鸨自知无法劝说决心“出院”的菊仙，也始终认为菊仙在做黄粱美梦，但碍于颜面，不愿当面争吵，只好在措辞上通过语调和神态来显示自己对菊仙从良出嫁的否定态度。老鸨虽然戏里只有这一场短短一分多钟的出场，但从自我情绪控制中可以看出该老鸨对妓女菊仙并非大恶之人。

2.4 “依我说”类的话语作为标记语

“依我说”类在言语交际中，并不含有因为担心对方“不依我说”而希望对方依我说的请求。作为标记语，主要作用是弱化或者强化随后的话语语义力度。无论是强化还是弱化，都含有对对话本质语义因为过强或过弱导致的话语“不得体”有消解作用，使其更符合礼貌原则。

例5 背景：程蝶衣为救师兄段小楼，只身赴日本人所邀堂会，以牡丹亭游园一折换回师兄性命，哪知师兄获救后唾其面而去。某日，袁四爷府中，设宴。

袁四爷：依我之见，你们这戏演到这份儿上，竟成了“姬别霸王”，没霸王什么看头。

分析：袁四爷对蝶衣容貌、才情极为欣赏爱慕，内心自然也深知蝶衣对师兄之情。本来蝶衣与小楼两人之事，袁四爷虽权贵在身且为蝶衣之友，但四爷向来不燥不馁、得体大方，对话中正式评论“插足”二人之事依旧实为不妥。插入“依我之见”一句，使得话语没有陈述或评论事情状态那般僵硬不得体，话语的分量与力度稍增柔和。试比较无插入语的话语 “你们这戏演到这份儿上，竟成了姬别霸王，没霸王什么看头”，不仅语气态度过分强硬，也不符合袁四爷身份气质。